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来势汹汹，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然而，交手之后……
好弱啊！
杨瑛和窦琥同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们虽然得到了传承改修，也有自小打下的底子。但说到底，身体都处于成长期。
作为普通武者，他们远未到巅峰，作为修炼者，也不过是刚刚起步。
这些山民却和刀奴不同，他们自小接受的，与其说是狩猎训练，不如说就是军队训练。身体强壮、刀法犀利。哪怕变异成红色眼睛，经验什么的也都还在。
不像之前碰见的刀奴，被刀带动，战斗比较套路。
最开始碰见的两个山民，对他们来说，就打得很不容易。
这也是只有饶律感慨一声，却没人真正埋怨林朝华“召唤怨魂”的主要原因。
林朝华曲调再变之后，引来的“带着怨鬼的山民”，力量却是大减，之前那种诡异莫测的刀法也没有了，变成了直来直去很好看破的套路。
以至于之前就和山民战斗过的两个人都有些不适应。
只是，他们迅速杀掉了这两个山民之后，两个女鬼却从山民身上脱离开来。
并没有受到影响。
且将自己死前的姿态，更加完整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借着夏钰举着的火把，年轻人们看见那两具饱受凌虐的身体，都有些发呆。
明明已经准备好了杀鬼的手段，却愣是都忘了动手，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女鬼发出一声尖啸，消失了。
窦琥爆出了一声粗口，怒道，“……虽然知道那些山民不是好东西……”
杨瑛却皱眉道，“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杨瑛想了下，直接对林朝华道，“我们能扛得住。朝华你休息一会，顺便解释下。我说不清，就是觉得不对。”
林朝华眨眨眼，放下了笛子。
然后拿起腰间的水袋来喝了口水——
和她以前看过的修仙小说可不一样，哪怕“炁”很充足，在达到四层之前，都是没法彻底辟谷的。当然也不能缺水。
顶多就是食物的能量传化率极高，排泄物极少。
喝完了水，她才解释，“简单的讲，刚才那两个女鬼我们和先前看到的不一样。她们不是村民或者山民。她们展现的是自己临死的姿态，非常清楚。所以也能看得出，她们死前，身体上还算完好的那部分皮肤，尤其是脸、手指的部分，不是要干活的村女或者要狩猎的山民能有的。”
所以哪怕是杨瑛，那也是个姑娘啊。
能觉得不对劲。
这些男人，大半还是少年。哪怕观察能力因为修炼而增强了，也不可能那么敏感——对方的脸和手，一直能看到好吧！
山道上一片死寂。
那两个女子的死状已经是个极大的冲击。
但是吧，按照之前得到的信息，这不能说完全在意料之外。只是之前想不到那样的画面也不愿意去想。
可要说这两人根本就不是……她们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这变成鬼？
林朝华看看这些少年三观碎裂的表情，又解释了一句，“我后面用的是佛曲。和前面的曲子最大的差别是，不会隔绝鬼祟，但也对她们造成持续性削弱。所以也更被她们讨厌。”
然后赶紧又吹起了之前的《问我》。
——还是先帮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家伙调整一下心境吧。顺带也让自己静一点心！
没错，虽然表面还算平静。但那其实是之前的《地藏本愿经》也有一些“镇”的意韵的缘故。
若非她刻意加强了那部分意蕴，都能原地爆炸好么。
虽然早就知道，乱世之中，大批女子都会遭遇极惨。
但是，知道和看到，怎么能是一回事！
然而，林朝华很快就知道了。她之前想到的，多半还不是最糟糕的。
就在《问我》的旋律还没有转换过来的时候，一个身穿红衣的身影，袅袅婷婷，提着白色的灯笼缓缓从山上走下。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这女子的身姿，让林朝华的心底冒出了这么一段词来。
直到被华颂的惊呼声打破。
“芙蓉娘子！”
华颂再次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他身上。
被注视的华颂震惊到有些语无伦次，“芙蓉娘子是前些年宝华楼的行首娘子，琴诗双……那个双绝……”
他发现自己说错话，有些心虚的降低了声音。
然后掩饰般的抬高了声调，“容颜绝世！”
林朝华的额头蹦出一根小小的青筋。
华颂继续道，“三年前，听说她跟了一个南边来的富商做妾……”
众人都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瞟她——兄弟，你今年才十五吧？为什么能一眼认出一个三年前就离开长平的青楼行首啊！
但他们当然也知道。
一个没有影子的、看似正常的女子出现在这个地方，这本就是及其恐怖的事情。谁也顾不上和华颂计较！
容貌确实很美，光看那芙蓉花面，甚至会觉得这是个大家娘子的红衣女子，已经走到了距离最前面的夏钰杨瑛十米不到的位置。
她停下来，宛若正常人的笑了笑，“这位小郎君说笑了。我的琴音，如何能与这位娘子相比？若说容颜，又如何能比得上这两位郎君。”
她的目光先扫过夏钰，再精准的穿过人群，落到了后面的卫祺身上。
虽然众人没有站成一条直线，但卫祺的身影明明该被其他人阻挡！
夏钰：……
卫祺：……
“能有几位到来，本该是幸事。但今晚山上不适合待客。还请诸位就此回返。”芙蓉娘子言笑晏晏，眼神灵动，当真如活人一般。
若非有之前的经历，且她确实没有影子。
只怕都要觉得，她就是隐居在山中的主人。
窦琥皱着眉毛，非常直爽的说，“要是我们非要上去‘做客’呢？”
芙蓉娘子笑容不变的道，“唉，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是，郎君要是执意要求，就让郎君看一看吧！”
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然后，所有人感知中的世界就都变了。
本来是正常的山林，正常的山道，顶多就是那种渗人的冷气和令人烦躁的细语不同寻常。这不同寻常还可以被乐曲削弱。
但现在……
原本正常的山林失去了它们原本还能“维持体面”的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交错成扭曲的网状。在一片黑暗之中扭动着，发出“扑扑簌簌”的诡异声响。
原本正常被开辟出来，甚至足以容纳数人并行——多半是因为要运送猎物——的山道，则变成了一条蜿蜒向前的羊肠小道。小道的尽头是无尽黑暗，有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和“嘻嘻”、“哈哈”的谑笑声隐约传来。
小道的两边则变成了黑色的沼泽。
沼泽之中同样有“咕哝”、“呜呜”之类的奇怪声音，仿佛有无数等待猎物的猎手潜藏其中，控制不住发出的声音。
原本被山林遮挡的天空之上，则出现了一轮惨白的圆月，光芒倒算是明亮，却额外阴冷。
“鬼域！”卫祺在队伍后方发出一声惊呼。
其他人也都被吓了一跳。
但随即又觉得，可能还真是这个。
问题是，那也太犯规了啊！
为什么说修炼到第四层才有真正的凌驾凡俗之力？
因为到了第四层，不管是神修还是体修，都会有自己的“领域”。能直接扭曲身周的部分法则。到那个程度，自然不会再害怕人海战术。
鬼域，是修士领域的低配版，特属于鬼物的力量。
但正常来说……怎么也不该出现在刚刚上古复苏不久的时候吧？
站在那儿，脸上依然带着温婉笑容的芙蓉娘子，在众人的眼里，已经接近于勾魂无常。
也就在这时候，一声及其尖利的声音忽然从林朝华那边传出。
那是正常的笛子，绝不可能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和最开始出现的那声“释放了”鬼魂的尖啸声颇有相似之处。
听得一干人类都是一阵恍惚，神魂略有动摇。
但是……
恍惚之中，大家也看见，芙蓉娘子那宛若真人的身体，如烟花一样炸了开来。
林朝华放下笛子冷嘲，“多谢教导。”
“怎么回事？”窦琥迷茫的问。
芙蓉娘子的身形炸掉消失了，鬼域却并未改变。
卫祺跑到林朝华身边，递过去一个瓶子，“我这两天练的散丸，效果不大好，但能恢复一点真元。”
林朝华之前那一下的消耗不少，不少人能看出来。
她没有矫情，接过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一颗丸药吃了下去。
反而叫卫祺楞了一下。
林朝华道，“不用太担心，真正的鬼域是鬼王的鬼域，现在的鬼域却只是将大量同样的怨恨和执念强行统合起来制造的鬼域。粗糙很多。”
当然，粗糙很多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破坏的。
林朝华说出其他重点，“这样鬼域之内，单独的鬼魂反而会被削弱。那芙蓉娘子暂时被我打散，我的建议是尽快找到她的尸体。”
“你怎么把她打散的？”窦琥实在好奇。
虽然他们也有一些杀鬼的手段，但刚才的场面非常玄奇。
林朝华还真没法将这个问题用简单的语言说出来，直接翻了个白眼——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
还好，其他人的好奇心没那么重。
“为什么确定会有尸体？”夏钰问。
鬼域之中，反而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夏钰已经当先往前走。
饶律则点头，“确实该有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