阴凉干燥的地下室。
慕心心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扫了一下。
走到楼梯进口,顿时微微一怔。
是一间宽阔无比的房间,墙壁上雕刻是风格极为明显的壁画。
“是八供。”
供桌上供奉着一尊红色佛像。
佛像面前贡品一共有八个雕金杯,放着贡品,与一般的三牲五畜,鲜花水果不同,八个杯子自左到右却是两杯水,花,小香塔,酥油灯,朵玛,老山檀,海螺等物。
幽幽燃烧着的酥油灯泛着微冷的光芒。
那红色佛像面目慈悲,眼角微微下垂,但是仔细一看,竟然是木头浸染了鲜血。
慕心心蹙起眉头。
凝神看着中间的镀金莲花,莲花正中正躺着一个人。健壮高大,宝相庄严,眼角微微下垂。
和佛像一模一样。
或者说,那佛像就是按照着他的样子刻的。
慕心心眨了眨眼睛,还特么是个熟人。
“戒空。”
或者说,戒空的化身。
慕心心眨了眨眼睛,嘴角一弯,伸手就把黑脉纸人丢了出去。
扁平的纸人忽然拉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张遂天皱眉看了一眼慕心心。
“所以说纸人还是挺好用的,就是不知道泥人又有什么作用。”
毕竟民法三术,泥人,草人,纸人。
慕心心说起来还没见过泥人和草人呢。
她经过了观落阴一场,虽然说对于纸人的操控还说不上熟练,但是却上手的非常快。
黑脉纸人小心翼翼的伸手探进了戒色的胸膛。
“非生非死。”慕心心微微一笑,眼睛亮的有些惊人。
这个医院难怪干净的出奇,就像白狼村附近的残魂鬼魅被红眼纸人吸收了一样,这医院的魂体灵异,那些当初的鬼婴也被眼前的化身吸收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当初戒空的阳世化身被张遂天阴了一笔后,元气大伤。
她再阴这化身一笔。
“咦。”
黑脉纸人面无表情的伸手。
张遂天眉头一皱,下意识上前一步:“心心?”
慕心心探头一看,神色微凝,她嗯了一声,手上掐了个法诀。
黑脉纸人依然在伸手,只是伸手的动作却慢了很多。
张遂天却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了纸人旁边。
“阿天?”
张遂天垂目道;“没事。”
他打量着面前,思忖片刻,却忽然走到佛像身边,伸手按了上去,“心心。”
“嗯。”慕心心应了一声,催动纸人,小心翼翼的探手进去。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纸人和人达成了奇妙的默契,在某种奇特的韵律中,张遂天和纸人同时伸手,朝着面前的人形胸口而去。
只是可以发现的是,纸人是右胸,张遂天是左胸。
手指慢慢的触及胸口,然后直接陷入了进去。
然后猛然齐齐一缩。
一颗皎洁晶莹的舍利子。
一条沉睡冰冷的黑蛇。
黑蛇正张开了锐利的牙口,恶狠狠的咬在纸人扁平的手掌上。
而张遂天的手里正握着一颗舍利子。
“真有意思。”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伸手将那蛇掐在了手里。
然后把舍利子直接塞了进去。
“阿天?”慕心心看着他的举动,不由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是傲慢。”张遂天微微一笑,捏了捏手里的黑蛇,凝视了一会儿;“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慕心心看着张遂天的表情,不由眉头微皱;“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张遂天伸手将那舍利子完全塞了进去,看着他粗暴的动作慕心心神色不由更凝重了几分;“会噎死的吧。”
“不会。”伸手将黑蛇捏在手里,看着蛇尾微微颤动。
慕心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我不想吃这个。”
张遂天:……“我这次一定会做的很好吃的。”他觉得自己的手艺应该不错,一切问题都应该出在原材料上,但是原材料又不能随便换。
他把手里的黑蛇盘了盘,熟练的掐死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然后一拽慕心心的手。
“快走。”
本来躺在莲花台的‘戒空’身上发出了一道亮光,而血佛像的眼中,缓缓的流出了两道血泪!
张遂天头也不回,拽着慕心心就跑。
慕心心一招手,赶紧把红眸纸人收了回来。
后面的房间已经开始崩裂。
眼前的道路却忽然开始延长成一道扭曲旋转的走廊。
慕心心骂了一声。
她就知道遇到戒空那个王八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已经可以完全肯定戒空肯定跟这个医院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今野雏子是不是和他有一腿。”慕心心一边跑一边说。
她随手扔出几张符在空中,看着符纸的位置立即拉着张遂天:“这边。”
“什么有一腿。”张遂天握紧了慕心心的手;“你说话也不会好听一些。”
“我觉得这些人怎么老喜欢在医院下手。”慕心心鼓起脸颊,感觉前面有狂风席卷而来,让人寸步难行。
她看着那戒空的化身在这里也不知道多少年了。
当初李寄云……
她皱了皱眉,自己在观落阴里看见的还是不完整。
还有几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要回去问一下慕娘子。
她跟张遂天一路跑路,偶尔朝着墙壁撞了过去,看似没有路却穿了过去。
一阵玄妙的声音响起。
梵音阵阵,异香扑鼻。
慕心心还有心思开口:“你说我们又弄死戒空一具化身他会不会气死。”
张遂天冷冷的道;“法术之争,他死我活。别说话,快跑。”
后面传来了声音:“施主请留步。”
慕心心:你这不是道友请留步没什么用啊。
她头也不回,和张遂天一起跑的更快了。
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她想了想,头也不回的扔了个东西出去。
张遂天道;“你扔了什么?”
“桃核。”她进来前还在啃桃子,下楼前正好啃完。
张遂天:……
他就听到了清脆的一声。
身后的沙沙声似乎慢了下来。
慕心心呼了一声,“到了。”
面前已经是一处墙壁,眼看着堵住了去路,她的神色却淡定了一些,摔了一张五雷符出去。
一个楼梯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她一扭头,看见眼前是一间透露着时间年龄的房间,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墙壁上还画着一个极乐世界的壁画。
她想了想,拿出李寄云的桃花枝,在壁画上狠狠的划了一道画痕。
那壁画看上去华美无比,但是被她一划,却忽然流出了金黄色的鲜血。
慕心心皱了皱眉,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张遂天道;“是人皮纸。”
慕心心骂了一句:“傻.逼戒空。”
她心中实在是不太好受,只恨不得戒空就在自己面前自己撕了她。
张遂天安抚道;“我们回头去找他。”
慕心心凝神看着那张被她划破的壁画,在流出鲜血后,本来脸上带着笑容的佛陀因为褶皱和流淌的金血。
脸上显出了几分诡异。
慕心心一把把画纸抓了下来。
一个红色的人影正在地上爬行着,他穿着红色袈裟,手长脚长的匍匐在地上,爬行的动作却比最敏捷的蜥蜴和蜈蚣还要快。
长的出奇又软的出奇的手脚,看起来比慕心心见过的纸人还要恐怖。
慕心心凝眉看了一会儿,就扭过头去。
那些鬼婴毫无疑问已经被这戒空化身吸收了。
然后进化成了舍利子和黑蛇。
只是不知道这戒空又在筹划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末法时代。
大多人都隐世不出,韬光养晦了很久来恢复力量。
只是现在看起来似乎都有些静不住了,开始筹划计算什么。
……也有可能是很多年前就开始计划了。
这些年来只是一直悄无声息的在地下行动而已。
只是他们好像直接……
等慕心心将那壁纸抓了下来,那化身顿时发出了一声扭曲恐怖的尖叫,“还给我!我撕碎你们!”
不像是人的声音,反而好像是什么冷血动物冰冷又低沉的声音,并不能具体描述出声音,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怖和恶心,似乎从最阴冷的地方发出来的声音。
慕心心翻了个白眼,拽着张遂天跑出了楼梯,赶紧伸手将一把五雷符扔了进去。
她上次观落阴的时候吃了大亏,就非常小心了起来,这段时间赶紧催促张遂天画了不少符纸带在身上。
现在就觉得手里有符纸,无所畏惧。
她心想吃一堑长一智还是很有道理的。
五雷符贴上了那动作缓慢的化身身体。
因为舍利子和黑蛇都被取走的缘故,化身现在非常的虚弱。
他身上很快泛起了一道淡淡的血色佛光,透着几分妖异。
但是显然这佛光并不能持久,在第二道五雷符的时候,就已经若隐若现,眼看离崩溃不远了。
慕心心这次可是抓了一把十几张五雷符丢出去,可以说是相当败家了。
只是张遂天却在一旁含笑看着她,她倒是拍手笑道;“炸他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她一眼已看出这是戒空的阿修罗魔道化身,养成现在这样也不知道废了多少气力花了多少祭品,抢了他的东西再将这东西劈了个干净,她可不会有任何愧疚感。
反而庆幸发现的早,否则如果再养上几十年,谁知道会养出个什么东西来
而且她发现,这东西应该已经受了重伤,一直呆在里面沉睡养伤,然后那养伤的舍利子和黑蛇都被他们弄走了,这两件东西应该对于这化身极为重要,丢了之后让它不顾一切都要追赶。
关键时刻还是符纸好用。
几张符纸落在了化身身上,只见一阵雪白雷光闪过,那本来在坚持抵抗的化身发出了一声尖叫。
顿时在雷电中化为虚无。
慕心心眼睛微微一闪,扭头看了一眼张遂天。
张遂天脸色有些苍白,倒是扭头冲她笑了笑:“怎么了?”
慕心心摇了摇头。
看着面前的楼梯缓缓的崩塌消失;“这个是……”
“被隐藏起来的世界。”张遂天淡淡的道,“听说岛国经常有失踪在道路上的孩子,号称,神隐。”
慕心心想了想,那是神灵居住的地方。
“这个世界里……”
张遂天看着面前的楼梯和入口最后终于消失:“总是有办法将这些世界联系起来的,特别是戒空很擅长这方面的法术,不过当初应该被李寄云留下了线索。”
“当场李寄云应该摸到这里来了。”他叹了口气,那毕竟是个自己父亲齐名的俊杰呀。
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死在了这里。
“他……”
“当年李寄云死的是天级灵异事件。”张遂天垂目道;“我问过小姨了,档案代号‘佛哭’。”
在慕心心回来还在睡觉之后,他就专门查询过李寄云的相关消息。
只是李寄云的消息被牢牢的封印了起来,如果不是赵宵一,想要查到这些只言片语的消息都很难。
慕心心一怔,赵宵一的消息,自然准确。
“代号不是鬼婴?”
张遂天摇了摇头,拉着慕心心的手,慢慢的走了出去。
“当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查询不到这个档案。”
赵宵一的权限,也仅仅足够查询出档案的代号。
慕心心皱眉道;“你的权限也不够?”
是佛哭不是鬼婴的话,那更大的问题显然出现在这祭坛上。
只是显然这个化身的力量被削弱了很多,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他们坑了。
张遂天:“不够。”
慕心心:……“废物。”
张遂天:……
这种顶级档案,只有不到十个人可以查询,都是极为恐怖极为可怕的事情。
天地玄黄,几乎每一件天级灵异事件的背后,都是无数惨烈到无法直视的代价。
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即便是有着少天师的名声,但是这些东西,也不到他能插手的世界。
“那只能回去问我妈了。”
张遂天;……“我们回去先把蛇吃了?”
“……闭嘴!”
他们走出了那阴暗的小楼。
如今已经到了傍晚,天边是迤逦流动的晚霞,如同最华美的绸缎一样流光溢彩,但是即便是再华美的绸缎,也比不上这似乎如同诗人笔下拖曳而出的华彩篇章。
“真美呀。”
张遂天握着慕心心的手,虽然是逢魔时刻,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却异常的清静。
他只想着,能握着慕心心的手,就这么,一直一直的,安安静静的,走下去。
……愿,天遂我愿。
你一定要让我能做成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