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卫祺喊了一声,谢钰连忙回神。
毕竟他们这边三个人,即和骁卫没有什么交情,本身也没有一个擅长近战的。
最能打的居然是三万这只熊崽子……
局面已经很坑了,他不能再扯后腿。
只是,还不等谢钰继续在战场锻炼剑法,三万忽然从他们的近处跑走。化作了一道黑白夹杂的光,从一侧的园林栅栏上飞奔而去。
它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又从另一边飞奔回来。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阵阵喜悦的兽吼声响起。
之前的狂躁焦虑之感,几乎已经消失不见。
那些被选出来的老虎、狮子、猞猁、狼、麋鹿之类的动物,或者用爪,或者用身体撞,或者用角,纷纷从拘束着它们的小型园林之中冲了出来!
但它们显然和那些冲着“杀人吃肉”来的狂化动物不是一伙的。
就有一两只特别狂躁的,也被其他动物群起而攻之。
剩下的猛兽一冲出来,就和入侵的狂化兽类战斗起来。
尽管这批动物为了修炼的需要,选的都是未成年体,普遍比狂化的同类小上一两圈,可气势居然也差不了太多。
三万坐在了一只黑熊的头顶上,发出“嗯嗯”、“咩咩”的叫声,加油助威似的。
人类的压力瞬间猛降。
“呦呦。”
目瞪口呆的华颂忽然觉得后腰被顶了下。
扭头一看,只见一只还没长角的梅花鹿,低下头顶了他一下。在梅花鹿的身后,一只孔雀被它用后蹄踹了出去。
“呦。”梅花鹿又喊了一声,黑溜溜的眼睛水润而友好。
“是林二娘子。”谢钰了然的提醒。
华颂等人没有那么敏感,但也能听见钟声浩大,连绵不绝的从辉映楼的方向传来。
“那几位骁卫的大哥。”谢钰继续喊道,“你们修炼的功法可以用!”
林朝华的《大夏》,好像这些动物,被功法引导了的动物,比普通人要敏感得多?
*
因为园子里本来就有的动物没有在第一时间冲出来,后来还成为了助力。
谢钰他们所在的这个园子,是情况最好的地方。
其他地方却远没有这么轻松。
到处都是厮杀与呐喊,鲜血与兵锋。
尽管反应已经很及时了,但长乐宫占据一坊之地,面积十分广阔。快速反应争取到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完善部署。
且内城守卫,多执刀剑,缺乏□□。
就让军队在拉防线的时候显得尤其的捉襟见肘。
兽园那些狂乱的兽类,尤其是那些猛禽,没有一下子就一窝蜂的越过高墙,从缝隙之中冲出去,不得不说,得“多亏了”园内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太监和兽奴,以及一些训练不久、实力不足的军士。
他们的血肉将那些没有思考能力的兽类吸引住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表明,这儿在发生怎样的惨案。
但这确实是再次争取到了时间。
编钟的钟声之下,皇帝不但神思清明,还能隐隐感觉到防线的漏洞。这让他一连串的下达命令,调动京城中的军队,调集□□。
当然,正如窦礼猜测,此时他已经到了兽园中接近正门的某个高处。
被严佩刀带人守在了中间。
兽园之内仅有的几架威力足够的长弓,这会儿都围在了他的身边。
皇帝不但能清楚的感觉到,防线的漏洞,军队调动的隐约情况,同时还无比清晰的确认,他的这种感知能被那些狂乱的兽类察觉。
它们源源不断的向这个山包攻击,于此有关。
“兽园不该有如此多的兽类?”皇帝发现了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向旁边咨询。
“有的,圣人。”严佩刀心累的说,“只是您日常来的时候看不见那么多。而且,今年您没有组织围猎……”
状态差劲的、品相不好的、脾气暴躁的,这一类的兽类都会统一被关进狭小的笼子里,放在游玩者看不见的地方。
等到围猎的时候,往猎场一放了事。
若是还有多,那也会年前统一杀掉,往往还能多些野味……
皇帝:……
感情还是我的锅?
不过,确实,往常在秋肥的时候,他会组织围猎。
好像……那些动物,兽园要出一部分?今年因为上古复苏的事情,皇帝忘了这件事。
他略有点尴尬。
但这份情绪并没有来得及酝酿。
因为他注意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家伙从一团混乱中跑过来了。
他背上背着个大包裹,左手也拎着一个大包裹。
两个包裹都至少有半个人大。
哪怕能当做盾牌使用,都已经沾满了不知道是人是兽的血迹,也显得非常累赘。
在人与兽的战场上,只能用“突兀”来形容。
但这人的右手还挥舞着一柄雪亮的刀。
行动间还能夸一句步履矫健刀法骁勇……
“林朝辞!林朝辞!”这人从兽园的西边跑过来,一边大喊。
浑身浴血的林朝辞听见这个声音,顿时大喜,喊了饶慕一声,就折身冲着这人跑了过去,“这里,这里!”
“接着,武器!”
前者听声辩位,将左手的包裹甩了出去。
听那沉闷的破空声,就知道这必然是极重的东西。也因此,并没能落到林朝辞的身前。
而是在半空中惊飞了一只苍鹰之后,又直接砸死了一只眼睛通红,爪子异变的狐狸。
皇帝看到这个人,也惊了,“窦琥!?”
“白擎!白擎在不在?”窦琥还喊呢。
“没来!”林朝辞一边挥舞卷刃的刀冲向自己迟来的武器,一边应了一声。
窦琥于是观望了一下局势,然后一眼看见了站在山丘上的皇帝,就调转步伐冲着皇帝冲过来了。
皇帝连忙吩咐,让他冲了过来。
等人跑近,就发现他的情况比远望时要糟糕一点。
身上的血分不清哪里来的就算了。
头上发髻散乱,本来以为是发冠的东西其实是一只被斩断的鸟爪子,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缠在头发里。
背后的包裹上,还有一个咬住包裹不放的蛇头。死后依然面相狰狞。
但等人跑到还有几步的时候,皇帝还是没忍住的劈头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窦琥懵了下——我和你一起来兽园的啊?
“就,去拿下武器?”
他和窦礼到辉映楼的时候,林朝华还没到。但因为知道皇帝已经允许了林朝华的请求,窦琥就想着,干脆把武器给她转交呗。
毕竟林朝辞也不知道被安排到哪里去了。
白擎的武器则是林朝辞帮忙定的。
谁知道才把做好的武器拿手上,就听说出事了?
窦琥还觉得自己是误打误撞呢。
皇帝却只觉得眼前一黑,“窦礼也不在辉映楼?”
“大概不在?”窦琥依然有点懵——在那里干等着,没必要吧?
他把背后的包裹解下来,一把扯掉挂着蛇头的、已经被抓得破破烂烂的包袱皮,露出了一块半人高的盾牌。
这是一块没有半点艺术性雕琢,通体只有古朴缎纹的龟背形盾牌。
“白擎定的武器,圣人您先帮他拿着?”
尽管能够抵挡背后的攻击,窦琥还是嫌弃这盾牌累赘。交给林朝华是不合适了——但皇帝不是白擎的母舅么!
皇帝深吸一口气。
在钟声中控制住了怒火。
他为什么让安阳跟着林朝华去辉映楼,因为他以为窦礼和窦琥都在辉映楼啊!
林朝华一个走辅助路线的,现在还需要她辅助全场,难道还能指望她同时保护安阳吗!?
来参加宴会的安阳,可不像他那堆儿子,身边跟着一群护卫。
何况……
皇帝接过窦琥递给他的盾牌,问神经过于大条的这个侄孙,“你没感觉吗?辉映楼的钟声。”
窦琥奇怪道,“有啊,钟声在降低这些动物的狂躁。可能还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了它们的异变。”
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要是没效果,林朝华敲什么?
皇帝却没注意到窦琥说的这个方向。
但这要是真的,只能说更糟糕。
还好,又一批人往兽园入口的这边过来了。而且这批人……除了谢钰和卫祺,其他都是人与动物的配合。
人身边的动物在帮忙!
(谢钰也有动物帮忙,但不容易看见)
“你立刻去叫上卫祺他们几个。”皇帝懒得和窦琥继续分辨了,“去保护辉映楼!”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窦琥,“你都知道新虞的钟声有用,难道其他人不知道吗!?”
窦琥:!!!
对哦,哪怕这些兽是傻的。目前也没听见有人的参与。但如此暴动,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人”呢!?
*
林朝华这时候倒是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危险。
但她很肯定的知道,这次和上一次是不一样的。
胡坊那边出事的时候,甭管北蛮人弄出来的是图腾信仰,还是心魔聚合体,对那只她曾在长平城外惊鸿一瞥的金龙来说,都是外来入侵的意志,是在本质上和它相似的入侵者。
所以它一脚踩死了它,捍卫了自己的领地,也展现了自己存在。
现在不一样。
从辉映楼望下去,不只是长乐宫,更远的地方也出现了混乱。
但对那个盘踞于天空的意志来说,显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和这座城市建立以来,每一次被攻破时那样。
会有鲜血和杀戮,可终究会恢复正常的秩序,对它不会造成影响。
所以它对《大夏》的反应很平淡。只是给皇室众人挂了个buff。
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大夏》是祭祀天地山川的曲目。“天”的表现很冷淡,“地”的表现却挺激动。
林朝华能够感觉到一个并不明晰,却很主动的意志——多来点,多来点!
但是,她只是一个巫祭之类的角色啊!
于是,变故发生的时候,安阳公主正在林朝华的要求下,拿出了自己半吊子的水平,现场创作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