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上课铃声再次响起,林九带着一身滴滴答答的水走回教室,回头就往桌上一趴,丝毫不理会周围人惊愕的目光。
那几个女生一天都没回来。
老师也没管,不论是趴着睡觉的林九,还是突然消失不见的那些个女孩子,所有老师都秉持着视若无睹的原则。他们急匆匆地进来,自顾自地讲完课,再急匆匆地走出去,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在这个学校,这是常态。毕竟这所贵族学校的学生,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势,毕业之后不是出国就是继承家产,少有人会选择升学这条艰辛难走的路。上学对他们来说只是走个形式而已,愿不愿意学全在自己。
也因此,这所学校的老师在领着高薪的同时也承担着不小的压力。如何在学生与教学之间找到那个平衡点,成了所有普通教师面临的大难题。而最后,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不作为。
林九遭受的校园暴力那些老师真的不知道吗?不,他们知道的。可除了说几句带有隐含的话,他们没有也很难有更近一步的行为去制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当然,林九这姑娘本身傲气,不屑于去向他人求助也是一点原因。
日头从东升到西下,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晒得人暖洋洋的。刺耳的放学铃吵醒了林九,她从桌上爬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发觉已经过去了一日。
凉风带着春日的芬芳钻过窗隙溜进来,林九被风吹地哆嗦两下,感觉鼻子痒痒的。
“啊...阿嚏!”
打完喷嚏,她懵懵地抽抽鼻子,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感冒了。
大概是先前没把身上的水弄干就睡了的原因。
这具身体还真是脆弱啊。哀叹一声,林九拎起原封未动的书包,往肩上一挎,潇洒地出门。
春日的日头下得早,现在天色看上去已经有些深了,天际被染上浅浅的青色。
天权本身放学就比较早,校园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林九出了校门,习惯性地向左拐。站在岔路口的时候,她才瞅着来往飞窜的车辆一脸迷茫。
她早上是被林母一辆小电驴送来的,现在这叫人怎么回去?!
怎么也分辨不出眼前分支交叉的道路的区别,林九郁卒地撇撇嘴,眼睛一闭,随便选个方向就拐了进去。一切且看老祖的运道吧!
可惜上天并不眷顾她。
林九选的是条小路,再过去一点便成了条巷子,那里正有人守株待兔。
健硕的肱二头肌微微鼓荡,彰显出其肌肤下的恐怖力量。这人膀阔腰圆,往林九前面这么一站,就挡住了半条路:
“你就是林九?”
来人气势汹汹,虎背熊腰,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则是那软软糯糯的声线,听上去就像在撒娇。
林九上下打量了这汉子两眼,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石辉涨红了脸,伸手拽住林九的衣领,怒道:“你敢欺负静静?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
“静静?”
“你们班的冉静,她那么乖巧,就像朵花一样,你怎么敢把她关厕所里,还恐吓她?!”
“哎~”林九意味深长地一叹,视线停在他拽住自己领口的手上。随后上移,定定地瞅着这汉子:“所以,你是来干架的?”
“干架?”石辉哼了一声,摆上一副不屑的神情。可这会被林九看得浑身发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自觉松开手,改为抱胸道:“我是来教训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三分钟后
看着地上彻底晕过去的石辉,林九眉毛一挑。她一开始的确没想起来那冉静是谁,毕竟当初接受原主记忆的时候,许是太过痛苦的原因,所有人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可这汉子一番话,再不知道就是傻子了。
“第三回了。真是不记得教训啊...”
林九转头离开。然而今天就像是有煞神挡路,还没走几步,便又有一群二流子围着个瘦小的学生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那校服,应该也是天权的学生。
“吁——”下意识地吹了声口哨,林九朝身后望望,石辉依旧瘫在地上不省人事。她又看向眼前那坨人。
呦,这还是个事故多发地带呢!
听见声音,那几个男的转过身。瞧见个挺漂亮的妹子,相互交换一下眼神,默契地转换目标。
不知不觉地被围拢,林九撇嘴。天色已经晚了,她可不想耽误回家的时间,让林母担忧。
“嘻,小妹妹...”调戏的话只讲了个开头,眼前忽的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随后只感觉一记重击狠狠地袭向腹部,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他被拍到了墙上。
那人愣愣的,一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腹部和背部的疼痛从脊髓一路传到大脑,他才捂着肚子呜呼哀嚎。
林九把包往角落一扔,挽起袖口准备对剩下几个下手。看见这姑娘一连串的动作,那剩下几个男的才发觉眼前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女孩不好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混迹流氓界多年的人总会有一套明哲保身的方法。
林九乐得一笑,捡起在地上滚了一圈的包,把上头的灰土拍去,往肩上一挎。这才转头看向那被她“解救”了的学生。
是天权的校服,可惜衣角裤脚上头绣的金丝暗沉失色,衣物上的图案也泛白,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想必是清洗了不知多少次,但说实话林九自己这身也好不到哪去。
大概是不擅长和人交流,他从林九出手到现在也没开口说一句话,但这人也没离开,只紧紧抱着胸前空荡荡的书包呆呆地站在原地。
包里头的东西早在那些社会青年的抢夺下散了一地。
林九嘴唇开开合合,最终还是放弃了和这个人交流的想法,头一甩,继续向前走。
似乎没料到林九如此果断地说走就走,那人不自觉向前挪动了一小步,但一瞬间想到什么,他又停了下来。低着头,碎发遮挡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紧紧扣着书包带子的手指显示出这人内心的不平静。
她...走了...
紧紧抿着唇,即使内心翻江倒海,脚却像生了根,难以动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慢得像是把一秒拆成了四份来走,又快得仿佛只过了一息。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的光源被掩盖。他惊愕,缓慢抬起仿若千斤重的脖子,然后看见了他的“光”。
如此明亮,从过去到现在,从未改变,让人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额...你知道佳鑫花园怎么走吗?”
看见男孩怔忪地点头,一脸在梦里的样子,林九眼睛一亮:
“娃...不对,兄弟,能帮我带下路吗?”险些顺口叫上“娃娃”,林九赶忙改口。毕竟是要拜托人家带路的,要恭敬点、有礼貌点...
这么想着,林九面上羞涩一笑,眨眨眼睛一脸期待地看他。
见人又恍惚地点点头,林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那就拜托了。我叫林九,你呢?”
“江无常。”
*
林家距离天权不算近,也算不上远,步行大概半个小时的路。林母早上实在担心女儿刚出院不久的身体,便送了一回。但她晚上要做工,没法接人回家,于是林九只能靠自己回去。
一路上,林九想尽办法展开话题,不然这半小时的路程两个陌生人待在一起,除了尴尬就是无聊。
可惜江无常太不上道,不仅一直落后她半尺距离,让她得时不时回头讲话,而且回复除了“嗯嗯”就是“啊啊”,好像多说半个字都是浪费。
林九心里不满,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什么。恶趣味地一笑,停了下来,等人走上来。
一路上江无常一直都处于极度紧张和做梦般的恍惚中,没注意到林九的小动作。
嘴上一直重复无意义的“嗯嗯”,待走到林九身边时,不料对方竟猛地凑近,拉近两人距离,直接在他耳畔呼了口气。
少女的馨香顿时充斥了鼻腔,那口气直接染红了他半个脸颊,连着耳骨和脖颈。宛如惊弓之鸟,江无常反应过来,连连后退,脚下一个不稳,“嘭”地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书本和试卷霎时漫天乱飞。
“你...你...”雪白的肤色蒙上一层浅浅的红晕,看着诱人的紧。江无常想开口,可一句话吞吞吐吐像是被掐断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九诧异地看着他的反应。难道...老祖玩笑开过头了?
心里有些歉疚,她直率地道歉:“对不住,那个,你没事吧?”
“没...没,”少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可心头那只小鹿依旧“砰砰”乱跳,这会儿都蹦到嗓子口了。
看着林九伸过来的手,他纠结犹豫一瞬,把手放了上去。
用力把江无常从地上拉起来,林九忙帮他把再次散落一地的物品捡起。之后就是一路沉默,这会儿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啥蠢事,现在只想加快脚步,快点到家。
江无常还是落后她半尺跟着,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
终于到了佳鑫花园,林九站在小区门口对着江无常笑道:“小常谢谢你啊,你家在哪,方便回去吗?”
没有在意对方老年人一样的称呼,江无常眼帘低垂,乖乖点了点头:“嗯。”
嗯?林九摸不着头脑,这是方便呢还是不方便呢?
她试探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林九无奈耸肩,干脆地转身离开。这人可真是个怪人!
夜色已深,宛如一块漆黑的天鹅绒幕布,上头只点缀着稀疏几颗略显暗淡的星,显得这个夜晚愈发深沉。可在江无常眼里,此刻却如白昼一般明亮耀眼。
望着林九在夜色中逐渐远去的身影,他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脸颊,那里红晕未褪,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在初春稍凉的晚风中更显滚烫。
寻了她千年,这次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