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林二娘子那个陷阱的说法是错的。”窦琥踩住夏钰踹倒的那个蒙面人,也就是唯一一个俘虏,如此说道。
剩下那些,一看事不可为,跑得很快。
“他们大概发现了,卖给你的,是一只神奇的玩意。”
——所以林朝华口中那个抢花熊幼崽的一流高手,保不定真的就只是想要抢走花熊幼崽?
夏钰抱着身体比他灵活一千倍的花熊幼崽,也在怀疑人生。
“但是三万这个名字是什么鬼?”窦琥吐槽,“你刚才是叫它三万了吧?”
“嗯。”吃饱的黑白团子应了一声。
夏钰,“我,我就想到三万钱……”
一开始没想到“起名这码事”。而现在……
好像这“名字”已经被认领了?
窦琥:“……”
三万钱就买到了这么一只异兽,你有什么不满!?
何况现在多半还不用出钱了!
但是……
“报官?”话虽这么说,窦琥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有求于人,吐槽的话可以咽在肚子里的!
虽然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夏钰想了下,“如果和这……和三万有关的话,世子审问过后,会通知我吗?”
“当然!”松了一口气的窦琥拍胸保证。
随即他问卫祺,“卫祺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刺伤两个人了吗?”
“麻药没起效果。”卫祺也挺委屈的。
他还是第一次把传承用这种方式,应用到实战里,谁知道开门不利。
“还有这些刀……”夏钰看着那三截被咬断的刀,有些发愁。这些是三万自己夺下来的食物。但是带回家去,好像有些不对。
他之所以愿意满足窦琥的要求,就是不想和家里人说这件事。
若是报官的话,官方肯定得跑去家里通知。
“哦,你不还带着个车夫么?虽然我觉得他也有点可疑。”窦琥这次言行一致了,“到时候你就说是我和卫祺两个人被刺杀,这些是留下来的证据,我暂时托你保管。”
夏钰:!!!
不是,两位世子,你们真知道,你们两个说自己被刺杀,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么?
窦琥知道,他不在乎。
卫祺相对来说比较厚道,“你还是说我们一起受到袭击吧。反正……反正你连武器都没有带,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确实不能肯定为什么。”
夏钰接受这种说法。
因为那就是事实……
就和永康坊那惊人的大案一样。
大家应该都能猜到,那牵扯甚多。
夏钰回到夏家的时候,已经算得上是身心俱疲。
这时候,他父亲已去上朝,继母为表“宠爱”,从来只让他初一十五晨昏定省。路上遇到袭击这种事,倒也无人过问。
就是,他一手抱着三万,一手用马车上的坐垫裹着碎刀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院子里的大小丫鬟们纷纷瞩目。
但和大部分人想象的不一样。
夏钰从不是一个“受宠”的郎君。
小丫鬟们不敢接近,大丫鬟们都知道他“身怀痼疾”。
又不能亲近,又不能向外泄密。可谓令人憋闷。
这会儿哪怕看那花熊幼崽可爱,可郎君自己动手抱着,不能靠近郎君,不也就只能看着么。
夏钰进了门,将“包裹”放到地上,侍女知蝉听见尖锐的声响,这才疑惑的端了茶,凑上前问道,“郎君,这是?”
“这是越王世子他们让我暂时保管的东西,你们不用理会。”夏钰道,“去拿早膳,此外,温些牛乳,取些炖烂的肉来……还有蜂蜜?”
夏钰也不指望还会有人来教他花熊幼崽吃什么了。
但一只幼崽,在他想来,单吃钢铁总是不妥。
听得一个“熊”字,夏钰就想着,这原本应该是食肉为生的动物。
冷淡的吩咐完,夏钰便开始琢磨到哪里去打探消息。
他记得大蛇的事情以后,他祖母曾想将他抱过去养。继母也想展现慈爱。
但那时候他已经得了怪病,一有人碰触就哇哇大哭。
既不能做个承欢膝下的好孙子,也不能承受父母的慈爱。
这也就罢了。
在祖母和父母放弃他之前,他这个怪病,算是将他们那时候的身边人都给得罪了个遍。竟没有一个亲近之人。
夏钰用完了早膳。
三万不肯吃肉,但喝了牛乳也喝了蜂蜜和水,扭着屁股,精神的迈着小短腿在房间里到处乱爬。瞅着也并不像饿了。
在侍女们忍不住想要偷偷碰它的时候,它还能非常灵敏的躲开。
因为夏钰看着,侍女们好歹没有胆子对它围追堵截。
只是夏钰依然没有想到打探消息的好办法。
正有些愁眉不展的想着,是不是直接去问祖母或者父亲的时候……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院外响起,“三郎君?三郎君在吗?”
这声音还挺熟悉。
夏钰到门口张望了一眼,发现是夏二郎的随从。
虽然国子监不让带随从,但这位是常年在国子监外徘徊的。随时帮夏二郎往家里传递消息。
如今也不是休沐日,却在家里看到他慌张的模样,夏钰顿感不妙。
夏钰招手让他进来,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随从一脸苦的凑到夏钰身前小声道,“二郎请假回来了。今儿一大早,有赌坊的人到国子监找二郎,带了大郎的信物。让二郎给大郎还赌债。”
夏钰:!!!
之前看到那个“海”字木牌,夏钰就把大兄的事情给抛诸脑后了。何况后来永康坊也管制严厉起来。
但是,找夏二郎还赌债。
那个赌坊果然别有恶意?
还是夏大郎自己的意思?
如果是后者……那夏大郎也是,要么蠢,要么坏。
要说饶律是夏钰在长平唯一的好朋友,那么,夏二郎夏和辰就是他在夏府唯一一个关系还算好的兄弟。
尽管夏和辰总是对他敦敦教导,认为他就算“身患怪病”也不该说那些话……
但夏和辰的态度,和祖母后母不断送丫鬟来“掩饰怪病”、对外宣称宠爱的态度相比,孰好孰坏,夏钰还是分得清的。
“二哥找伯母去了?”
随从连忙点头。
夏钰拔腿就想走。
后面的知蝉连忙提醒,“郎君,您的衣裳。”
一回来就思考问题填肚子的夏钰还没换掉那身已经被划破、被扯烂的外裳。而且在外一天一夜,身上风尘难掩。
这是宅子里眼睛稍微精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得出的。
这么一去,自己先得挨顿批,别说帮忙了。
等夏钰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下自己,赶到晋国公夫人的正院里时,就看见夏和辰直挺挺的在院子里跪着。身上还穿着国子监的“制服”。
侍女们都避开了。
这个时间点,应该在晋国公夫人袁夫人这边伺候的几个未嫁娘子,也一个都不见,多半是因为这里的事情,留在了老夫人那边。
气氛非常紧张。
“二兄。”夏钰打了声招呼。
夏和辰抬头皱眉的看他,摇了摇头。眼神饱含斥止的意味。显然是让他不要管这件闲事。
夏钰早已经对夏府大半冷了心。
性子也是个软和(怂)的。
但是,承钧剑和之前的经历到底有些改变了他。
他一跺脚,大声求见自己的伯母,并且直言,“……有关系家族的事情禀报。”
夏和辰还以为也是说夏大郎的事情,又瞪了他一眼。
毕竟,嫡长继承人,确实是攸关家族未来。
袁夫人还是只能让夏钰进去了。
哪怕是要惩罚夏钰“不悌”,也得等他说出不悌的话来啊!
而且因为夏和辰的行为,袁夫人本来就把人打发得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腹。
结果,夏钰完全不提夏大郎的事情,先对袁夫人行礼之后,就垂眉敛目的道,“侄子还记得,幼时身边有一家仆,喊他‘海叔’。如今仔细想起来,还隐约记得‘海叔’曾是祖父的亲兵。”
这话可真是天外飞来。
原本的准备就完全不起效果了。
袁夫人愣了会儿,才慢慢想起了夏钰说的是谁。眼神变得更加冷漠。
语气倒还平淡,“怎么会忽然说起这事来。”
“昨日里,大兄将侄子带去了宝华楼,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宝华楼中发生命案、纵火案后,龙骧卫搜检宝华楼,发现少了一个叫‘老海’的杂役。在他房中,搜出了一块木板,上面刻着‘海’字,是祖父的字迹。”
袁夫人手一抖,端在手上的茶差点被扔出去!
好歹是世家贵女出身。在儿子的事情上可能有点拎不清,眼光却不是没有。
突兀建立的龙骧卫,朝上朝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揣测,皇帝突然建这么一卫的用意是什么,对他们的权责也诸多猜想。
毕竟挑选的全都是勋贵子弟——多半还都是比较有前途那种。
又显然得到了军中重臣的支持。
他们这段时间插手的事情也令人迷惑。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支直属于皇帝的队伍!
袁夫人并不敢想,彻底否认关系。
前晋国公就有在军旅途中刻字甚至是用匕首写诗的嗜好。而如今的勋贵,至少也得有一半,跟着他打过仗。
认得他字迹的可不只是夏钰!
“就算是同一个‘老海’,那人早就因为犯错被我们驱出家门了。”夏夫人力持平静的道,“就是他现在犯了什么事,难道还能怪我们府中过于仁慈?”
所谓的犯错,就是奉命带着发烧的他去偏院待着。
喊了秦国公救他的命么?
什么样的错,要把人打成那个样子?
夏钰的目光始终看着地面,心中却满是嘲讽。
“还有一件事。”夏钰抬头,笑得十分无害,“我院中的侍女知翠入了大兄的眼,身子都给了他。您知道侄子的毛病,是碰不得人的。想来大兄也不会有所误解。伯母还是尽快将知翠调去大兄跟前吧。或者,我把人送去?”
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袁夫人手上的茶,终于被甩到了地上。
茶水溅湿了裙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