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华可不知道远在长平的林朝云产生了怎样的脑洞。
就算知道,也只会觉得对方脑洞太大，且对修炼缺乏了解。对于修炼的未来，没有明确认知。
真要细心敏锐点,是完全可以从功法大纲上就提前领悟到“大道之争”的。
哪怕还碰不到那个“大道”,事先知道也更好不是么？
这会儿她是懒得听皇帝的具体布置——毕竟会夹杂不少废话。出了投影区，就坐上吉光,绕道跑到后山去了。
当然，没有头铁到直接踏上那古墓所在的山峰。而是到那山峰周围观察情况。
随着战斗结束,血月也暂时恢复成了正常的残月。
但是,武城隍的官印，却在向四面八方挥洒令人安心的辉光。加上古墓所在的山峰，本来就是附近最高的。是以山后也并不黑暗。
但是,几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古墓所在的山峰已经是寸草不生。但在一定界限之外，植物还是郁郁葱葱。除了没有动物活动的声音，光是一眼看过去，居然还觉得挺正常。
当然,也只是看起来。
但那种万籁无声,连枝叶都凝固如雕塑的气氛，实在是令人窒息。
吉光收敛了速度，绕着古墓的外围飞了一圈又一圈,一圈比一圈更大。
林朝华感应着整体的山川态势,若有所思。
不多时，她感觉到谢钰也出现在了后山,就冲着他的位置落了下去。
发现谢钰站的位置,是在山谷之中也就罢了，还是那条小河的上游。
林朝华只是截取了一段时间的流量，水龙崩碎后,水汽其实都回到了河中。所以现在河水潺潺，看着和之前并无差别。
“你在这儿看的是什么？”林朝华好奇问。
谢钰犹豫了片刻才道，“你对环境造成的影响很小。”
林朝华理了下被风吹散的长发，怀疑自己的形象往女鬼靠拢，一边道，“理所当然啊。我也没到能重塑环境的层级好吧。再者说，因为龙脉复苏吧。虽然这一片土地，一块石头不具备灵性，一棵树木的灵性也很少。但汇聚一起来，这一座座山，一片片林，就都有自己的灵性。有灵性，就有感情……而且，万物生灵，就可以修炼，就都能调动炁……额，我是说，这些灵性有志一同的非常厌恶古墓那块地。所以我问灵调用力量很顺利……说起来，就像是末法时代的时候，人心之力依然能引发神异，这种灵性的情感，是否激烈，似乎也同样影响力量……它们也许没有心魔的困扰？”
灵性和灵智的差别吗？
因为林朝华说话间就能形成自己的“音场”，通过声音取得回馈。
说到后面，当然还是在和谢钰说话，但在同时，也已经是在自言自语了。
谢钰同样若有所思。
若是上古修行盛世，练炁士可以翻江倒海，赶山奔月，个体的伟力就能惊天动地。在那时候，人类的情绪之力可能会显得微不足道。山川灵性能够展现的力量可能也不算强大。
但现在……
同样的，在那样的时代，也不会有什么帝王能够构建人道秩序。
时移世易。
这话确实是真理。
*
若是有外人过来，很可能会觉得很奇怪。
明明是孤男寡女深夜在密林之中独处，却是半点旖旎的气氛也没有，一个抱着马儿望天，一个挂着熊仔望地，都在自顾自的沉思。
忽然，谢钰开口，“我们可以合作。”
林朝华奇怪的转头看谢钰，手上无意识的捋着吉光火红的鬃毛，“我们之前不算合作吗？”
“进一步的，合作。”谢钰斟酌着道，“这应该就是我们功法的相生之处。”
至于“相克”在什么地方，想想心魔就能窥见一二。
林朝华也是一点即透。
她稍稍回忆一下就发现，“你今天表现出来的实力，好像是比平时更强。所以不是‘以前藏拙’或者‘挣脱压制’之类的原因？”
“嗯，因为那座古墓蕴含的东西……能够将力量从上古留存到现在的依仗，是‘混乱’，‘秩序’的对立面。”
林朝华想想，忽然抬杠道，“难道‘混乱’不是也是一种秩序？”
谢钰：……
谢钰难得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林朝华。
林朝华轻咳一声，“之前在那个密地里的时候，你好像也没那么大反应。”
“……嗯。一是因为那时候我还还有确立剑意核心，二是那边转化的更接近于‘混沌’。”
林朝华理解了一下：混沌是秩序之源，混乱却更像是秩序终末。其次，虽然说万物有序，但直到谢钰确认以“太极阴阳”为核心，才算是真正的走上了这条路。
所以……
“你选择‘阴阳’做核心，到底和三万有没有关系？”林朝华好奇问道。
毕竟，阴阳图和三万的皮毛，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钰：……这有关系吗？
林朝华调侃了一句，却也迅速收敛笑容，进入正题，“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啊：现在有一群士兵，我能鼓舞他们的士气，让他们拿起刀枪，指引他们去冲杀敌人。但我不懂练兵，不会排兵布阵，所以更像是乱杀一气。你呢，你会练兵，会教他们排兵布阵好更好的杀敌？”
这确实是不大恰当。
但也足以让谢钰确认，林朝华确实是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了下，顺着补充了一句，“我还得率领他们冲锋，而你得保证他们的志气。”
“那就是说我也得随军，需要懂得排兵布阵的意思吗？”
“不需要完全懂，但肯定要配合。”
林朝华于是坐下来，靠在了卧下来睡觉的吉光身上，“行，那你先展示一下。”
谢钰随手就折下了一根树枝，当做长剑舞了起来。
姿态优美，宛如舞蹈，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有杀伤力的样子。事实上也可能真的没有。毕竟现在的谢钰，还没法做到兼顾。
林朝华看得出神，也不是因为剑招优美。她很快就看明白了谢钰的意思：当秩序重临，混乱自然就会消失。
“你知道音分律吕吧？”林朝华支着下巴忽然插口，“可惜我手上也只有笛子和琴。”
谢钰冒出一句话来，“有问题吗？”
“争取没问题？”
两人过往自然也经常交流修炼心得。对彼此的功法都是颇有了解。所以战斗的时候也能配合默契。
但这么正儿八经的讨论两人功法的“相生性”，却委实是第一次。
这样的经历，倒是令两人都感到有趣。
从另外的角度来审视彼此的功法，也让两人都得到了额外的收获。随着讨论的越来越深入，时间渐渐流逝。
甚至，连三万和吉光，都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静静的听着。
似乎能听得懂似的——因为和主人之间的某种联系，也确实是能听懂一些。
*
饶慕找到林朝华和谢钰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将亮之时。
一开始注意到这两人不见了，倒也没人在意。只当他们不愿意再在皇帝面前露脸，又或者有话要说——毕竟这两位，显然都不是在乎功名利禄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这局势，一消失就消失一整个晚上，就不大对了吧？
哪怕是找地方休息去了呢，也该说一声。
否则就算是先天也会令人担忧啊！
结果，等饶慕将人找到的时候，却发现场面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老夫实在是力有未逮。要说谢小郎君的剑法，新虞郡主的笛声，倒是都令老夫有所收获。甚至对之前所说的‘隔绝’，都更有把握一些。但是……”
首先传入饶慕耳中的，居然是新任武城隍的苦笑声。
随即，贺贲道，“能不能反过来，请两位来配合老夫呢？”
饶慕在山道上站定了脚步。
有那么一会儿，那片地方只剩下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大抵是花熊在进食。
贺贲自己尴尬起来，“也是，就是两位配合老夫，老夫这暂时啊，也恢复不了杀敌的本事呢。”
“倒也不是。”林朝华道，“在我们的提议里，谢钰和我一样重要。按照我们之前的想法，那么是‘保家卫国、驱逐外敌’，这一点大周子民的立场一致。但如果是我们配合您，于谢钰而言，属于‘僭越’。”
“……若不是配合，而是保持一致，倒是可以。”谢钰的语气，明显有些犹豫，“只是这么一来……”
贺贲忙问道，“怎么？”
“贺国公的城隍庙，可能就要立于此处了。”
贺国公再次陷入沉默。
他之前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被谢钰提醒，他忽然反应过来……其实，也不需要谢钰他们有意配合。
只要他将实力完全发挥出来……也不对，一个城隍，一个阴官，在什么地方最能发挥自身的实力呢？
但不说别的，这里还束缚着一个有鬼域的女鬼呢！
“贺国公。”饶慕到底走上去了，先对贺贲打了一声招呼，“国公不是去休息了么？”
贺贲苦笑道，“正要去休息，被吸引过来了。何况……”
他连连摇头。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云州的城隍庙已经建好了，可这里……他又能去哪里休息！？
但他摆摆手，身体还是消隐了。
正因为没有城隍庙作为依托，贺贲这个新上任的武城隍才更需要在白天找地方休息。找一个和龙脉龙气汇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