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颂的表情变化太明显了。
以至于依然坐在马上的林朝华和谢钰脸色也跟着僵硬了。
好心探望旧友,却被当成恶客？
还是异兽们打断了一时间古怪的气氛。幼体化的三万爬到了梅花鹿呦呦的背上。全程没有伤到鹿。
而梅花鹿也注意到了，这里还有另一只异兽，比它大得多。
它后退了两步才看清全貌，就友好的“呦”了一声,打招呼。和林朝华记忆中的一样,这只小小的梅花鹿性情好奇而又友善。
吉光显然也挺喜欢它。平时很爱干净的，这会儿却凑上前,蹭了蹭矮它许多的梅花鹿。
而吉光一动,林朝华就趁势跳下马了。
华颂也反应过来,尴尬的道，“你们怎么回京了？我一点消息也没听说。”
其实,就是表情僵硬那会儿,也称不上是厌恶之类。
“昨日回来的。”林朝华说，“今儿就上门看你了。”
华颂的眼睛瞪大了点。
他摸摸脑袋,叹了口气,“进来吧。要你们不来,我都要忘记今夕何夕了。”
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看向林朝煦。
“林二哥，你把他们找来的啊？”
林朝煦叹了口气，对妹妹道，“完蛋,他傻了。”
林朝华不由得笑起来。
谢钰也忍笑道，“华二,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哪里哪里，你谢钰的大名，最近还是听了不少的。”华颂没好气的道。却是彻底恢复了正常。
*
华颂的状态还是很好猜的。
他在长平也是出名纨绔，文不成武不就,但能有银两四处游玩取乐的那种。
秦楼楚馆他熟悉，酒楼马场也常去。
但要说他对那些有多上心？其实也没有。
他甚至什么都没认真学过。
要是认真学过了，就不会不知道，他的才华其实很不错。在这方面有灵性有天赋。
林朝华之前已经注意到这点。
更明显的是，倘若他没有灵性天赋，林朝煦这么个人，会关心他的死活？哪怕学了他的功法也照样不会关心！
这丫的就是逃避。
被驱逐到庄子上，他的家人是想着他受不了郊外的寂寞就会认错，谁知道他在这儿观山乐水的，反而放飞了自我。
就当一切烦心事不存在了。
瞅瞅他将林朝华等人领进庄子里以后干了些什么？他把人领到庄子后面的后山。
在这里，有一条小河流过。搭了一个一看就不怎么靠谱的木质凉亭，有一半悬在水上。
连木头的毛刺都没刨干净。
里面也就一个小木凳。
“看吧，我这段时间搭出来的。”华颂洋洋得意的说，“可惜这里也没什么高山险林。我发现在这外面待着还挺舒服的。看到这个没有，我做得钓竿。呦呦也更喜欢外面。”
林朝华等人当然看得出他的用心。
毕竟也没人教他怎么建房子做钓竿啊。
他的传承也完全于此无关。
林朝煦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谢钰左右张望着，肯定的道，“你在这里还挺高兴的。”
华颂本来兴高采烈的脸色一垮，“是的吧。”
“真不好意思啊。”林朝华抱着双臂，很没淑女风范的挑眉道，“我们还跑过来提醒了你，你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
之前已经失态了，华颂也就没有过于掩饰。
林朝华并不客气，“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鲁国公府华二郎，所以才几个月过去，功力毫无长进。”
其实来到庄子上以后，还是有点长进的。
但是，在两个已经迈入先天的过往小伙伴面前，这话实在是没底气说。
倒是谢钰给他解围，“之前都没想到。你的《自然经》，还真就要在自然地环境里，才好修炼？”
华颂连忙点头，“总之，长平的环境确实是越来越不合适。”
“那你还想娶妻么？”谢钰好奇道，“哪怕你找个好脾气的小娘子，人家可也未必愿意和你一起住在这种地方。”
华颂连连摇头，“不了不了。”
他虽然连连拒绝，但肩膀是垮的，脸是苦的。
显然很清楚，在娶妻这件事上，他并没有什么话语权。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勇气反抗自己的母亲。
谢钰默然。
从林朝煦的态度看来，长平并非不能修炼《自然经》。但华颂这个心态确实……
“行了，”林朝华道，“其实这次我们来，是我要找你帮忙。”
华颂诧异的指了指自己，“找我帮忙？”
林朝华肯定的点头。
华颂不信，疑惑的看着林朝华。
而林朝华已经走入凉亭之中，坐在了悬空在水面上的一根栏杆上。虽然地方有点不大对，但确实是摆出了要谈正事的模样。
华颂将信将疑的瞅了瞅谢钰和林朝煦。
可这两人虽然事先没听说，脸上也一点破绽没有。反而是跟着走入了凉亭之中。区别只在于，才子林朝煦哪怕已经修炼了几个月，脚下依然有点儿战战兢兢。
能走过去坐下，完全是有赖于对妹妹的信任。
确认林朝华应该不至于任由他跌进水里。
于是，华颂也只好跟了过去。
继续疑惑的看向林朝华。
倒是跟到后山里来的三只异兽，嬉闹着远离了。连三万都一改往日的宅，趴在梅花鹿呦呦的身上撒欢。
林朝华想了想，“我想请教一下，该怎么让更多的女子选择修炼。”
华颂：？？？我怎么知道？
林朝煦：？？？这不是该问我吗？
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林朝华也觉得不对，“我说错了，应该说，是怎么让华颂你的嫂子、母亲这样的人修炼？”
“啊？”华颂更懵了，但回答得斩钉截铁，“那不可能。”
林朝华无语，“这么干脆的吗？”
“是不可能啊，二娘你是不是对修炼这回事有什么误解？”林朝煦说，“你肯定觉得修炼是件很简单的事。”
“并没有？”林朝华觉得很无辜，“我又不是没有见过龙骧卫，大部分龙骧卫的淬体进度都还不高。照他们那个速度，可能完成淬体都要个两三年最少。”
“原来你知道。那你也该知道他们一天花多少时间修炼吧？龙骧卫还算是被重点扶持的了。各种药材之类从未缺过。然后他们的功法还能通过战斗淬体。”
林朝华不吭声了。
因为是走气血路线的，所以一天三四个时辰的修炼不会少。
她也知道，她们家本来就会培养女性孤儿。如今也挑选了一批女性孤儿（以及从农村买来的女孩子）到外面的庄子上修炼。
在心性方面是她舅公北辰散人用道家手段确定的。
各种资源什么的自然比不上龙骧卫。
但走气血路线，也一样要练几个时辰的。
这还是炁的浓度不够，恢复速度不够的环境。
“你最开始那个问题啊。”林朝煦指着自己的堂妹道，“普通人，心魔加资源问题，你敢普及功法？何况大部分人拿到功法都看不懂，别说理解。现在有可能拿到功法的那一批，都自觉有捷径可以走。你让他们每天花那么多时辰去修炼？等到日后丹药的数量够了，借助丹药完成淬体倒是可能。”
虽然那样完成淬体，没有观想图的配合修炼，先天无望。
但哪怕不用延寿丹之类的东西，靠丹药完成后天无垢，寿命和青春都同样会大幅度增加。
说得难听点儿，哪怕是鸡犬升天，这鸡犬也要能活到主人能带飞的时候啊！
林朝华其实也就是随意的想了个话题开头。
路上因为谢钰的“通告”想到的，被林朝煦说了这么一堆，也有点丧气。
——貌似，是这么回事啊。
她反省了一下自己。
“那换个问法吧。”林朝华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女孩子都觉得修炼比嫁人好？”
这个林朝煦有就有兴趣了。
“我想想啊，这个的话，你可以去找人写传奇小说啊。后宅大妇尽心尽力为丈夫操持家事，结果丈夫得了机缘飞升，却嫌弃后宅大妇不如女仙年轻貌美之类的？”
林朝华惊诧的看着自己的二堂兄。
这是万万没想到……
“没用的。”华颂撇嘴，“她们只会觉得这是那大妇手段不够，抓不住丈夫的心。”
林朝煦想想自己母亲的情况，无言以对。
“你不该问你自己吗？”华颂反问道，“这次在北疆，你们不是都立下大功了吗？你的封赏呢？”
林朝华如被当头棒喝：对哦，我的封赏呢？
主要是她的功劳大半在战争开始之前。重点在于是她自己想要去做而不是为了封赏……
更重要的大概是，因为她打心底并没有看重皇权，所以也就从来也没有想过以封赏为目标。
以至于没有封赏落到自己的身上，居然也没觉得奇怪。
这会儿回头仔细想了想，“……毕竟还没有大肆宣传上古复苏的事情。不过，封赏这回事儿，应该不至于吞掉我的。对，谢钰也是……就算吞掉我的，饶律、杨瑛他们，能吞掉？不可能。”
皇帝没那么蠢。
一次两次就算了，北疆这种国战的事情，若是也立功不赏，这还怎么招揽人手？
大战结束之后统一封赏也是惯例了。
而被华颂这么一提醒，林朝华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我不能让自己的封赏太低调，太无用，对吧？”
“还有。”华颂忽然道，“你知道今年秋天同时会有科考和武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