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烟花三月下江南,这自然是因为冬去春来,大雪初融下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太湖享誉天下,仅以风景而言,屈居名湖探花,三山六塔堪称冠绝江南两道。而这其中又有极其鲜美的太湖三白勾了各色天下各色老饕络绎不绝前来,因此就有众多水榭酒肆临湖而建,内里多以湖鲜为主材,虽说滋味各店不一,但好歹搭称着如诗画般的湖景,不少江湖豪侠再不讲究口腹之欲,也舍得扔一两吊银钱坐下来好好享受一番。
杨柳烟水长堤上,就有一家经营十多年的老店,名叫苍梧。
店主据说来头不小,早年也曾闯荡江湖,一身武道修为堪称出神入化。只不过一年年过去,瞅着这家店还算价格公道的熟客渐渐也就不信了。
谁会信腆着满是褶子笑成一朵花似迎来送往的佝偻男子,还能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说是这么说,到底价格可比那几家由江南各大势力做靠山的食居低太多了,一两吊钱就能品上一大坦桂花酿和几碟时令银鱼,可比动辄就得一钿金子来的良心。
是以,就算爱来此处的熟客多是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这么多年来像是约定俗成般,从不在店中轻易动手。
这倒让店内景象和气极了,临湖而建的水阁上也就顶多摆下五六张桌子,甭管坐下之人互相眼生抑或是面熟,随性坐下来后总能聊上几句。
日头还未上中天,店内就坐满人,生意这般好除了太湖景色醉人外,也是因为鼋头渚上占据一座小岛的谢家下一轮家主即将接位,不日将广开宴席,江湖盛世自然引得各路牛鬼蛇神蜂拥而至,至于有没有神仙人物莅临,这可就难说了。
反正席间一位面色阴冷的黑衣大汉不这么认为,“谢家这些年积弱已久,去年年尾不是连杀了两位本家谢氏子弟的捂脸人都没抓到么?我看,这祖上留下的威名如今也就所剩无几了。”
话音刚落,就另一人出言奚落,“还以为是哪位英雄好汉在这大放厥词,林奇正,你的秀水剑到了谢老家主面前敢出鞘一寸,我就束手让你把脑袋割下来让驴踢。”
黑衣大汉足有九尺高,称得上一句雄壮男子。
但名字雅致,使得剑法也秀气,总给人一种怪异之感。
不过黑衣大汉近些年涵养极好,坐在竹椅上纹丝未动,只淡道:“我当然是不敢,谢老家主成就六气境多年,燕回指更是这代谢家族人公认魁首。我不过才在五藏站稳脚跟,就不与你这样困在四时多年的英雄相比了。”
大汉言辞先是平和敬畏,后又犀利讽刺。
让那人面上神色真是变幻莫测,讥笑还挂在脸上又瞬间变成了犹疑,说不出的滑稽。到底因最后一句说破两人境界之差不敢真的撕破脸皮,心中极为震惊:这厮竟藏得如此之深?!
熟知两人宿怨已久的邻座一人笑着来打圆场,眉目也很和善,衣着考究,若不是自报家门,会让人误以为是哪边的富家翁来到此处游玩。
“大好日子辜负了,不可惜么?两位同在此处赏景,不说一碗酒泯了恩仇,总还是莫让自己白白受气不是。”
富家翁声音温醇,看着面相就极容易讨得他人喜欢。
林正奇与先头那人咬牙忍了半晌,各自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总算是没了相争的心思。
莫要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劝争斗不休的两位江湖人轻易放下,换做任何一位百姓在此,要是想要效仿一二,只能说必定无法活着走出太湖。
江湖讲究论资排辈,那也得有武道修为充那底气。
二人也都知道看似弥勒佛一般的富家翁可是江南地界数得上的武道高手,手上沾染的血孽可一点也不少。
见场面有些冷,富家翁转而另起了一出话头,“你们呀,远在江南,可不知越州那边的热闹,比林奇正你二人的旧黄历可有嚼头多了。”
话音未落,远处那一桌就有人奇道:“程先生,说得可是琴仙苏菡月重现江湖一事?”
姓程名水东的富家翁含笑点头,对搭话之人的乖觉甚为满意,“岂止琴仙出山,就连多年未有消息的三霄娘娘也一并出现了。然而——”
程水东停下话头,像是一名说书先生吊着在场之人的兴头。
林奇正耐不住心间那点痒意,沉声问道:“程先生,还有消息比这两位神仙人物再现世间来的惊世么?”
这一问也是场中所有人心头一起升起的不解。
“那当然有了。”程水东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已有半甲子未有传人下山的云娥,这一代的大师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照旧明天补足呀,其实云娥下山是本文最早最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