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国使臣今日入宫?”褚雨今日晚起了许久,梳妆时,已经近了辰时。
“回殿下,是。”竹禾屈膝答了,而后又禀了句,“殿下,程贵妃宫中来了人,说是贵妃娘娘请您过去一叙。”
“程贵妃?”褚雨有些没想到,虽说嫁人前在宫中赴宴时,她与大姐姐被那位娘娘留过一次,但是自入了宫,也并未多少接触。
在宫宴上碰见,也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她是东宫的女主子,那位是宫中盛宠的贵妃娘娘,即使不针锋相对,也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
怎么会突然请她过去一叙?
“人还在东宫?”褚雨抬手自己描眉,而后问了句。
“回主子,在侧殿坐着喝茶呢,是贵妃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老嬷嬷,奴婢们也不好落了对方面子。”竹蔓解释了句,微微有些无奈。
殿下吩咐过,主子若是哪日晚起了,也不必去特意唤醒。
今日那位来时,她们便已经推辞过了,但是那位老嬷嬷一直等着,便只好将人引起侧殿喝茶。
总归是宫中的老人,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东宫和后宫里,明面上还是未撕破脸的。
“太子殿下今日可回来?”褚雨侧过视线吩咐了句,“准备件宫装,本宫去一遭便是。”
“回殿下,太子殿下那边派人来说过了,殿下有公务在身,需得出宫,今日下午才回来,午膳您也不必等了,先用了便是。”
“嗯,知道了。”
褚雨是用过早膳才出门的,那位老嬷嬷也不见怒意,只是面色平静的引人去了自家主子的殿里。
其实褚雨并不是有意要怠慢对方,而是她饿着肚子,身上本就没太多力气,若是不用了早膳过去,晕在了贵妃宫中,便都说不清了。
“本宫今日贪睡,让嬷嬷久等了,不知贵妃娘娘邀本宫过去,可是有何事要商议?”
“回太子妃娘娘,”那嬷嬷生的并不老气,但是眉目肃然,语气冷淡却不失礼数。“
贵妃娘娘只是寻你话几句家常罢了,倒是没有旁的事情。
老奴等着,也是因为贵妃娘娘那边并未限了时辰请太子妃娘娘过去,太子妃娘娘不必担忧。”
毕竟,她家主子特意吩咐过,若是人未起,便不必催,等着便是。
去的早了,时辰还怎么赶的凑巧。
褚雨只是点了点头,面上十分平静。竹蔓和竹悦两个错开半步跟着她,主仆几个都神情坦然。
那老嬷嬷并未将主仆几人带去贵妃的殿里,而是径自去了御花园的某处亭子里。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褚雨屈膝行礼,颔首站在原地。
“太子妃来了,”亭子里那人怀里还抱着只猫,姿态慵懒闲事,“坐吧。”
有伶俐的宫人早早手脚麻利的搬了凳子过来给褚雨,还贴心的在上面放了个软垫。
程贵妃历来聪明,也拿的清局势。
褚家女未进东宫时,她要冷落还是拉拢,都是上位者的姿态。
可是东宫太子妃,却不是她一个贵妃娘娘能随意慢待的。
若不是她历来宠冠六宫,上头又顶着个皇后娘娘在,与东宫太子妃,也只能是平分秋色。
她在后宫,褚家女入的是东宫,不管外面多少阴诡算计,明面上,她是不会去主动翻脸的。
“本宫这猫,前些日子乏的厉害,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活跃了起来。”女子手上的丹蔻鲜红,十指纤细,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那猫的脊梁,声音千回百转。
褚雨端起宫人递过来的清茶抿了一口,并未接话,不过视线,却往那猫上扫了一眼。
她虽不傻,却也知道,这位贵妃娘娘能盛宠六宫,生下三皇子,靠的必然不仅仅是容貌和身段,还有手腕和脑子。
“太子妃应知,本宫是程家女,也是剑儿的母妃。”程贵妃笑着看她,语气温和了几分,却半点没有长辈的姿态。
“听说,前几日,三皇子妃去叨扰过你了,似是不太愉快。
本宫作为她的母妃,今日亲自给你赔给个不是,来人。”
她话音刚落,便有宫人捧了个木盒子过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褚雨身后的婢女手上。
“倒也谈不上不愉快,只是今日,怎么未见七公主?”褚雨低头笑了下,心里却有些发寒。
在东宫关上门发生的事情,这位都一清二楚,要么是东宫出了漏子,要么,是那位三皇子妃身边的人背主。
不管是哪种,都让人觉得可怕。
“太子妃不必担心,本宫的手并未伸进东宫,只是剑儿那边,作为一个做母妃的,总是要多注意几分的。”程贵妃身边有两个宫人尽心尽力的扇着风,生怕热着自家主子。
她倒是想插手东宫,可是谁让她们的太子殿下,能轻而易举的拔了那些钉子呢。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送去那些把柄。
“臣妾未曾多想什么,只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在此处,是要赏些什么?”
这亭子四周有轻纱围起,并不惹人注目,虽能瞧见外头的风景,却也不是最好的观景之处。
“太子妃是否知道,此次沉国来的使臣,有和亲之意,而那来和亲的公主,爱慕你家太子殿下。”程贵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状似好意的提醒了一句。
“本宫今日约太子妃,比起赏景,更想赏美人。”
“若是真有此事,陛下和殿下自会有决断,臣妾来瞧美人,也无用不是。”褚雨敛了笑意看着对方,神情带了几分天真的坦然。
“贵妃娘娘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或者说,是程家想要什么?”
“扶云城的抚巡之位,那位戴抚巡已经卸任,现下那边接手的,是丞相门生。”程贵妃十分坦荡,颇有些赞赏的看着她。
“不亏是丞相府上教出来的,本宫也和你开门见山。
你帮本宫这次,本宫帮你解决这次和亲。太子妃,你要知道,那位是沉国长公主,与沉国新帝感情深厚,若是嫁了过来,最次,也是个平妻。
若是你不介意,本宫也无话可说。今日这事,你要告知太子殿下,本宫也不拦你。
毕竟,本宫动手的时候,也从未遮掩过。陛下那边,总还是顾着本宫几分的。”
皇帝的愧疚,比什么都好用不是。
扶云城的官位,陛下是不会直接给她们,却也不会拦着程家自己去争。
“太子妃,你瞧,果真是个美人。”
自远处的小路上,有一女子张扬而过,身后还跟着不少的沉国使臣。
“贵妃娘娘,这条件很诱人,但是您寻错了筹码,褚家,不恋权势。”褚雨摇头,并不怎么在意那女子。
白首不相离,得了这般诺言,她自是心安。
舅母说过,夫妻之间,信任尤为重要。
昨日她诉说心意后,殿下吻了她,而后在清风里,允了她一句承诺,是句动听的情话。
“白首不相离。”
这句的前半句,是愿得一人心。
“你如今不过十五六,敢赌情爱,可是太子那样的人,他的爱,世上有几个女子敢奢望?
他对你好,是碍于褚家,还是真心,谁也说不准。
太子妃,本宫记得,当年,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曾以恩爱闻名国都。”
原先引着褚雨过来的那个老嬷嬷突然开口,诚恳的劝了几句。
“嬷嬷,你逾越了。”程贵妃开口的时候,那猫也柔柔的叫了声,像是在慵懒的撒着娇。
“娘娘身边的嬷嬷,当真是资历深厚。”
都敢肆意编排东宫太子的不是。这明劝暗挟,用的倒是厉害。
“臣妾告退。”竹蔓和竹悦并未跟进亭子,所以只有她一人在此。褚雨起身的时候,面上并未怒色,但是眼里却多了几分不甘。
“太子妃慢走。”
待人走远,软榻上的人抬手,打着扇子的宫人便停了下来。
“嬷嬷,你怎么看?”程贵妃瞧着年轻的太子妃远去的背影,眼里的赞赏淡了下去,神色平静。
“年轻了些,未经过什么事情。”那嬷嬷垂着头,遮掩了眼里的混浊。
她并不在意褚雨那句说她资历深厚,她曾给当今陛下挡过毒酒,才废了一身功夫,若是太子妃想动她,也是得思量几分的。
这太子妃,太干净了,这样的女子,不适合这深宫。
“殿下,如何?”渐行渐远,竹蔓才低声问了句自家主子。
“当是未起疑心。”褚雨摇头,早上那封信,是舅父写的,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送过来的。
只说若是有人相邀,让她表现出几分对那沉国公主的忌惮,但是莫要演的过了。
她虽不知道,殿下和舅父是要做什么,但是不妨碍她信任他们。
褚府。
“太子殿下,扶云城那边,已经安抚下去了。”褚相叹了口气,戴抚巡辞官留在了国都养老,扶云城的百姓都颇为不舍。
也幸好,派去的人对上百姓的时候处事圆滑温和,所以也未闹出什么乱子来。
“宫中,可需臣再嘱咐些什么?”
虽是有计划在,但是不曾解释清楚,也不知道雨儿会不会真的胡思乱想,自己想也罢了,若是闹到殿下面前,便不好了。
“无妨,孤会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程贵妃对上皇后母子的时候,大多数不伤及根本的算计都是光明正大的,可能就是那种,你看,你占了我的东西,我还是能一寸寸拿回来的骄傲?
不过她是踩着皇帝能容忍的那个分寸的,不会涉及皇帝的底线。
皇帝爱她,又愧对她,所以大多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