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以为李晓磊和宋林蔚的事情解决起来会和医院那个嫌犯一样简单,没想到联系上两个孩子的家长时,对方都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南玉和他们聊了一会儿才知道,两家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师,正准备给两个孩子做招魂仪式。
挂了电话,南玉问钟灵焰:“如果他们请的那个大师有真本事,是不是可以把这两个魂魄直接招走呢?”
钟灵焰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当上古神兽真是一只丑狗吗?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招走它打了标记的魂魄,我早就招走了,还用等别人。”
南玉一听是这么个道理,两个孩子的魂魄搁在自己这里,南玉觉得压力山大,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于是和钟灵焰商量过后又联系了两家人,跟他们商量可不可与去看看大师招魂,到时候可以找机会把魂魄还给两个孩子。
两家人正好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之后就给南玉回了话,客客气气的邀请了南玉和钟灵焰一起过来,只是最后有点为难的问南玉,可不可以别跟大师透露他们的身份,他们好不容易才请来的这位大师,担心大师知道了同行也在现场会多想。
南玉猜想两家人现在应该挺为难的,一方面不好得罪南玉,另一方面更不敢得罪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师,于是便很知趣的答应了。
毕竟当初她和钟灵焰确实没有想到什么救人的好办法,给人家留下的印象也没有多厉害,人家现在小心翼翼的对待好不容易找来的希望,确实没什么毛病。
两个人挂了电话便打车到了李晓磊家,敲了一会儿门才有人过来请他们进去,开门的人是李晓磊的妈妈,两只眼睛红红的,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净,见了南玉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快进来吧,已经开始了。”
说完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
南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招个魂怎么还这么伤心啊,她伸着脖子朝卧室看了一眼,小声问李晓磊的妈妈,“怎么了?您为什么哭啊?”
李晓磊妈妈摇了摇头,憋回去一声低低的呜咽,一旁的钟灵焰皱了皱鼻子,在满屋浓重的香烛气味里闻到一丝血腥味。
他没有问方不方便,径直朝孩子的卧室门口走去,南玉也快步跟了上来,卧室门口站着两个孩子的爸爸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看到钟灵焰时微微皱了皱眉,侧头询问两个家长来的是什么人。
李晓磊的爸爸情绪似乎也很不稳定,像是极力隐忍才勉强保持住了表面的平静,他哑着嗓子对年轻人说:“这是家里的亲戚,过来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年轻人虽然有点不快,但是听到是亲戚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淡淡朝南玉和钟灵焰点了点头就继续低低念起了咒语,听不清念的是什么。
钟灵焰站在门口向房间里看了一眼,手指不由微微蜷缩了一下,继而轻轻蹙起了眉头。
南玉也踮起脚尖朝里看了一眼,她没有钟灵焰活久见的淡定,只看了一眼就两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连忙伸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她从小就有点晕血,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房间里的画面却太过血腥诡异,让她结结实实的晕了好一会儿。
南玉缓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问一旁李晓磊的爸爸,“这是在干什么?”
男人敬畏的朝南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房间里面正在做招魂仪式的大师,见里面的人没有受到惊动才压低声音对南玉解释道:“这是大师的独门秘术,通过给孩子放血,利用人身上的血招魂,很灵的。”
南玉鼓起勇气再次看向房间里面,只见两个孩子并排坐在椅子上,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上都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鲜血淋淋漓漓滴落在事先铺在椅子下的厚垫子上,和大师忽高忽低的唱念声合在一起,让人觉得诡异至极。
南玉向钟灵焰投去询问的目光,钟灵焰看了看贴满一屋子的符纸,轻轻朝南玉摇了摇头,示意这么一通折腾根本不会有什么卵用。
南玉正在思量该怎么办时,就见那个大师手里拿着一把小刀片指着宋林蔚的眉心,竟是要下刀在男孩眉心处划开一道小口子。
南玉忍不住喊出声来:“住手。”
四周空气好像骤然凝固了似的,男人的刀片在小孩眉心前顿住,一脸不明状况的抬起头来,两个孩子的爸爸都气急败坏的瞪向南玉,李晓磊的爸爸忍不住抱怨道:“你这是干什么,打扰了大师作法你担得起责任吗?”
南玉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担得起。”
一屋子人谁也没料到南玉会这么说,两个孩子的爸爸顾不上埋怨南玉了,连忙赔笑着向一脸震惊的大师赔罪,还拿眼神示意孩子妈妈赶快把南玉带到别出去。
李晓磊的妈妈哭得厉害,靠在门口的墙边没有动,宋林蔚的妈妈借势哭哭啼啼的说道:“要不算了吧,我也看不下去了。”
大师将手里的小刀片放在桌上的托盘里,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脸上带着几分不悦说道:“当初我提醒过你们的,这个法术会让小孩吃点苦头,可这两个孩子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是一般叫一叫招一招就能醒过来的,现在如果停下来就会半途而废,孩子白白遭了这一场罪。”
南玉忍不住说道:“你这个办法行不通的……”
大师目光凌厉的打量了南玉几眼,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了。
他冷冷问道:“这位是?”
李晓磊的爸爸连忙解释道:“这位是家里的亲戚,您继续,继续,不用理会外面的事。”
大师却没理李晓磊的爸爸,他狐疑的看着南玉,“你说我的办法行不通?”
南玉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顾不得电话里答应下来的事了,总不能兜里揣着两个孩子的生魂,还要眼睁睁看他们再挨刀子。
大师冷淡的问,“姑娘是说我在骗人?”
南玉连忙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说到一半就被貌似是大师弟子的年轻人打断了,“有眼不识泰山,你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吗?”
南玉偏安破庙一隅,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除了微信朋友圈没混过其他圈子,她没接小徒弟的话茬,继续解释道:“我不是说您骗人,只是碰巧找到了这两个孩子的生魂,他们的魂魄遇到了些特殊的麻烦,不是招魂仪式能叫得回来的,所以就冒昧打断了您的法事。”
听到南玉后面的话,小徒弟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她?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找到了两个孩子的生魂?还瞧不上师父的能耐?
关公面前耍大刀,谁给她的自信啊?她想上天吗?
小徒弟被南玉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番话给气笑了,嘴角含着挖苦,眉毛都快挑到脑门上去,笑出了一肚子的冷嘲热讽。
南玉抿了抿嘴,感觉自尊被人无情的践踏了。
房间里的大师突然发了话,“既然姑娘瞧不上我的办法,那就有劳你了。”
他不疾不徐的退后两步,背着手站在了衣柜跟前,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很有几分雍容大度的气质,不像他那个小徒弟,毛都没长齐就学会笑话人了。
南玉心想,可是我不会啊。
她看了眼仍在乐个不停的小徒弟,心想输人也不能输气势啊,于是朝钟灵焰抬了抬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说:“这点事还用不着我出手,让我小弟来就可以。”
钟灵焰:“……”
他垂睨了南玉一眼,无声的表达了过会儿再跟她算账的威胁,抄着兜与她擦身而过,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卧室。
南玉端着大佬的架子跟在钟灵焰身后走了进去,抱着臂孤高冷艳的站在一旁,看小弟怎么给他挣回面子。
钟灵焰不想被人追问那两颗酷似玻璃珠的生魂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索性什么都不给人看到,他将魂魄藏在掌心,敷衍的抬手在两个孩子额心抹了一下,两颗生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倏地回归原位。
整个过程在旁人看来就是随手在两个孩子额前摸了一下,小徒弟看了直接冷笑出声,原本对南玉还怀着一丝好奇的大师也无语了,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也是吃饱撑的和两个神经病认真。
可小徒弟笑着笑着,表情渐渐变了,一脸的挖苦和不屑渐渐变成了目瞪口呆,嘴张得都能塞下一只鹅蛋。
大师的表情也变了,他的神闲气定不见了,眉头紧紧皱起,一脸不可思议的快步走到两个男孩面前。
因为两个孩子突然醒了。
南玉将高贵冷艳进行到底,婉拒了和大师互换名片的提议,当然主要原因是她没有名片,也闭口不谈是怎么把两个孩子唤醒的。
两个人从容淡定的来又从容淡定的走,在一屋子人还没回过神来时就飘然离开了。
走在初夏明亮的阳光里,南玉问钟灵焰:“那丑丑以后怎么办?还能跟着丁昊吗?”
钟灵焰摇摇头,“它很危险,所幸是个幼崽才没有酿成大患,长大之后丁昊就更不好管束,还是先养在庙里吧。”
南玉点点头,感觉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卸下了。
“倒是你……”
钟灵焰瞥了她一眼,“我到底是你祖师爷还是小弟?”
南玉连忙笑着牵住他的手,“你是我男朋友。”
钟灵焰一脸不稀罕的样子,南玉连忙哄道:“我老公?”
钟灵焰没绷住,淡淡笑了出来,他心里想:“到是没说错。”
小区里环境很好,红砖铺就的人行便道旁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河里有成群的小鱼悠然游过,水面上开着粉白两色的睡莲。
微风拂过垂柳细长的枝条,在水面划出一层层轻柔的涟漪。
面前有个好看的姑娘,他似乎喜欢得有些无可救药……
钟灵焰目光落在两个人之间那条淡淡的线上,突然间觉得再多纠结也是徒劳,或许她和他的缘分不止这一世,或许她的宿命早已经和他纠缠在了一起,或许他的元神千年不散,飘飘渺渺在这世间盘桓不去,就是为了来到她身边……
半个月后,丁昊出院了。
他参与绑架案因为是从犯,又保护了受害者,再加上是未成年人,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杜小鹏被丑丑咬伤跌落的事,赔偿金额还在调解中。
而孙倩怡和李晓磊几个人长期对丁昊实施校园霸凌的事也在施甜甜的强力追究下得到了校方的重视,在这几个孩子身体康复后,对他们进行了相应的惩处教育。
丁昊出院那天,施甜甜和南玉一起开车过来接他,男孩对两个大姐姐不再冷嘲热讽,但也没有一点亲近的意思,只静静坐在汽车后座上,腿上放着一个施甜甜送给他的出院礼物。
那是只毛茸茸的小狗公仔,睁着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跟他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了一路。
汽车驶进纺织厂家属院,在丁昊家楼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三个人走进依然黑魆魆的楼道里,栏杆扶手已经换了新的,走廊却依然破旧不堪。
施甜甜有了一把丁昊家的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丁昊愣了愣,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相信这里的确是自己家。
油渍斑斑的沙发巾换了新的,洗不出颜色的窗帘也换了,丁昊走进卧室,一眼看到床头墙上贴了一张海报,上面印着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电竞冠军。
他轻咳一声,想起自己在作业本上随手写多很多遍这个电竞冠军的名字。
空气里弥漫着厨房里煲汤的香味,几个呼吸间便涤荡了他的五脏六腑,将他此生第一点有关温暖的回忆牢牢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里紧紧抓着与他天涯亡命小混混般的气场极不相称的毛绒公仔。
那天在病房听到施甜甜向南玉提起想当他的监护人,他醒了却不敢睁开眼睛,之后的几天他对施甜甜更加生疏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依旧维持一副钢筋铁骨,不怕继续面对操蛋的人生。
后来再没听施甜甜说起这件事,他反倒踏实了许多,怀揣希望原来是件折磨人的事,他尝一天就觉得够了。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妈在广州等我,我以后会去找她。”
施甜甜点点头,朝厨房里的南玉喊道:“出门前就炖上了,怎么还没好啊?你要饿死哀家吗?”
她说完朝丁昊招了招手,“先吃饭,吃完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