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华觉得这可笑极了。
因为强夺不来就交换?
怎么保证交换来的功法是真的?你们连我们上交的功法都不相信。这帝王的修炼功法,还是要给皇帝用的!
“这陵墓其实根本就还有一大半,依然是‘陵墓’吧。若是没有竹简之类的典籍,光靠那位口述,你们能信?”林朝华似乎也在忌惮那几个金人的武力,闲聊起来。
这种闲聊,让两道士放松了警惕——
倘若这位新虞郡主跟着他们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越王世子被“炼化”,也就等于成为了帮凶之一,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不需要提防了。
窦琥却在抵抗之余,投来惊奇的眼神。
——这本事,之前见过一点,但是现在这样不一样啊!真的和正常说话区别不大了!
“新虞郡主想得简单了。”冲阳道人道,“这个道理我们何尝不知。可是,这些墓室不但机关处处,且都有看守,又如何能轻易进入?还是要设法取得信任,才是正理。”
林朝华的想法却是:信你才有鬼!
换成任何人,再是信任你,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墓室开放给你看!除非不是自己的墓室……
倘若这冲阳真人说的是真话,反而说明,他知道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人,并非真是楚烈王。
要他是真知道,那么,鉴古司的其他人呢?
林朝华倒是没有深思鉴古司内也可能存在的内部斗争。
通过那几句话,她已经大致弄明白了周遭的环境——这个“周遭环境”,可不只是指她所在的这间墓室。
还包括她自己口中的,与之相邻的其他墓室。
那些没“复苏”的,依然在沉睡的墓室!
当然,相邻墓室的具体情况,她不可能仅仅依靠回声就弄明白详细。但仅仅是知道位置,就已经是收获了,不是吗?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另一个发现……
窦琥这家伙,本来她以为他需要救援。结果……事实上他确实也是需要救援,却不是现在。
那些具现化为铁水,实质上应该是某种阵法表象的东西代表的阵法之力,对窦琥也是有帮助的。
这阵法的力量,正在帮窦琥稳定母老虎体内的那种东西。
甚至是……貌似还在帮他进行神魂和观想图的对应?
窦琥在这里,是落入了陷阱。
但也是他自己就要来这里。
要为了他而耽搁时间吗?
再而且……
林朝华自始至终没忘记一点:当她沟通上古甲胄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两种灵性”。
且真正影响到那上古甲胄的,是沙场的杀戮拼杀。
没有上过战场的方士,就算有残魂留存,能主导得了那样的上古甲胄?
林朝华可不信。
但如果是完全就是那上古甲胄的意志,其存在时间应该是远在楚烈王的时代之前。又为什么会对楚烈王的陵寝出世,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这是林朝华之前没弄懂的地方。
现在也担心这个问题,会成为某种隐患。
*
另一边,大殿之中,被长剑指着的王座之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如众人最担心的那般,直接驱使两个金人破坏。
同样,也没有如众人以为的那般,继续调动这大殿之中的力量,加强自身身份的说服力。
“看来,吾所为还不够完美。”王座之人用那带着强烈方言感的语言说道。
他拍了拍手,身上的上古甲胄,忽然发出了强烈的光芒。晃得所有人都不由得闭眼。那光芒暂时性的驱散了大半的,笼罩在大殿之中的力量。
甚至将围困另一个甲胄的囚笼的力量,也削弱了许多。
当光芒消失,所有的幻像都消失了。
金堆玉砌的大殿,和一部分武器架看起来依然是真的。王座和王座上的人,包括他面前的桌案,以及之前所有的长桌看着都依然是真的。
可外壳没有了。
长桌的背后,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十来个人。
包括在大殿之中一直没吭声的慕余曦,也包括谢钰两人之前都没见过的人——有身穿道袍的道士,有身穿袈裟的和尚,还有身穿儒服的学士,以及穿着普通劲装的武者。
道士最少,只有一人,之前想要拦住那上古甲胄的也是他。所以这独一人的道士,还受了不轻的伤。
和尚和江湖武者最多,各有四人。
慕余曦的目光将这些疑似鉴古司的人选一一扫过,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容。
*
“纵是帝王之灵,末法之下,如何残存?”王座之人的语调,也开始向如今的人靠拢。速度很快。这句话的后面四个字,已经非常接近现在的大周官话了。
而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从何处,又走来了两个步伐沉重的金人。
将这个王座上的人团团围住。
“实不相瞒,那力量,是这王座之力。吾为此甲胄之灵。谁为我拿到那副甲胄,让吾完整,吾便将这王座交付于他,甚至,认他为主。”
慕余曦摇头,大胆的说,“这位阁下,你倒是看看这里的所有人,有谁像是要上战场,需要甲胄的吗?要不你让我们出去,我去帮你找几个将军过来?”
那披着甲胄,自称是甲胄之灵的王座之人笑容微微僵硬。
“话说你们之中为什么没有将军啊?”慕余曦又问那群和尚、武者。
这些和尚、武者也是面面相觑,和尚纷纷念佛,武者故作鹌鹑。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真是让人全没料到。
光是这人说帝王之灵没有残存,已经让他们惊呆了好吗?要这不是楚烈王,他们刚才在这里装什么啊到底!
倒是那王座之人又道,“谁为我拿到那副甲胄,让吾完整,吾便将这王座交付于他。至于吾之主人,吾自去寻找。”
换句话说,对这王座之人而言,最重要的还是那另一件甲胄。
这两件甲胄,看着其实都挺完整的。不过,相似度确实是太高了……难道甲胄也有分/身之类的玩意?
那可是王座啊!
几个大和尚倒是没有动心的样子。
武者们却是纷纷心动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儒服的儒生走出桌案,行了一礼,开口道,“请问阁下,若是数人合力完成了阁下的要求呢?”
“你们可以自行决定谁来接手王座。”王座之人回答得很快。
“但我等是奉当今人皇之命而来。”儒生道,“若是接手王座,岂非自立为王,违背皇命?”
“那吾倒是可以放尔等离开。”王座之人道。
那几个看着出身江湖的武人闻言,纷纷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但那上古甲胄一击之下重伤了实力不弱的道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那甲胄都还没收拾下来,他们此时倒也没有内斗。
只有一个武人问,“洞空法师不出手么?”
他问的是一个看似平平无奇,年纪已经有六十出头,留着数缕长髯,须发皆白,眉目慈善的和尚。
单单问这个人,此人的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老衲乃是方外之人,此等事,就不掺和了。”
谢钰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个儒生的身上。
两个儒生,都是修炼了的。看起来,修炼的正是饶律的《九律》。
但是,当听说“交付王座”的时候,和尚们的表现是漠不关心,这两个儒生的反应,却都是明显的不满、反对。
饶律曾说过,那位沈家退下来的老大人,强烈要求在《九律》的核心律例里,加上“忠君”一条。
多半,这两位,修炼的就是那种律例的功法?
现在似乎都已经完成淬体了……
估量之后,谢钰又将目光移开了,重新落到了囚笼削弱的那副甲胄之上。这会儿,它倒是没有再疯狂的劈砍了。
看来也已经认识到,若只是调动那不属于自身的,宫殿里的力量,王座之人也只能将它困住。
可是,若是这两件甲胄本为一体,或者是一件可以吞噬另一件的关系。为什么……
那王座之人,不让金人将之打死送到面前?
而只是擒获、重伤,一定要他们这些人,将这件上古甲胄摧毁?
谢钰看来看去,确认,只有这件事,是那王座之人真心要达到的目标……之前林朝华也说过,可以与这上古甲胄交手,但不要真正击败或者杀死它。
几个武者确认了和尚们不出手,在王座之人的提醒下,纷纷去取了兵器架上摆放的刀、剑、戈、矛作为兵器。
兵器也许并不算趁手。
但按照王座之人的说法,只凭他们身上的武器,是伤不了上古甲胄的。
谢钰听到王座之人的那番话之后,则再次确认,鉴古司和龙骧卫之间关系不怎么样。那几个龙骧卫的佩刀,都比他们的武器好得多。
而龙骧卫的武器,是窦琥带着人在开发。
*
当四个武者商量好,围绕在了上古甲胄的囚笼边上,摆出阵仗之后,在王座之人的控制之下,无形的囚笼散开了。
宫殿之中,又恢复了原本那种,仿佛有个高高在上的存在,控制一切的感觉。
伤痕累累的上古甲胄,没有第一时间行动。
但就在几个武者试探性攻击的时候,整个才依靠野猪魔兽的血肉重新连接起来的上古甲胄,那甲胄内的骷髅,却一下子炸了开来!
甲胄之上,再次爆出了无数的刃劲,扫向了四面八方。
和之前两次相比,这次要弱得多。
但这刃劲的风雨,却依然将那几个武人重伤,甚至扫向了大殿深处。
坐在不上不下的桌子后面,慕余曦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