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贵胄的小郎君、小娘子们,自小就在琴棋书画的熏陶、各种精美器具甚至食物的浸泡之中长大。衣食无忧。对于“美”的敏锐度，普遍都很高。
谢钰的“剑舞”，即使是没有特效加持，也绝对是夺人眼球。
有了特效加持,就更是让人沉醉其中。
只是,理性也多多少少的，开始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敲响警钟。
有些人依然放任自己沉醉,有些人的眼中,却渐渐地出现了惊疑不定的神情。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往日里,理应存在感极高的,林朝华的“伴奏”，仿佛成了自然之音的一部分,因为“素日听惯”,竟毫无存在感。
随着临近谢钰的几株梅树的梅花全部完成了“盛开”到“凋零”的过程,没多久,随着谢钰手中变成了枯枝的梅枝向梅林深处一挥，仿佛受到了指引似的。
桃色的花瓣游龙一般的随着枯枝的指引，扑向了梅林深处。
当“尾巴”也越过了谢钰，这花瓣构成的游龙无声的爆开。
化作无数晶莹光点,在梅林深处绽放，又消泯。
而梅林之中,不少将放未放的花朵，受到这晶莹光点的浇灌，纷纷打开了花瓣。且比起之前要更为光泽动人。连树枝都似乎长了几分，精神奕奕。
当然,这些梅树的变化，还不是那么明显。
短时间内，更加夺人眼球的，还是谢钰身边那几株已经完全秃了的梅树，以及手中化作点点粉尘消散的枯枝。
梅园之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站在林朝华所在亭子外面的那几个少年郎君，更是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戏法！？
谢钰本人却是若无其事。
带着始终挂在他左肩上的三万，又走回了亭子里。这次他没动什么手段，那几个少年郎君却是不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褚七娘、程十娘几个其实是能反应过来的。
一时之间想要鼓个掌吧，都有些被一片沉默的气氛摄住。而且那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尊重？好像真就当成戏法来看了。
林朝华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收起了紫霄。
要立威的是谢钰。
她说伴奏，无非是表明两人之间平等的关系而已。并没有抢风头的打算——毕竟她“琴书双绝”的名声也够了。
“看来这条路是不大适合你。”林朝华很淡然的打破沉寂，自然的开口道，“你做不到让被你催化了的那几株梅树恢复生机。”
谢钰却是知道，那花瓣成溪，随“剑”起舞的场面有林朝华暗中出手的缘故。他自己做不到那么“美”。
可又不好道谢。
就只好说，“是不适合，所以只能用来‘变戏法’。”
“这可太自谦了。”姜吟也终于回过神来，“就是，谢郎君的剑法，实在是……超出常理。”
“因为在一年多以前，他的怪病还没被治好，根本无法碰触金铁之物。”林朝华替谢钰说了出来。
既然要立威，就将以前的名声也洗一洗吧。
为了养宠物就去学打铁，因为废衣服就能去学裁缝。只看这样的作风，其实就能看得出，谢钰以前是个多么“自立”的人。
世家公子会如此，也真的都是被逼的啊！
“有这样的事吗？”程十娘都惊讶了。
林朝华看了谢钰一眼。
“是。只是那样的怪病，不好张扬。”谢钰实话实说。
程十娘的未婚夫也发出了恍然的声音——确实，大周第一开国名将的嫡孙，却不能碰触金铁，这是够糟糕的。
而且，这种弱点传扬出去的话，也容易被害。
*
林朝华和谢钰都说是“戏法”，姜吟说是“剑法”。但对大半的旁观者来说，这无疑就是法术。
但要说这个法术强不强，有多强，他们是说不出所以然来的。
大部分人其实也不在意这个。
这个时代还没有唯物主义观念，法术本来就是人们认知范畴内的东西。“看到法术就想到超凡，看到超凡就想到无敌，看到修炼就想到长生”这样的超级脑洞也基本不存在。
就连修炼者之中，也只有姜吟因为迈过先天，看出了一些，心中骇然。庆幸自己出口帮忙。
当然，哪怕是普通人，不知道法术强弱，这时候也知道“小白脸”的说法不靠谱了。
是不是面首，那是另一回事，但能力确实是有的。那些有关他实力和功勋的传言，应该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于是，本来不知为何非要和谢钰过不去的那几个少年郎也纷纷退去了。
按照他们说的，另外找人载歌载舞的，来创造热闹。
但是……
褚七娘想着自家在之前的事情上毫无表示，越想越心虚。
就忍不住提醒谢钰，“如此一来，有一部分谣言是不攻自破。但是，怕还是会有不少人说，谢郎君你依附于郡主。”
谢钰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如今的先天，不都是还依附于大周？”
这个层级，本来就不到自立门户的程度。但是依附于一个郡主，和依附于一个皇朝，这能一样吗？
见众人露出异色，谢钰解释道，“若我隐姓埋名，离开京城，固然不会再有谣言，但这样一来，不但密地与魔兽的消息不易得到，日后要再去北蛮，也有些麻烦。”
林朝华惊讶却又了然了，“你还想去北蛮啊？”
谢钰点头，“第三层甚至可能第四层。”
林朝华发现他还真有点儿动力了，这是想把北蛮的图腾神当做冲关boss来刷吗？
不是早前那种“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先修炼着吧”的态度。忍耐流言也是因为有明确规划。
所以说，养个女儿这么有效的嘛？
至于他为什么要保持散人的身份而不是直接去投效朝廷，这种事林朝华倒是没有半点疑问。
他的功法不合适。
若是将自身投入人道统天的秩序之中，修炼之路怕是就断了。
林朝华高兴起来。
虽然以前谢钰已经变得不错，但林朝华的性格，确实是更喜欢有想法有梦想且有动力行动的人。没有动力就难以一起攀登高峰，终归会成为短暂的过客。
这样的人，哪怕是最后成为敌人，也比大半的人要强。
*
离开褚家梅园的时候，姜吟向谢钰提出约战请求，说是要讨教剑法，并且约定了时间。谢钰对此无所谓，随口就答应了。
然后继续回到了女院，当起了带娃的新手父亲和女院的夫子。
他教的剑法重势而不重杀伤，没有花俏，堂皇正大。比起林朝华主张的格斗术，要受夫子们待见得多。
众多夫子一直认为，这才是君子六艺应有的部分。
当然，事实上，这套剑法蕴含了谢钰对万物秩序的体悟，也确实是值得长久的练下去。
至少在第三层前如此。
和谢钰相比，林朝华就要忙碌一些。当然，作为“天地有情”的修炼者，她也更需要那份“烟火气”。
这一年北疆的局势进入平稳期。
朝廷各项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魔兽偶尔出现但还没有闹出大乱子。
百蛮那边的传承冒头，可是也有足够可靠的力量前去料理。
于是，到了年末，长平一片歌舞升平，举办宴会联络的不在少数。
褚家梅园在梅花没有完全盛开的时候开赏梅宴，让褚七娘重回京城交际圈，冲淡之前退婚的影响，已经算是“理由充分”的了。
各种名目的宴会不胜枚举。
当然，送到林朝华手上的帖子依然不多。多半都是和皇室有关的。
但现在，基本上能递到她手上的帖子，都是她不好随便扔一边的那种了。
尤其是……
年前，燕王派手下将年礼和聘礼一并送到了京城。浩浩荡荡几十车。
皇帝于是又自己添了一点，由宗人府代表燕王府，向林氏东府下聘。
这种事，林朝华肯定不能不参加。
虽然也帮不上忙，就是到东府去坐着。看看送来的聘礼、看看送走的回礼，再看看双方进行名义上的请期……
可谓是人还没到，已经可以预想到的无聊。
但是，林朝云毕竟是林氏这一代的嫡长女。
林家的人口还不够多，女孩更是少。除了至今消失无踪的林昇，外出执行任务未归的林朝辞，可谓是所有林家人都汇聚一堂。四房都回京了。
一个月都未必休息一天的林朝承和整日外出的林朝煦也都留在了家里。
给足了林朝云牌面。
林朝华先是象征性的在老夫人的房中坐了坐。走出来后，本来想去林朝云那边找她聊聊天。却意外发现东府的好几个堂兄弟都没在外面待客，而是在林朝云的院子里，她也就没进去了。
林朝云要嫁给燕王世子这件事，林家的几个兄弟里面，其实至少有一半不大认可。
无奈家中的长辈，成国侯和谢太夫人都同意了，又是圣旨赐婚。
别说小辈不认可没用。
连林济德不认可都没用。
林朝华也懒得管这几个兄弟准备说啥，就准备去前面看看聘礼。都自立一户的人了，还能被拘束在后院？
但还没走到前院呢，忽然心生感应，绕过一座假山一看，看到了一个缩在山石和树木之间的身影。
“华颂？”林朝华就惊了，“我二哥请你来的么？把你撂在了这儿？”
华颂连忙摆手，示意她不要大声嚷嚷，然后从怀中取了一册小册子递给林朝华，“这是给你二哥的，我找不着他，你帮忙给啊。”
林朝华狐疑的接过了册子一翻，惊讶的发现写着《自然经》几个字，里面是总纲和一二层的详细功法。
“我这段时间仔细的感悟了，里面有些新东西。”华颂道。
林朝华有些懵逼，“你这个……是赶着做什么吗？”
华颂叹口气，“离家出走。”
林朝华无言以对，“鲁国公还是不同意你出门去游历？”
华颂挠着自己的头发，苦恼不已，“我再不走，就要被他们抓住呦呦做鹿质，逼我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