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驻足。
许思齐回头。
陆知行转身,三人齐齐看向孙高见。
孙高见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除了自己外,再无其他人,心里顿时一虚。
“……行哥?”
陆知行强忍住捏爆孙高见的念头,面无表情解释:“别听他乱说,我们就是来借书的。”
晚晚大概知道孙高见这张破嘴,也就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陆知行到底是不是跟来的,还有待考证。
她扯了扯嘴角,说:“你最好是。”就没再追究。
眼见晚晚转身,与许思齐离开,陆知行深吸一口气,转身爆踢孙高见,嘴里骂道:“让你他妈多嘴,就他妈你有嘴,你长脑子有个几把用?老子今天王者荣耀也不打了,就他妈打你!”
发泄完毕,陆知行无意瞄到书架上的书,随手抽出来,狠狠扔到孙高见怀里。
“好好跟蔡康永学学说话之道吧你!”
许思齐很快挑好适合晚晚的辅导书,找工作人员借记时,陆知行跟孙高见排在他们后边。
孙高见的怀里果然抱着那本《蔡康永的说话之道》,陆知行不许他放回去。
眼看着许思齐把那几本书装到晚晚书包里,晚晚对他说谢谢,他的心就不太舒服。
四人前后乘电梯出了图书馆,行到门口,许思齐问晚晚:“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陆知行截道:“不用了,她跟我比较顺路,不麻烦班长了。”
许思齐道:“关心新同学,是我应该做的,至于用不用,也应该由本人决定。”
说完话,他与陆知行一齐看向晚晚,等待她做决断。
晚晚打量他们两个,一个帅气俊朗,一个文质彬彬,一个面色不善,另一个笑容温润。
尤其陆知行,站在那里,像一个因为家长不给买玩具,于是在原地赌气的孩子。明明心里的不满和不愿都要溢出来了,偏偏嘴硬不讲,心理年龄幼稚园大班不能再多。
晚晚道:“班长愿意送我,当然再好不过。”
陆知行的眼睛一秒睁大,眉毛差点竖起来,他刚要开口,却见晚晚走到陆知行身边,驻足转身,礼貌性地笑道:“但我跟陆知行的确更顺路,我还是跟他一起回家了。”
风带着她身上清新的木香味道,萦绕在他周围。
一句话。
陆知行这张仿若揉皱纸团一样的脸,因她这句话而抚平。
五官舒展开来,嘴角高高翘起,他双手插兜,懒洋洋地昂头,散发着一股臭屁而得意的气息。
他理了理额前刘海,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可是人家自己选的,没人强迫她啊。”
许思齐淡笑一声,风度很好,他说:“那好,到家发个消息。”
陆知行说:“我亲自把她送回家,你还担心什么?那行吧,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他勉为其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欠揍,许思齐不跟他计较,只是看着晚晚,说:“明天见。”
晚晚招手:“明天见。”
孙高见见此情况,自知不能再当电灯泡,说了句他要回家写作业,也趁机溜了。
图书馆在几十级台阶之上,当然,每层台阶并没有那么高。
眼见着许思齐和孙高见一点点走远,陆知行凉凉道:“行啊,新同学的社交情况不错嘛,买上手机,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有了。”
晚晚双手环抱,一级一级下楼梯:“岂止,换手机之前就有了,我们晚上偶尔还会通电话。”
“通电话?”陆知行听见这话,赶忙从后面追上来,在一旁追问,“通什么电话,有什么好通的,都说了什么?”
晚晚道:“有很多话,白天讲不完,只能晚上讲咯。比方说,一起在阳台上,寻找猎户座,北斗七星,谈论鲁迅歌德,也讲书文戏理,开心什么就讲什么。”
她握着书包带,说这话时,语调轻快,像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
陆知行觉得自己中午一定是没吃饱饭,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胃里有酸水在翻搅?
他说:“下次不要再晚上跟人家打电话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人家要考大学,你这样在耽误人家学习知不知道?打电话需要电话费的,聊天花钱,你不觉得很浪费吗?”
“不会啊。”晚晚笑着回头,露出浅浅梨涡,“我用的是wifi。”
“……”
陆知行开始暗自生闷气:“反正你耽误了人家学习。你很喜欢讲话吗?如果一定要讲,那、那我也不是不能陪你讲,我又不学习。”
“是吗?”晚晚停下来,在台阶上侧目看他,语调里满是作弄,“你不是讨厌我?你会愿意跟我讲话?”
“咳,你不要得寸进尺,本少爷看你实在寂寞,帮你排解一下,你不要自作多情。”
晚晚觉得好笑:“哦。”
“……”陆知行又开始恼怒了:“本少爷很好笑吗?”
“我开心罢了。”晚晚一脸真挚,“这是天大的面子,旁人没有的殊荣,所以我喜不自胜。”
陆知行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说完,又补充一句,“不准再跟他打电话。”
“哦。”
及至晚间。
十月的风微凉,陆知行写完数学题,抬头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学习的这段时间,他并不专心,总是在回想白天时,晚晚说过的话。
他不高兴许思齐过多跟她接触,从当前来看,他们两个是没什么。
但,他是男人,他还不知道许思齐在想什么吗?
他跟木晚晚,虽然是挂名的,可也不能容忍有人当面撬他墙角。
这,关乎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
思及此,陆知行掏出平板电脑,当即打开搜索引擎,想了又想,在里面输入一栏文字。
很快。
搜索页面一秒跳转,他点进第一个链接,看着看着,皱起眉头,好像都不大妥。
他挑挑拣拣,看了又看,终于选定了一个。
然后。
陆知行拿起手机,点开晚晚的微信,打开语音电话,拨通。
两声过后,语音被接起。
晚晚的声音清清冷冷:“陆知行?”
陆知行垂眸,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掐着平板电脑,清了清嗓子——
“如果你不说话,我将用你的沉默填满心房,并忍受它。我将静静地等候,像黑夜中彻夜不眠的星星,忍耐的低首。黎明一定会到来,黑暗终将逝去,你的声音将注入金泉,划破天空。那时你的语言,将在我的每一个鸟巢中生翼发声,你悦耳的曲子,将怒放在我的丛林繁花中。”
“……”晚晚在电话这边皱眉:“你在说什么?”
陆知行放下平板,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在跟你谈论文学。”
“?”
见晚晚也有不知道的时候,陆知行有些得意地靠在椅子上,说:“这泰戈尔的诗,名叫《忍耐》。”
晚晚不知道陆知行大半夜发什么神经,她只知道,她也在“忍耐”了。
她说:“你很想跟我谈论这些吗?”
“我总不能跟你讨论篮球吧?那是愚蠢直男才会做的事,好吧。”
晚晚捏了捏眉心:“那好,是你先开始的。”
陆知行的心中升起一阵不良的预感:“怎么了?”
晚晚的声音如一碗凉水:“大脑中各个区域之间的交流越频繁,处理信息,进行推断的速度就越快。在大多数情况下,流体智力和大脑额叶与顶叶之间的流通性有关,这两个区域之间的连通性越强,在实验中测试任务的得分就越高,这些区域是人类最新进化出来的脑区,被用于处理一些高级功能,它们是让人类成为全世界最聪明物种的原因,但——”
“……”陆知行听得一阵头大,不得不打断她:“你在说什么?”
晚晚说:“简单来说,你打电话给我读诗的行为,让我觉得你的大脑额叶与顶叶的流通性不大好。”
什么额叶顶叶的,他只知道千页豆腐。
“所以呢?”陆知行问。
“所以,你现在应该到阳台上去,给你的大脑通通风。”
陆知行沉默了一下,说:“你骂我?”
“科学研究表明,半夜念诗的行为,并不会比跟女孩子讨论篮球好到哪里去。”
被这样一说,陆知行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很蠢。
但他是不会承认的:“哪个科学家研究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
陆知行一头栽在床上,恨不得把头埋进枕头里,他歪头,看着桌上摆放的照片,照片背后还有他画的木晚晚:“我就是闲着无聊,想……打个电话给你。”
“我们不是就住在隔壁吗?”
“那不一样!”陆知行坐起来,“你都跟别人打电话了,怎么不能跟我打?再说,怎么别人念得,我本少爷念不得?”
好像有采了蜜的蜜蜂飞过来,落在晚晚的心尖。
蜜意自心尖化开,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晚晚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
“陆知行,你在撒娇吗?”
一句话,似乎踩到了他的痛脚。
陆知行不甘受此污蔑:“姓木的,本少爷是男人,男人是不会撒娇的,知道吗?”
“哦,那你在吃醋。”她说的很笃定。
“吃醋?哈,我为什么要吃醋,木晚晚,你可真离谱。”
陆知行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坐在床边,越回想方才的对话,越是可笑。
他有必要吃醋?真搞笑,他会在意这种事吗?
她木晚晚更莫名其妙好吧!
到底有什么话,那么想跟许思齐讲?
她不觉得自己很双标吗?许思齐可以的事,他为什么不可以?
顺风顺水惯了的陆知行,第一次受这么大挫。
喉头被一股气堵着,他想冲到隔壁去,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把他陆大少爷放在眼里?
月明星稀的夜晚,陆知行烦躁得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丢到马桶里冲走,眼不见心不烦。
他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过了两分钟。
手机响起语音电话的声音。
陆知行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是木晚晚。
他想了又想,没舍得按挂断。
“陆知行。”
“干什么。”
“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的声音听起来严肃又正经,陆知行不禁紧张:“……什么事。”
晚晚翘起嘴角:“我没有和许思齐通过电话。”
“……”
“我是骗你的。”
“……”
“除了家人之外,我的手机只跟你联系过。”
天光自心头倾泻而下,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陆知行的胸口也没有那么堵了。
他故作不在意道:“哦,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以为我在乎吗?搞笑。”
“那当然,陆大少爷怎么会在意这等小事呢?我就是想告诉你,行不行?”
“既然你这么想说,那我就勉强一听吧。”陆知行很是大度。
“我八岁的时候,养过一条狗。”晚晚突然转移到了别的话题。
陆知行不明所以,追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