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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无言(1 / 1)

“喂,什么事啊?”

南玉接通了施甜甜打来的电话。

“邢旭妍妈妈去世了,明天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去她家看看吧。”

放下手机,南玉还挺难受的。

她跟施甜甜高中时候和邢旭妍关系挺好的,邢旭妍妈妈在女儿高二那年中风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半身不遂,她爸爸不得不想办法跟人对调了工作,换了个时间相对宽松收入也低了很多的岗位,专心照顾一家老小的生活。

那时南玉和施甜甜经常周末和邢旭妍一起写作业,在她爸爸偶尔不得不出差时还会帮忙一起照顾她妈妈。

眼看着她妈妈的身体一点点恢复了些,自己扶着助步器就能慢慢去卫生间,吃饭也不需要人喂了。

谁知邢旭妍高考前,她妈妈又不小心摔了一脚,直接导致了股骨头骨折,手术做的也不成功,从那以后就卧床不起了,谁知祸不单行,她爸爸没多久出车祸去世了。

那年高考邢旭妍没有发挥好,考了个本市的二本院校,没哭也没笑,开学以后一个人去学校报到,上学时打了两份工补贴妈妈的护理费,忙得没有时间和她们来往。

因为有邢旭妍在,南玉一直不敢说自己是最倒霉的那个。

第二天中午南玉去施甜甜单位等她下了班,两个人一起坐公交车来到邢旭妍家。

小区还是从前破旧的样子,家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俩进门时邢旭妍正在收拾妈妈生前的东西,看到南玉和施甜甜来了便放下手里的活,带两个人去自己卧室聊了一会儿天。

听邢旭妍的意思是想尽快把房子卖了还这几年从亲戚那里借下的债。

施甜甜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听邢旭妍说了欠下的数字,很是诧异的问:“怎么会欠这么多?”

邢旭妍苦笑,表情麻木的给施甜甜算了笔帐。

“我要上班挣口饭吃,家里就得有人照顾她,最开始那几年请保姆没有现在这么贵,能找到三千块钱一个月的,每月四天休假,那会儿我在会计记账公司上班,每月收入四千块,再加上年底一点奖金,刨去保姆工资每月勉强够她的降压药和生活开销。”

“她卧床不起,大小便不能去卫生间,只能在床上解决,这样的保姆不容易找,找来了也干不了多久,再加上我妈脾气也不怎么好,和哪个保姆都处不了多长时间,我每隔一段时间去中介找保姆,价钱都会跟着水涨船高。”

“去年上半年找的那个每月五千,比我工资还高,下半年再找就是五千五了,没人愿意干接屎接尿的活,只能砸钱,再加上我妈这几年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好,去年因为糖尿病开始长期打胰岛素,我爸出车祸时的赔偿金没几年就用完了,只好问亲戚们借钱。”

施甜甜震惊了,喃喃说道:“怎么这么贵。”

邢旭妍麻木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么贵能请来人也还好,我妈最后这段日子大小便失控,小便只会尿床,大便需要灌肠才能排出来,请来的保姆都是做不到一星期就辞职不干,我只好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她。”

施甜甜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邢旭妍淡淡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世上那么多怎么会,可该发生还是会发生,没什么道理,摊上了而已。”

两个人离开时,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黑洞洞的走廊里刮进一阵阵冰冷的雨丝。

南玉和施甜甜站在楼道口发愁没带伞,正想着要不要回去邢旭妍家借把伞,一个年轻姑娘打着伞走进了楼里,不经意间和南玉视线撞在了一起。

姑娘朝南玉笑了笑,那笑容很灿烂,南玉也便朝她笑了笑。

“下雨了,伞借你们用吧。”

姑娘很贴心的把伞递给了南玉。

南玉连忙说不用,姑娘不由分说的把伞塞进她手里,笑着蹬蹬蹬跑上了楼,步伐轻快,让南玉没来由想到一只破笼而出的小鸟。

“谢谢啊,你住哪户?回头把伞还给你。”

南玉仰头问已经跑上二楼的姑娘。

“不用了,你们留着用吧。”

她声音也似步伐一样轻快,让南玉心里不由觉得轻松了很多,在邢旭妍家染上的压抑不知不觉缓解了些。

两个人坐公交车往回走,南玉看着玻璃窗上斜斜滑过的一道道雨丝发呆,施甜甜突然说:“那个借我们伞的女孩,我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呀……”

邢旭妍妈妈出殡那天施甜甜从单位请了假和南玉一起去帮了一天忙。

南玉前几天接了个甜品台的大单刚刚赚了两千块,两人把并不宽裕的余钱凑出五千块给了邢旭妍。

虽然对她目前的窘境起不了太大帮助,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小九的拘留期满,可他那截长鼻子还挂在脸上,当初南玉想出来的办法简单明了,不用考试就能知道成绩,小九的教育改造显然没有合格,于是他的拘留期又延长了两周。

小八差点把房顶掀了,最后被嫌吵的祖师爷无情镇压,伤心之下又缩回大兔子里自闭了好几天才肯出来。

伺候祖师爷的工作不知不觉被新任迷弟小九包揽,南玉发现着小妖除了爱撒谎爱说脏话,其他地方还蛮可爱的,尤其是一张粉扑扑的圆脸蛋配上一张酷似小兔子的嘟嘟嘴,简直让人分分钟母爱爆棚。

南玉私下里认为小九就算什么也不会,单靠卖萌也能在破庙混口饭吃,当然这想法是绝对不敢让小八知道的。

这天南玉正让两只小妖试吃她新做的中秋月饼花糕,门口突然来了访客,南玉一看来人有点惊讶,连忙放下盘子迎了上去。

“旭妍,你怎么来了?”

南玉一边说话一边把邢旭妍领进了院子里。

邢旭妍打量着清幽整洁的小院,有点感慨的说:“我有好几年没来了吧。”

南玉点点头,领着她在院子里的咖啡桌旁坐了,小见姐姐朋友来了,立马很有眼力价的跑去店里端了杯饮料出来。

小九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变短的鼻子,还是觉得样子有点丢人,害臊的躲进了卧室。

南玉端来一盘花糕:“尝尝吧,看我手艺长进没。”

邢旭妍点点头,捏起一块花糕尝了一口,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对食物一丝一毫的兴趣,却仍是极力笑了笑,评价说:“有你妈妈当年做的味道了。”

提到南玉早就过世的妈妈,邢旭妍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艳羡的表情,像极了眼馋别人家小孩有糖吃的样子。

南玉觉得她目光有点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家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南玉小心的问。

邢旭妍放下只咬了一口的花糕,突然抬起眼睛怔怔看着南玉。

她眼睛本来就大,这些日子大概忙得心力交瘁,人也明显的憔悴了好多,两腮都有点微微的凹陷,这样她的眼睛看起来大得近乎空洞和恐怖。

南玉这才注意到邢旭妍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正在被恐惧或是狂躁折磨得濒临崩溃。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南玉担心的问。

邢旭妍怔怔看着南玉,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犹豫半天又不肯说,只是不停的摇头。

南玉觉得她精神状态实在太不对劲了,便小心翼翼的问:“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邢旭妍只是摇头,神经质的轻轻抽搐了一下,南玉连忙抓住了邢旭妍的手,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久才慢慢稳住了邢旭妍,南玉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就听邢旭妍突然问道:“你能给我几个护身符吗?网上说这个庙里的护身符很灵验,我想要你这里的护身符。”

南玉连忙点头:“没问题,要多少都行,可是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好帮你想想办法。”

邢旭妍感激的朝南玉苦涩一笑,仍是不肯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玉把包好的护身符交给邢旭妍,留她在庙里吃饭她也不肯,只好送她出了庙门,临别前又嘱咐她有需要帮忙的一定别客气。

邢旭妍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抱着南玉给她的护身符步履匆忙的走了。

南玉回到院子里之后左思右想,总是觉得放不下心来,于是给施甜甜打了个电话,把邢旭妍今天过来的情形跟施甜甜讲了一遍。

两个人都猜她是因为最近亲人过世心里本就难过,再加上债务原因压力太大才会这样的,于是商量定了周末一起去邢旭妍家陪她。

谁知还不到周末就出了事,这天夜里南玉刚刚睡着不久就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南玉登时被吓醒了,一看手机是邢旭妍打来的电话。

“喂,旭妍,怎么了?”

南玉不知不觉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方没有说话,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似乎藏着极深的恐惧。

“喂,旭妍,你在吗?”

南玉担心起来,对着电话问了好几遍都没人说话,就在她以为对方是不是已经挂断电话时,南玉听到邢旭妍怯怯的声音:“南玉……你能过来陪我吗?我好害怕。”

南玉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可半夜三更的她也很害怕,下意识的就想给施甜甜打个电话叫她一起去。

可施甜甜最近一直加班忙得像条丧家犬,南玉电话刚拨出去就挂断了,她还真不忍心打扰施甜甜好不容易睡上的一个囫囵觉。

好在从前她和施甜甜去邢旭妍家住过几次,算不上全然陌生的环境。

南玉起来穿好衣服,带上自己的洗漱用品冒着初秋渐浓的寒意轻手轻脚的出了院门。

她准备明早再发信息跟小八说一声自己陪同学去了,早饭让他去巷子口买油条豆浆。

凌晨时分街上的公交已经停运了,南玉缩在夹棉大衣里,用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开到时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路边还好心提醒:“小姑娘,大半夜的自己一个人出门多不安全啊。”

南玉笑笑:“有点急事,平时都不这个点出来的。”

司机师傅又说:“那最好让男朋友陪你一起出来。”

南玉笑了笑没说话,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不由自主飘过祖师爷那张冷冰冰的帅脸。

南玉笑得更无语了,心说这怎么还真惦记上了。

出租车调头驶上空荡荡的马路,转眼便在橘黄色的街灯下开出去老远,巷子口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高高帅帅的身影,只穿了身单薄的运动衣,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帅哥脚上的拖鞋穿反了,像是十分匆忙出门的样子。

钟灵焰站在空荡荡的街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南玉的电话。

对方很快接了。

“去哪了?”

钟灵焰低低的问。

“去我同学家,她妈妈刚过世,半夜自己吓得睡不着,想让我去陪陪她。”

手机里传来南玉轻快的声音,笑眯眯的表情似乎随着移动信号一起传了过来。

“怎么自己去?”

钟灵焰惜字如金,语气是惯常的不耐烦。

南玉却不由自主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在出租车挡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自己按都按不下去的唇角,心里又是一阵无奈的自嘲,“想谈恋爱想疯了吧……”

唇角还是被她硬生生牵了下来,南玉继续装她的大尾巴狼:“挺近的,没事。”

“地址。”

钟灵焰冷冰冰的问。

南玉是个胆小的怂货,刚才一上出租车就准备假装拨个电话出去,对着空气报一下自己的行踪,好震慑一下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尽管司机师傅看着挺厚道的。

谁知她电话还没有假装打出去,钟灵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于是她顺其自然的报了一下邢旭妍家的地址。

钟灵焰只淡淡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南玉有点意犹未尽,还想找个话题撩骚两句。

车很快就到了,南玉谢了司机师傅,小跑着进了邢旭妍家那栋楼里,想了想还是给钟灵焰发了个信息:“我到了。”

对方惜字如金的回了个:“嗯。”

南玉觉得自己体内的荷尔蒙大概是失调了,一个“嗯”字也能把她看得心尖一颤。

她神经病似的又看了两眼钟灵焰发过来的“嗯”才把手机抄进大衣口袋里,蹬蹬蹬的跑上了三楼。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楼上不知哪家发出轻轻关门的声音,半夜三更的吓了她一跳。

结果南玉进门时比邢旭妍也好不到哪去,心有余悸的往身后的走廊里望了好几眼,脱口而出:“吓死我了。”

邢旭妍裹着件厚外套站在客厅门口,眼底的乌黑让人一眼便觉得心惊,她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啊,这么晚了还麻烦你来。”

“跟我还客气。”

南玉把包放在鞋柜上,熟门熟路的换了拖鞋,小跑着进了邢旭妍卧室。

邢旭妍锁了客厅大门,快步跟着南玉跑进卧室,害怕什么似的又把卧室房门反锁了。

两个人钻进被子里,床边开了盏小夜灯,南玉借着灯光指了指邢旭妍眼下的两片乌黑。

“你怎么搞得,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邢旭妍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她睡在里侧,背后紧紧贴着墙,只有这样好像才能稍微有点安全感。

她怯怯的开口问南玉:“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南玉:“……”

这个问题问得好。

南玉干咳一声,觉得此情此景说真话似乎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笑了笑说:“不相信,都是自己吓自己的。”

邢旭妍不放心的摸了摸枕头边一圈南玉给她的护身符,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才一小会儿又不放心的问:“真的吗?”

南玉轻轻嗯了一声:“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南玉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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