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华本来想要借机查一下军器监。
从这个角度来说，也确实是查到了问题。一堆有问题的宝石被送进了军器监，和军器监之前炸炉死人的事情相比，线索清晰。顺着线索调查，怎么也能查出不少东西来。
这大概能为明年北方大战带来一些好的影响。
然而……
这些查线索的事情，当然不会交给林朝华他们这些“外人”。
他们还是得离开。
当然，因为窦礼的提醒，林朝华本来也就没想着留下。她抱着花熊幼崽三万回家之后，就跑去了祖父母的正院求见。
而当她问出这个问题，当年的亲历者，林平苏和饶淑都笑了。
“你这找问题找得还挺快。”饶淑是这么说的。
林朝华揉脸。
——陨石带着陨火砸落在北蛮军营上，直接将能够灭掉窦氏的北蛮大军给烧成了残兵败将，这真实的历史，连林朝华都觉得这是有点儿天命所归的意味。
虽然当时的窦氏尚且弱小，没敢这么宣扬，后来失去了时效性，再宣扬的意义也不大。或者也是因为皇帝自恃武功，不愿宣传。
但不代表他们什么都没做。
他们官方统一了记载，运用春秋笔法，记录了陨火砸中北蛮军营的事实，却省略了点儿东西。
饶淑这时就略有些不屑的道，“当年真正的记载是‘天火五色，四散而坠。’砸到北蛮军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天火……五色？”林朝华目瞪口呆。
饶淑回忆道，“五色也不至于？但当初天空确实是不只一种颜色，四散开来，有些地方看着大些，有些方向看着小些。我们这边的陨晶还算是大的。”
林平苏则道，“我这些天又查了查地图，剩下的应该都散到了域外。极东、极北、极南，应是都有，是大周难以到达之处。”
然后，饶淑又道，“否则你以为，龙骧卫怎么那么容易建起来，又能到处处理事件？”
林朝华冷汗流下来。
本来吧，她就觉得，朝廷的反应是很慢的。但是，修炼没有出成果，没有可靠的证据做支撑，那也没办法。
现在看起来，要不是有“天火五色”，保不定反应还能更慢一点？
也是，毕竟没有说灵气一复苏，就异能者四处涌现、怪兽满天飞。
“之前不让记录，是为了表示‘天命所归’，”林朝华沉吟着道，“但如果陨晶代表传承的话……而且璐王也很早就说，之所以能够提前复苏，和皇室的供奉有关。这是不是说，陨晶会挑选有人的地方落下呢？”
饶淑点头，“正是担忧这样的可能。”
大周的四面，北边是北蛮，东南是大海，西北是荒漠，西南是百蛮。除了相隔甚远的穆罗，并没有什么很强大的势力。
就是穆罗，也是“传说中强大”。
但不代表其他方向就没人了。
林朝华也在反思。
作为一个穿越者，照理来说，她是一个真正知道天地宽阔的人。不说其他的，穆罗的商人常年来往长平，带来各种稀奇物件。
本身就说明了天下之大啊！
比如说穆罗会带到大周来的那种皮肤棕黑色的奴隶，与普遍矮小皮肤黑黄的百蛮人就有明显差别。
为什么之前就完全没往这方面去想呢？
天下那么大，大周保持现在这样的疆域，是为了“□□上国”的仁义吗？
当然不是啊！
又不是被扭曲了的儒门给自残式洗脑了的朝代。
百蛮那边群山环绕，环境险恶，很难打。
海上的一些岛国……
说到底，打仗打军备，后勤跟不上。
乱了不好打，打了不好治。在没发现那些小国有什么能支撑发展帝国的资源的情况下，打下来了也是得不偿失。
就算设立一个都督府，因为路途遥远政令不通畅的话，和小国自治有什么区别？
性价比太低，自然就干脆那些小国度称臣纳贡了事。
穆罗那样的，则是连通商都困难重重，国与国之间，在原本的环境之下，很难有所交集。
只能各自安好。
唯一一个有把握治理而且能养大量马牛羊的草原，这不代代都在打么？不过一直没打下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了。
原本的“帝国极壁”，上古复苏之后，必然会被打破。
哪怕设想中的“炁科技”不能发展，光是靠修炼和“炁”本身……原本只能日袭数百里的军队，以后能不能一日奔袭万里？
储物袋这种东西要是能发展起来的话，能不能节省大量的后勤运输费用？能不能减少粮草被袭击的概率？
就是弄不出储物袋，组织更多的修炼者，是不是能打通原本的险地天堑，治理群山之中的瘴气疫病，铺就更多宽阔的道路，让军队和物资能更快抵达目的地？
……
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皇帝那一次召见他们的时候，就隐约提到了的。
当时林朝华觉得，这是为了应对上古之物可能造成的异常事件，需要快速反应快速处理。
现在想想，根本不是啊！
至少，不全是那样啊！
如果政令能迅速传达，军队的威慑力能直接笼罩，皇帝会想要皇权威压四海，直接收税，还是等人纳贡并且反赐一堆？
就是那些大臣……即使不说军功、爵位，那好歹也是能多出来一堆土地啊，能空出一些官位来啊！
这其实是个国与国之间非常朴素的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上古复苏，导致“卧榻”可以扩建了……
也不只是大周这样想。
现在看来，穆罗保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更重要的是，大周这边的龙骧卫才组建了多久？若那些“问题宝石”的制作手段当真与修炼有关，还已经被送到了大周，这就意味着……
林朝华将之前的发现告诉了两个老人，然后道，“……之前说上古复苏是陨晶引动的，若璐王的怀疑为真，这是说，穆罗比我们早一步复苏？”
令林朝华惊讶的是，两位老人并没有对此惊讶。
林平苏甚至道，“不止穆罗，可能还有北蛮。”
林朝华：？？？
“还记得你在裴府，一首曲子弹得自燃的仆妇吗？”饶淑道。
这说法说得我好凶残的样子……
林朝华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推断没错，这样的人，左臂都有一条蛇类纹身。”饶淑道，“只要被抓住，或者开始刑讯，他们的纹身处就会将身体内部点燃，将人烧死。虽然也有两个胆小之辈配合，但他们本就不知道什么。还是因那颜三郎提供的证词，让人怀疑与北蛮有关。”
饶淑用有些惊叹的语气道，“这可不像北蛮人的做法。若真与他们有关，他们这是在长平发展了一个□□。”
林朝华再次目瞪口呆：原来大周的环境这么险恶的嘛？
要这么说，林朝云口中的大败，不止是后勤的原因吧？
还有北蛮也上古复苏了的原因？
然后，她就知道了，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告诉她。
既然这个□□已经足以在信徒身上留下“自焚”的后手，就很难查到它的核心。之前在裴府的搜查可能已经打草惊蛇。
接下来应该会低调下来，找到了“左臂有问题”的人也不会再轻举妄动？
偏偏她能用曲子引动这些人的反应，这是让她也收敛一点？
在林朝华告辞之前，林平苏还提醒她，“你最近碰到的事件太多了。”
林朝华大感委屈：这是我想的吗？我就一个艺术生，那么纷繁复杂的线索我根本处理不过来好吧！何况我还发现一条线索就被抢一条，都不给我留的！
但她也知道，若她真是那种“事故体质”，大部分人都会嫌她麻烦。而不是希望她用这种“事故体质”去发现更多隐患。
委屈的林朝华回房撸猫。
在这冰冷的世界，只有将别人家的宠物抱回家撸，才是唯一的幸福。
宠物的主人这会儿已经被关在了家中的祠堂里。
根本没法去想“接回宠物”的事情。
而晋国公夏庆君，用冷水敷过了眼睛，稍稍平复了心情之后，也接待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现任御史的夏庆文。
尽管知道这个弟弟对他的嫡长子并不上心，该说的还是要说，“……三郎的事，你也别怪你嫂子，她也是太过悲痛……”
果然，夏庆文道，“这有何可怪的。哥哥还是节哀顺变。毕竟还有和辰呢。”
这话说的，再看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夏庆君瞬间想把砚台拿起来甩他头上。
夏庆君忍住了。
但语气忍不住恶劣了好几个度，“还有一桩，你自己房中的事，你自己也看着点儿。大理寺可是已经把单子对照出来，少掉的嫁妆单子抄录了一份拿走了。”
夏庆文这才有点不自在。
他在椅子上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忽然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大哥，我看三郎那小子确实不孝不悌。我们把他除族了吧。”
夏庆君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他目瞪口呆。
虽然夏钰赶在这种时候要求对嫁妆，让他也很不快。有贪婪之嫌。也想着将人至少在宗祠里关上几天。
然而但是……
“这是你亲儿子！”夏庆君拍桌。
这提议过于荒谬，想骂的太多，夏庆君都不知道从何骂起了。
夏庆文梗着脖子，“谁说一定是我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