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量很高。
林朝华自己换算过,她的身高差不多在1米68左右，而杨瑛突破先天之后，身量蹿到了1米7往上。
但眼前的女子比杨瑛还要高出一个头的样子。
她一头黑发披在身后。额头颇高，眉眼很深,脸型略方,不是大周人的长相。
半透明的身体上，也只穿了材质不明的抹胸和到大腿中部的短裙,以现在的风俗而言,保不定会被某些迂夫子斥责为“伤风败俗”。
不过,她特殊的气质，完全可以弥补其他不足。
至于说是什么气质……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窦礼一眼。
是了,没错,这是一种久居人上，可称为“上位者”的气质。而且,比起张皇后的“母仪天下”,貌似还更接近皇帝的“君临天下”？
虽然站在同样的水平面上,却有一种睥睨感。
众人都被这气质震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女子身后环绕的水幕。
然后，脸色就有点僵了。
其中一面水幕，显示的正是他们。要不是还时不时的有涟漪在水幕上划过，简直和照镜子一样。
但之前,他们完全没有被窥视的感觉！
而另外五面水幕，则显示的是五个试炼者的遭遇！
五队人马,情况都称不上好。全都处于一种满是触手，表面如沼泽一般泥泞咕嘟咕嘟冒泡、半人高或一滩人大的、形状怪异的怪物的包围之中。
林朝华几个久经战场的人，看到水幕之中怪物的模样，都满是鸡皮疙瘩。
水幕之中,闭着眼睛，看着在尖叫（水幕没有声音）的姑娘们，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乍一看，所有人都处于一种随时会被淹没的可怕环境之中，但再仔细看看就能发现，那些怪物的攻击性貌似不强，只是看起来可怕。
而且，根据队伍的实力差别，他们身边的怪物，数量似乎也有不同。
比如说褚七娘和他的未婚夫，褚七娘只是学过点骑射，她未婚夫的法术威力不强，近战能力也不强，他们身边的怪物数量就是最少的。
“各位不用担心。”
半透明的女子用一种清朗但略带威严的声音开口了，“传承试炼，若非表现过于差劲，否则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用的肯定不是大周官话。
大家也能听到她说的到底是什么，却能奇妙的，完全理解这种语言，或者说，理解这女子说出来的话的含义。
而这话包含的含义，已经足够善意。
众人虽然不敢彻底放下警惕心，但好歹也都松了口气。
林朝华正想开口，女子却已经先一步用她那棕黑色的眼睛盯住了杨瑛，“你为何要走体修之路？”
杨瑛微愣，但很快答道，“因为晚辈适合体修之路。”
半透明的女子摇头道，“但你是女子。”
杨瑛皱眉，“此处是女子的传承之地，怎么反而要说女子不适合做体修？”
说着话，她也已经走到了队伍的前列，枪未放下，态度很明显了。
女子却淡定得仿佛在说天地至理，“女子承担文明延续之重责，不可推诿。体修之路虽不弱于男子，然而一旦生育，神修控制身体，不过是有一段时间不那么方便；体修却因气血转移，天梯之路走得越高，生育代价越大，容易跌落境界。影响修炼进度。更有甚者，让部署产生异心。”
听到了完全没想过的回答，杨瑛露出一脸懵逼之色。
她本来想说，自己根本没想着要生孩子……
但想想，这女子前面才说这是不可推诿的责任来着……
林朝华冒头了，“前辈，我们所在的文明，已经有足够多的女子生育了。不差那么一个两个的。”
女子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女子不愿承担传承之重责，如何招揽部署，建立家族？”
这话说得众人都有些懵。
唯有林朝华一下子就听懂了，“这么说来，前辈的文明，是由女性成为家主、氏族之主、部落之主？”
女子有些诧异，“难道如今不是？”
她注意到林朝华之外其他人的表情，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林朝华轻咳一声，“前辈，您可知道，在不能修炼的前提条件下，男子的体力是胜过女子的。所以……”
“但他们不能生育。”女子理所当然的道。
林朝华快速回答，“所以他们不知生育之苦。”
女子沉默了。
但是显然，她并非认可了林朝华的说法。只是作为一个曾经的上位者，她擅于接受事实。而不是争吵女权社会演变为男权社会的原因。
“如今，女子不可成为氏族之主？”女子问道。
“既然上古复苏，大家又可以修炼了。那么以后多半还是有机会的吧。”林朝华回答。
“如此。”
女子道，“此处密地将在传承完成后崩解。尚可留下些许宝物。这些宝物，可以抵偿一次生育之苦。你们两位，是否愿意成为我族少主之母？”
她说的“两位”，自然是撇开了“生育会复出巨大代价”的杨瑛。
指的是林朝华和慕余曦两个。
两姑娘顿时面面相觑。
一个人的脸上写着：我从没想过生孩子啊！
另一个人的脸上写着：艹，我连结婚都不想结啊！
面面相觑之后……
林朝华抢先道，“我性子闲云野鹤，并不愿意组建家族。”
慕余曦晚了一步，忽然有点犹豫。
组建家族什么的，听起来似乎有点点有趣。
但想想自己养出来的心魔……
“晚辈现在还不能承担此重责。”她表情比林朝华更恳切，“否则心魔将立刻压过自身。”
女子都愣了下，“尔等……以为不愿担责，也可拿走宝物？”
“那不至于。”林朝华依然答得很快，“我们这儿还没人会强抢有主之物。”
何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抢得过。
这次，不等女子开口。
谢钰忽然道，“这位前辈，请问一下，想要得到传承，是否需要获取部署忠诚，或者信任？”
哦豁！
还有这种问题！！
众人纷纷抬头，再次看向那五面水幕。
得说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哪怕那些有碍观瞻的怪物攻击性并不强，但无疑会加速人的疲惫感。
这么些时间过去，不管是哪面水幕，怪物看起来都没有明显减少。
虽然视角问题，看不出水幕中人具体的表情，但状态应该差了不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哪怕是饶欣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了淡淡的辉光——那辉光和他们面前的女子身上的光芒有些类似，对那些怪物有喝阻效果。
可是……光是喝阻，也没法起到决定性作用吧？
再联系一下密地主人的认知……
谢钰说的问题还真是大问题！
“不至于。”女子道，“得到侍卫的信任和忠诚是最简单的办法，能解开他们的封印，加强他们的战力。若是不行，那么，加强对手上法器的体悟，只要和传承功法的契合超过五成，也可以过关。”
顿了顿，她还补充了一句，“我们在密地的传承，心性要求并不高。资质几乎无要求。”
话虽这么说……
林朝华和慕余曦这会儿也忘了女子所说“借腹”的事情，同时看向水幕。
以“得到侍卫的信任和忠诚”来判断，这个“要求不高”的标准到底高不高，“表现差劲”是要怎样才算不差劲……有待商酌啊！
几人以眼神交流。
“要是没人通过怎么办？”
“不会吧？”
“未婚夫也不行吗？”
“未婚夫有什么用？”
……
饶律直接行了个礼，问出来了，“前辈，请问，若是无法通过传承，会有何后果？”
“成为大阵的养料。若你们之前在湖中殒命，也是如此。”女子很平淡的说。
毕竟是传承密地，要说一点危险都没有，那怎么可能！
但是，养料……
饶律几人之前都跟着进来过。
而且之前进来的时候，因为没有开启传承，都是被半活埋的状态。这会儿回想起之前经历，顿时色变。
“这个密地能吸收，不是，能夺取人的真元？”窦礼都有些不淡定了。被半活埋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要吸收他的力量。
但那时候，大概是因为传承没有开启，他对真元的控制也足够，所以轻松挣脱。
现在想想养料这个词……
“不是吸收，而是转化。”女子更正道，“本是天地万物自然之理，不过加快速度而已。至于传承之中，既然参加传承试炼，自然遵守试炼规则。”
这话琢磨一下，让人稍微松了口气。
可试炼者们的处境，却依然糟糕。
这个传承，最好的继承方式是让女性试炼者成为主导者。但以现在女子的地位而言……就是能通过一两个，剩下的怎么办？
“前辈，请问能否在试炼失败之前，将人带出试炼？”杨瑛立刻问道。
“这是为何？”女子的表情似乎在说，我为什么要费这种力？过关要求已经很低了！
杨瑛想了想，“如今天地复苏不久，我们称为练炁士的修士还十分稀少。在密地和传承方面也缺乏经验。加上心性问题，修炼之事不可能普及。目前正在进行试炼的女子，全都身份尊贵，哪怕这一次无法得到传承，日后得到合适功法的可能性也极高。或者能够成为合适的母亲。”
其他人对这番话都没有反对。
他们甚至完全感应不到试炼者所在的位置，要说救援之类，显得不切实际。
若是能够交涉，那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