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后忽然来了这么一手,让林朝华怀疑这位是被自己气坏了。
但也没有太在意。
皇后这样的人，能因为她拐弯抹角的骂了一句就改弦更张么？想也知道不可能啊。会反击实属正常。
终究是要看日后的。
林朝华这次宴请，接了帖子的基本都来了，而且来得挺快。
都是同辈人,就没什么拘束。
先感慨过了这炎炎夏日之下意外的清凉,宴上就开始谈笑，说起上古复苏的事情来。
这批人大半是看不到当初北疆大战的“录像”的,自然是对这件事大为好奇,纷纷打探。还对慕余曦很好奇。
慕余曦短短时间内闯出不小名声。但很多人都知道,她距离先天只有一步之遥，又只是辩论不是其他。因此至少也没人打起来。
对年轻人来说,自然是不大在乎慕余曦这离经叛道的举动的,还颇有些羡慕。
当然，如林朝华这样的,也看得出来,皇帝想要人道统天,就不会放弃封神的权力。比起道经佛经上的神佛,他自己封出来的神才能得他信重。
所以慕余曦跑去找佛道论道，显然背后有人推波助澜的传扬了此事。
踩一（一般佛道）捧一（慕余曦）的那种。
也因为有其他人分担火力，安阳公主总算找机会将林朝华拉到了一边，稍微安静点的地方,低声道，“我们是沾了你的光,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但是……我又不能代母亲向你道歉……你懂的吧？”
“明白。”林朝华道。
安阳公主听她说得真心，又松口气，随即叹息道，“我哪能想得到,你和阿娘，竟然还能有这‘道路之争’。”
林朝华笑道，“我倒是不好问你，支持哪条‘道’了。”
安阳公主摆摆手，“在以前呢，我也就和阿爷说过，不要选宗子，我是不耐烦给人操持族务的。选了宗子，怎么安享富贵？”
林朝华点点头：所以沈家那位才会入选，毕竟顶上有厉害的婆婆，又有厉害的大嫂。
“现在，我想着修炼，是想要自己厉害些。但是呢……”安阳公主没说下去。
林朝华再次点头。
生于盛世的嫡公主，又有那样的母亲，哪里会有要做事业的野心。
想修炼，更多是觉得“不安全”。
“算了，不说这个。”安阳公主见林朝华没因为皇后的事情生气，也就放松下来，眉飞色舞的道，“说起来，你这个府邸可不错。给我准备地公主府还没这个好呢。我看是要大修的。听说谢小郎君住过来了？你这是打算招赘吗？”
林朝华无语，“要招赘，求什么不受《周律》限制婚配的明旨。”
“确实，这郡主府的规模，养上十个八个面首，不比招赘强多了。”一个声音忽然加入交谈。
之前就说了，宴会被限制了范围，没有什么隐蔽私密的地方。
限制的范围之外，阳光火辣辣的，热得很，也没人愿意出去。
如此一来，想要特别私密的聊天，那只能传音……
或者指望其他人的操守，不要靠近。
显然武安公主没有这样的自觉。
林朝华对武安公主这话也挺无语的，“真要养上十个八个面首，还得招个‘贤惠大度能镇得住场子’的正房才行。”
本意调侃的武安公主目瞪口呆。
似乎想说什么，竟又说不出来。
*
另一边，正和夏和辰小声聊天的谢钰差点一口茶喷出去。他忍住了，但手上的杯子没控制住，茶水泼了出去。
夏和辰疑惑，“你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卫祺设了个阵法，连声音也受到影响。明明有所控制，这么个花园里面，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还是能听到。
无非是听哪边的问题。
除非用传音交谈。
随即谢钰转移话题，“饶律去南疆时其实也说过，他的《九律》终究还是要做官才行。他的功劳当然可以直接入仕，但科举越来越完善，必然会成为国家根本。能够通过科举入仕，才算得上名正言顺。所以，你也还是尽快准备的好。”
到底已经被逐出家门，“二兄”这个称呼是不好用了。
夏和辰点头，“听说这新开的女院，也会以教经史为主。没有邀请沈二娘，那应该是林大儒的那套学说。倒是没想到，林大儒也会推动女子入仕。”
谢钰摇头道，“那倒应该不是。”
“不是？”
“定波书院以‘忠君’为锚定，必须入仕才有前进的可能。饶律那边以‘治世传史’为核心。就算不入仕，也一定要走教化之路。”
因为前者借用的是皇帝的人道秩序之力，后者聚拢的是人心之力。
“林大儒那边的不需要，他们走的才是最接近其他功法的路子，重的是修自身。只修自身。”
这条路走下去，会是一个特殊的学派，既不需要依附皇权，也不需要依靠人心。
浩然正气，说句不大恰当的比喻，这就是有点儿特殊的真元。
这种真元依靠的秩序，更像是人道秩序和自然秩序交汇、共有的某个部分。
所以男女是无所谓的。
谢钰是从“秩序”的角度去感悟。
夏和辰也知道林济德那边的理论，单从儒家学派的角度去思考，也是若有所得。
这时候，三万跌跌撞撞的以幼崽的形态，从阵法外面冲进来。
冲进来后，感受到内外完全不同的温度，整只熊都明显松了口气。步伐开始变得稳当，扭着小屁股走到了谢钰身边，抱住它的小腿就开始往上爬。
谢钰好笑道，“就你怕热。”
三万：“嗯嗯。”
“你就这样把你的小伙伴给抛下啦？”
三万：“嗯嗯。”
夏和辰看得都好笑了，“你这只异兽看起来灵性比过往都强了许多。”
“若非如此，我就和卫祺一起去武陵了，何必留在长平。”谢钰知道周围有人听他说话，就如此说道，“我们也不能去修炼饶慕的功法，只能借鉴一二。该如何让自己的异兽继续修炼下去，还是得自己摸索。”
夏和辰道，“我见过新兽园的培养出来的异兽，倒没见着这么有灵性的。”
谢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林二娘的‘问灵’单独对某只异兽施展的话，有一定的启迪灵性之效。”
再而且，饶慕的功法对兽类的适用性太广，终究还是为“人”服务。就像是一些私塾的大班启蒙，而且还对学生不尽心那样。
他们现在的做法，就是因材施教了。
而且还是多对一的辅导（林朝华语）。
*
谢钰和夏和辰在一起聊天，有人听见也没人打扰。
林家人里面……
林朝承人是来了，但捏着点心在发呆。偶尔和气质有些阴沉的林瀚说说话。
林朝煦和听说沈妙要南下而整个人都不好了的华颂坐在一起，怂恿他奋发图强。他还是对慕余曦最好奇的那个。
难得被放出门的林氏三娘林朝慧，就和自家的亲哥哥林朝和坐在一起，心情都不错。
林朝和虽然没有被选进定波书院，但他一直都有林济德的教导。
林济德待林朝和，比待自己的庶子林瀚还好。这也是王夫人能容忍林朝和的重要原因——谁让她自己两个嫡子“不争气”？
而三房的三娘林朝慧、四娘林婉、五娘林朝兰，都因为林朝华的要求，由林济德亲自开口，要送他们去丰实书院女院。
林朝兰是三房现任主母崔氏唯一的孩子，崔氏自然不肯让女儿加入那一听就不靠谱的女院。
但又不敢完全驳回家主的意见。
因此只同意让林朝慧去上学。
林朝慧被逼着做了一两年门不出户的淑女，幼年时耍枪弄棒造成的老茧好不容易不再划破绫罗绸缎，终于被放出来，简直乐得随时都要仰天长啸。
如今只是努力控制罢了。
毕竟林朝云和林朝兰也来了，正和褚七娘、程十娘几个坐在一块儿。
林朝和看着傻乐的妹妹很无奈，小声示意，“你也多往席上瞅瞅。”
吃着点心的林朝慧一脸懵，“瞅什么？”
“你该知道，进了丰实书院女院，就会被很多人认为无心嫁人，或者眼高于顶之类的。”
“嫁人是没什么意思啊。”林朝慧说，“你看二娘多自在。”
林朝和快要被这傻妹妹给弄无奈了，“二娘自在，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有主见。也是西府那边，她嫂子、母亲、祖母都支持她。你能一样吗？”
太扎心。
林朝慧顿时觉得，手上的点心不香了。
“我们这边，除非大娘先说不嫁，那还稍微有些指望。我看大娘没这个意思。”林朝和快要明说了都——所以你自己瞅准点！
如今请到这宴席上来的，多半都是林朝华、裴嘉环这样的人都能认可的人家。以及“志同道合”之人。
又不是没有身份不高的。
*
同样的，林朝云、林朝兰和褚七娘这些人在一起，处在这“婚姻自主”的郡主府之中，也难免考虑起自身婚嫁的事情。
其实连着林朝兰在内，因为她是侯爷的孙女，就也都能称得上“贵女”。
贵女，而且是家中比较宠爱的贵女。
消息比较灵通，平日里行事比较自在。
可撇开才九岁的林朝兰，已经人人都是议亲之龄。
上古复苏的事儿，让她们意识到，除了自小被告知要遵守的那些东西之外，还有其他她们难以求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