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个当事人还躺在医院,打架双方的责任认定就没办法做出来,施甜甜调解了一上午才把杜小鹏的家人打发回去,说好了等杜小鹏出院以后再继续谈。
南玉想问问丁昊李晓磊的事,于是和施甜甜一起把丁昊送回了家,体验了一把丁昊家堪比生化武器的臭气和垃圾回收站一样的客厅之后,两个默契的跑到小区唯一的一家小卖里买了一堆清洁工具。
拎着个塑料红水桶蹬蹬蹬返回丁昊家那个黑风洞,在男孩一脸茫然的注目礼下套上胶皮手套,一个走进卫生间,一个走进厨房,把两个重灾区里面长了绿苔的拖把水盆以及脏抹布一股脑扔到门外,抄起自己买的刷子开始清理起来。
施甜甜刚刷洗出卫生间的洗手池就受到了一条信息,摘下手套打开一看,整个人登时炸了。
丁昊的班主给她发来一条信息,说这孩子一星期都没来学校了,上个月小测验语数外三科加起来没到一百分。
施甜甜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年纪轻轻有脑溢血的前兆,不知道被气倒在工作岗位上算不算因公殉职。
她抓起手机冲到客厅,啪的把手机拍到茶几上朝丁昊吼道:“逃学通宵玩游戏,你都快被学校开除了知不知道?”
丁昊一低头,悚然看到施甜甜的手机屏被拍碎了……
然后他就一脸惊悚的看着女人冲进他的卧室拎出书包,从里面翻出一堆没写过的卷子拍在茶几上,恶狠狠的威胁不写作业就揍死他。
丁昊百无聊赖的转着笔,abcd胡乱填了几页卷子,冷眼看着两个女人神经病似的忙进忙出,这时他手机又响了,是力哥叫他晚上帮忙看一夜场子。
丁昊答应了,他缺钱,上午调解的时候他就听明白了,杜小鹏家要他赔万块,就算最后调节到五万块,三万块,哪怕是一万块他也没有。
施甜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直面如此陈酿老窖的厕所污垢,被恶心到怀疑人生,觉得最近减肥有望,自己虽然吃不下东西,可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于是掏出手机订了份麦当劳给小孩吃。
她和南玉不停点儿的把黑风洞里里外外打扫了好几遍,晚上离开前,施甜甜把洗出来的床单挂上晾衣架,身体都快累虚脱了,精神却异常亢奋,她扫视一圈刮掉尘垢得见真颜的小两居,感觉自己这辈子也算经历风雨看见彩虹了。
“我星期一会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如果你再敢逃学,就等着黄冈密卷给你裹尸吧。”
施甜甜轰着丁昊和她一起扔完最后一趟垃圾,临走前发出一通威胁。
南玉把洗好的沙发罩套好,状似随意的问了丁昊一句:“那个李晓磊……是你同学吗?”
丁昊正盼着两个多管闲事的小姐姐走人,听了南玉的话微微愣了一下,“你认识他?”
南玉摇摇头,“我算是和他父母认识吧,知道他生了一种怪病,整个人就像没了魂,如果你认识他的话,能不能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比如你有没有见过他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或是接触什么奇怪的人?”
丁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笑着说:“有啊,他变傻前来过我家堵我,和我打过架,怎么样,是不是奇怪的人奇怪的地方?”
南玉:“……你们为什么打架?”
丁昊冷冷说道:“打架还要问为什么吗?他们不在家门口堵我就在学校里堵我,看顺眼了也打看不顺眼也打,说是给班级清理垃圾,是不是很有社会责任感?”
丁昊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夜总会的场子要开始了,这两个女人不走他也得走了。
刚走大门口,低头一看脚底下多了一只小狗,丁昊沉了一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心想这狗崽子还挺激灵,咬完那王八蛋还知道躲起来避避风头。
“丑丑,回屋去。”
丁昊弯腰捞起小狗扔进了屋里,扶着门框问南玉和施甜甜:“我有事要出去,你们走不走?”
小狗嘴里衔着一颗玻璃弹珠,噗的吐到了地板上,小珠子骨碌碌滚到了南玉脚边,南玉弯腰捡起玻璃珠放进了茶几上的一个玻璃罐里,罐子里已经躺着一颗珠子了,是她下午从沙发底下扫出来的。
小狗颠颠儿的跑到丁昊脚边,抬起一颗山药蛋一样坑坑洼洼的大脑袋朝南玉和施甜甜恶狠狠的龇出一口里出外进的獠牙,两只貌似得了白内障的眼睛一大一小,目光好像怎么也聚不了焦,却又好像明察秋毫一般警惕着两个陌生来客的一举一动。
南玉被小狗这张脸丑得心脏都漏跳半拍,连忙把目光移到刚洗出来的窗帘上缓解一下备受摧残的视觉神经,打从心底赞同丁昊给这小狗起的名字。
施甜甜心直口快的叫了出来:“唉呀妈呀,这小狗怎么这么丑?”
丁昊弯腰抱起小狗,一人一狗齐刷刷愤怒的瞪向施甜甜,丁昊老大不乐意的说:“丑也是我的,我就把它当宝贝了。”
施甜甜实在没法多看小狗一眼,连忙摆摆手拉着南玉逃了出来。
两人走到家属院门口时,施甜甜突然掏出手机,一连声的糟了糟了。
南玉连忙问:“怎么了?”
施甜甜郁闷的说:“上午约秦帅一起吃晚,结果我一着急忘了跟他说聚会取消了,我一天没看手机,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我也没接上。”
南玉同情的拍了拍施甜甜的肩膀,“看完你忙碌的一天,我都想给你送面锦旗了。”
几天后,又有一对夫妇到访破庙,南玉和这对夫妇碰巧有过一面之缘,正是上周末她在派出所见过的宋林蔚的家长。
而他们的孩子身上发生了和杜小鹏一样诡异的事情,宋林蔚成了一个没有魂魄的活死人。
这件事连施甜甜他们都惊动了,资深大神棍在忙碌的调查走访之余免不了和南玉交流一下那些没办法拿上台面聊的心得体会,不难发现两个病得离奇古怪的孩子有个相同的地方,就是都和丁昊打过架,甚至据施甜甜掌握的情况,应该是三个孩子长期在对丁昊实施校园霸凌。
眼下这三个孩子其中的一个躺在医院里,两个神志不清。
虽然根据这点巧合并不能得出什么明显的结论,但丁昊无疑是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人物,然而丁昊已经三天没有找到人了。
为此施甜甜几乎已经快要崩溃。
她甚至大半夜跑到丁昊家门口守株待兔,被秦帅生气的拎走了,两个人为此还大吵了架,好几天互相没搭理。
秦帅因为施甜甜对丁昊超出工作职责范围的关心感到十分不能理解,还专门跑来破庙向南玉了解情况,南玉把施甜甜和丁昊父亲死前吵架的事告诉了秦帅,知道了施甜甜内心症结所在的秦帅却依然不能理解,毕竟那句让丁松山去死的话只是巧合。
“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她不应该把工作和生活搅合在一起,而且她要为了这点愧疚填进去多少自己的生活?”
秦帅难以理解的问。
南玉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什么,她突然间感觉和秦帅有点说不明白这件事。
施甜甜做的确实只是一份工作,可这世上有些工作的确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有些工作却不能加个而已的后缀,那些工作牵着人的心肝肺,但凡心还是温热的,投入的就远远不止是时间和精力。
而且施甜甜对丁昊的事这样上心,南玉觉得也并不只是因为内疚,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施甜甜也不管他的话,这小孩就真的没人管了。
也许施甜甜在焦头烂额之余会纳闷也会抱怨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担子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落在了自己肩上,可依然对男孩的事做不到眼不见为净,大概就是因为她没给这份工作加个而已的后缀吧。
丁昊失去音信的第三天,破庙巷派出所接到市公安局协助侦破一起绑架勒索案的任务,对刑侦大队根据监控录像和目击证人口述而最终排查出的几个犯罪嫌疑人进行追查,犯罪嫌疑人之一是个未成年人,名叫丁昊。
……
“吃点东西再忙。”
南玉把蛋糕和奶茶递给施甜甜,两个人站在派出所小院侧门口,施甜甜从南玉手上接过东西,两只眼睛熬成了兔子,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南玉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丁昊会是嫌疑人?”
施甜甜颓然说道:“那个失踪的女孩和丁昊是同班同学,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很有钱,我们好不容易从几个同学那问出了点实情,孙倩怡……就是失踪的那个女孩算是他们班的大姐大,和丁昊的关系很不好。那个神志不清的李晓磊……就是长期欺负丁昊那三个孩子其中的一个,是孙倩怡的忠实粉丝,从去年起开始和丁昊过不去,就是因为孙倩怡欺负班上一个女孩时被丁昊给搅合了,丁昊对孙倩怡有作案动机。”
南玉:“两个人关系不好算不上作案动机吧……”
施甜甜沉默一会儿才心累的说道:“孙倩怡失踪那天正好是她生日,和班上几个同学一起去金鹿ktv唱歌唱到了晚上一点,金鹿ktv在蓝旗夜总会的隔壁,监控录像显示丁昊在孙倩怡离开ktv不久之后也离开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失踪三天了。”
南玉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宽慰一下施甜甜,只希望能快些找到那少年,如果事情真如推测的那样,希望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
南玉回到破庙时,正巧在巷子口碰到了李义民,南玉突然心思一动,问李义民能不能帮忙找两个人。
李义民巴不得南玉平时多吩咐他一些事情做,欣然答应了下来,南玉便让施甜甜给她发来失踪女孩和丁昊两个人的照片,她给跃跃欲试的李义民看了两个孩子的照片,又嘱咐他两个人应该藏在隐蔽的地方,女孩大半可能是被绑着的,建议他多往偏僻或是没人住的房子里找一找。
李义民答应着,迫不及待的飘走了,一边走街串巷的找偏僻的房子偷窥,一边发动跟他关系好的鬼魂来帮忙。
好多鬼魂都是上次在游乐场被南玉和钟灵焰放走的,一听南老师有吩咐,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搜救队伍,结果天还没亮就在和破庙巷毗邻的一处城乡结合部的摩托车修理店找到了南玉描述的女孩。
施甜甜他们根据南玉半夜三更提供的线索奇袭了摩托车修理店,施甜甜的几个同事虽然平时也问南玉要护身符或是请她化解一下水逆,但多数都是觉得好玩或是图个心安,并不相信南玉真有什么神神诡诡的能耐。
几个人在看到绑架现场之前谁都没报什么希望,之所以能跟着施甜甜出这一趟警,完全是出于病急乱投医的心态,只是想尽一尽心罢了,所以与歹徒面对面的那一刻,几个人的诧异和猝不及防跟歹徒几乎是半斤八两。
好在刑警也很快赶到,迅速控制了现场,也好在他们来的及时,丁昊不知为什么被打得奄奄一息,而那个被蒙着脸绑在床上的女孩身上的衣服被扯光了,床边地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另外两个想要从跳窗逃走,被埋伏在窗下的警察逮了个正着,女孩吓得哆嗦成了一团,只知道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南玉大半夜被鬼敲窗叫醒后打电话把女孩被困的地址告诉了施甜甜,然后跑到厨房把冰箱里的蛋糕水果还有当天卖剩下的花糕一股脑搬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答谢李义民和他那些热心肠的鬼友。
李义民忸忸怩怩的不肯吃,非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跟南玉客气了好几回才高高兴兴的朝扒在院墙上探头探脑的鬼魂们招了招手,南玉打了个寒颤,借口说就不在这里妨碍他们吃东西了,说完便撒丫子跑回了自己房间里。
大概是因为院子里骤然间阴气太重,南玉钻进被子里都觉得凉飕飕的,迫切想找个活物给自己壮壮胆,于是她掏出手机给钟灵焰发了个信息:“祖师爷?”
对方秒回一个问号。
南玉厚着脸皮发去一个字:“冷。”
不一会儿,房门便被人轻轻敲了敲。
南玉跳下床,赤着脚跑去开门,半夜的凉风随着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还有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帅哥。
南玉不客气地一头扎进他怀里取暖。
钟灵焰反手关上房门,无语地抱起树袋熊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女人,垂眼淡淡睨着她。
“你叫我什么?”
南玉笑着又叫一遍:“祖师爷。”
钟灵焰:“……”
两个人的姿势让祖师爷这三个字听起来有点一言难尽。
钟灵焰轻咳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窘意,他故意松开手,低低说道:“再叫就下来。”
南玉勾住他的脖子,笑着不松手,在他耳边又轻轻叫了一声:“祖师爷。”
钟灵焰脸腾地烧着似的,整个人僵成了一块木头,南玉笑着问他:“你要在这当一晚上门神吗?”
钟灵焰喉结滚了滚,抱着南玉走到床边,松手把她扔回床上。
南玉钻进被子里,仰头笑眯眯问他:“要不要进来?”
钟灵焰有点哭笑不得,压着想要上扬的唇角一脸不屑地说:“还是算了,败坏师德。”
南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牵住他,“救命,徒儿要冻死了。”
她轻轻晃了晃钟灵焰的手臂,钟灵焰被他晃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他轻咳一声,掀起被子钻了进来。
南玉笑着钻进钟灵焰怀里,感觉自己抱着个大暖炉,全身瞬间变得暖烘烘的,她舒服地轻叹一声:“好暖和。”
钟灵焰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人,拘谨地一动也不动,半天才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勾搭祖师爷,你挺出息啊。”
南玉点点头,一本正经开地开玩笑说:“我狼子野心,不想当徒儿了,相当师娘。”
钟灵焰唇角的笑再也绷不住,他一把将南玉毛茸茸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无声地牵起唇角笑了。
他想问问南玉准备采用什么手段上位,可又顾忌被这姑娘反撩一把,索性转开了话题。
“外面是怎么回事?”
南玉把丁昊的事跟他讲了一遍,大概是因为前半夜没怎么睡觉,讲着讲着困意上来,撩闲的千言万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窝在钟灵焰怀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