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那扇门,向婉音终究没敢再推开一次,即便是在梦中。
因为向婉音知道,推开门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是顾明泽和向希衣不蔽体的慌乱模样,也是美梦破灭的开始。
当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受,向婉音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可是最让她失望无助的,还是父母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反应。
……
事发的第二天,向婉音便回向家了。
结婚四年的老公谎称自己有隐疾,与她始终保持着距离,维持了四年之久的柏拉图式婚姻;结果到头来他竟不是真的身有隐疾,而是……性取向有问题?!
被欺骗了四年的向婉音自然忍受不了,从明桂园离开后直接回了向家,并且决意要和顾明泽离婚。
向婉音将离婚这件事情告诉了向文海和朱慧,得到的不是父母的鼎力支持,反倒是苦苦哀求。
他们求她不要和顾明泽离婚,她妈甚至差点跟她下跪了。
这让向婉音一时间难以接受,心上插着的那把刀子,好像又被人往里推了一寸,伤口更深了。
起初她以为,向文海和朱慧是贪图顾家的财势,不想折了顾明泽这棵摇钱树。
毕竟向婉音和顾明泽结婚以来,顾明泽帮了向家许多,连向文海他们现在住的新房都是顾明泽付的钱。
买房的时候是顾明泽自己提出要替岳父岳母付钱的,向婉音阻止过。
毕竟她打小和向希的姐弟关系就不算好,深知这房子买了,以后必定也是落到向希的名下。
但顾明泽却是反过来劝她,让她别太小心眼了。
毕竟向希是她的亲弟弟,哪有当姐姐的,不希望自己弟弟好的。
而且向希过得好,以后向婉音的负担也就轻一些。
于是向婉音被顾明泽这套说辞劝服了,同意让顾明泽拿钱,给爸妈换了新房。
所以现在东窗事发,向文海和朱慧不想让她和顾明泽离婚,向婉音也稍微能想通。
毕竟他们一直都很爱财,势利眼的性质在众亲戚里也是出了名的。
但向婉音说什么都要离婚的。
过去四年,她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也就算了。没道理现在知道了顾明泽喜欢男人,还要委屈自己跟他过一辈子吧?
于是向婉音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把顾明泽的出.轨对象是向希这件事情告诉向文海夫妇。
她想着,也许爸妈会看在顾明泽祸害了他们宝贝儿子的份上,从钱眼里钻出来,找回理智。
结果呢?
向婉音心上插着的那把刀,直接一插到底,将她一颗心彻底扎穿了。
血.淋.淋的,疼得她后来都麻木了。
在得知向希和顾明泽之间的关系后,向文海和朱慧沉默了。
这份沉默让向婉音明白了什么,“你们……你们都知道……”
“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向婉音第一次吼了自己的父母。
吼完以后,她就笑了:“所以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
“所以你们明知道顾明泽和向希背着我乱搞在一起,就这么看着是吗?”
她问这些时,气息已经彻底乱了。
胸口起起伏伏着,眼泪汹涌而出,根本停不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万箭穿心而过,人却还活着,然后清晰地感受着每一分痛意。
“爸,妈……”向婉音哭着笑了,满眼通红,心死如灰,“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
这个问题已经在向婉音心里徘徊了很多年了。
因为父母极致的偏心,使得向婉音不得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你当然是我们亲生的啊!你妈怀你的时候可辛苦了,生你的时候还差点死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问?”
向文海给了向婉音肯定的答案,那神色语气不像是骗人的。
所以向婉音的确是他们亲生的,可为什么这个答案却让她越加觉得难过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费劲千辛万苦把她生下来,却不肯多给她一点母爱呢?
当时向婉音不懂。她只知道自己要是折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便会用自己另外半条命以及余生去好好疼爱她。
后来向婉音懂了。
父母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是男孩。
当初朱慧生向婉音的时候难产,真的差点丢了命。之所以熬过来了,是因为她笃定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
朱慧便是凭着这样一股信念坚持下来的,可结果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
听说她当时就哭了,后来连奶都不肯给向婉音吃一口。
要不是向婉音的爷爷,怕是她生出来后就已经被送人了。
这些都是向希同向婉音讲的,就在他去明桂园帮顾明泽搬东西的那天。
向希还说,向婉音和顾明泽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他和顾明泽相识比向婉音早半年,是他给顾明泽出的主意,让顾明泽去接近向婉音,让向婉音爱上他。
因为向希知道,向婉音从小就缺爱。
缺爱的女孩子,最好骗了。
只需男人一丢丢地好,便会头也不回地跟人走。
向婉音上钩,是向希意料之中的事情。
作为向婉音的亲弟弟,他绝对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之所以选择向婉音当他和顾明泽的保.护.伞,自然是因为他们都姓向。既然顾明泽家里人接受不了他向希,那他便给他们一个向婉音当盾牌。
有了向婉音当保.护.伞,顾明泽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入住向家,给向文海夫妇买房,对向希好。
最重要的是,向希每逢假期,还可以去向婉音和顾明泽居住的明桂园留宿。
打着向婉音亲弟弟的名头,向希便是和顾明泽一起去外地旅游,一起逛街买衣服看电影做任何事,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他们只会夸顾明泽疼老婆,爱屋及乌。
这便是向希选择向婉音的原因。
决定好计划以后,向希和顾明泽开始分头行动。向希负责说服父母,顾明泽负责引向婉音上钩。
双方都搞定以后,顾明泽和向婉音便结婚了。
向家的幸福生活也开始了。
如果不是向婉音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向希还想着就这么一辈子,一辈子借着向婉音的名义,和顾明泽做一对隐秘又刺激的恋人。
……
向婉音视为至亲的人,全都在劝她不要离婚。
向希和顾明泽向她道歉甚至下跪,母亲以死相逼……所有人都想把她禁锢在所谓婚姻的牢笼里,让她一辈子做顾明泽和向希的保.护.伞。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也许是打击过大,伤害至深,向婉音反倒理智清醒了。
她铁了心地要离婚,甚至不惜将这件事情捅到了顾明泽家里人的耳朵里。
顾家家教很严,家里长辈是绝对接受不了顾明泽喜欢男人这个事实的。
所以向婉音把向希和顾明泽的事情告诉他们以后,顾明泽和向希都被顾家老爷子召见了。
他们三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向婉音不清楚他们谈了些什么,当时她等在书房外面。
向婉音只知道向希从书房里出来后,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再后来,老爷子与她商量处理这件事情。
顾家的意思是,希望向婉音和顾明泽不要离婚,还说已经教训过顾明泽了,让他和向希断绝了关系。
他们希望向婉音再给顾明泽一次机会,让向婉音相信,顾明泽的性取向还可以拯救。
向婉音当时便扬起了唇角,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什么也不想,只坚定不移的想要和顾明泽离婚。不仅如此,她还需要顾明泽名下大半房产作为封口费。
那时候,关于顾氏药业的□□,向婉音也知道一些。
所以她的目标十分明确,就只是顾明泽名下的大半房产而已,并不想和顾氏药业沾上关系。
如果顾家不答应,向婉音便会把事发那天晚上,顾明泽和向希在洗手间里苟且被发现的视频曝给媒体。
向婉音手里有筹码,顾家不得不妥协。
因为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揉扁搓圆,温柔善良的向婉音了。
现在的向婉音,连父母的生死都可以不顾,冷心冷情到了极致。
顾家为了家族的名声,不敢与她对线,毕竟向婉音手里掌握着至关重要的证据。
……
顾明泽从明桂园搬走的那天,向希和他一起过来的。
看见向希时,向婉音便想到了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才六岁半,还是小孩子。
向婉音记得那年生日她收到了父亲送给她的礼物,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其实那个洋娃娃特别便宜,比起向希生日去彩城海洋公园的开销,实在不算什么。
但即便是这样,三岁半的向希还是要抢她的洋娃娃。
就在他们一家子入住的那家酒店里。向希抢洋娃娃时,向婉音不肯撒手,后来向希便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很快便把爸妈招来了。
结果可想而知,向婉音的生日礼物最终还是到了弟弟向希手里。
爸爸说弟弟还小,她是当姐姐的,理应让着弟弟一些。
可他们似乎忘记了,那时候的向婉音也不过是个六岁多的小姑娘而已,她也只是个孩子,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就非得迁就礼让弟弟?
那天母亲朱慧对她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向婉音隐约感觉得到。
因为那天有个和弟弟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给了她糖果,却不肯给她弟弟向希分一颗。
那份记忆一直深埋在向婉音的心底,已经埋了二十年了。
如今翻看,那竟是她过去26年多里,感受过的唯一真实的温暖。
多么可笑啊。
向婉音翻了个身,眼尾有温热的液.体顺势而下,浸湿了枕巾。
她心脏抽疼着,身体不禁蜷缩成了一团。这些全都落在了床边站着的晏钦眼里。
……
向婉音前脚离开了轰趴馆,晏钦后脚也跟着出来了。
他走的时候跟苏婵打了招呼,说是不放心向婉音,回去看看。
苏婵提醒他去前台拿备用房卡,还说有什么事情,记得给她打电话。
于是晏钦费了些口舌,从前台那里拿到了向婉音房间的备用房卡,这会儿就静默站在女人的床边,正垂着眼帘,静静看着睡得并不安稳的她。
看向婉音翻来覆去,蜷缩成一团的样子,晏钦猜想她应该是做噩梦了。
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因为至今为止,晏钦还没能从那一记喉结吻里走出来。
向婉音啃吻他喉结处时,他十分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那股冲动感,要不是理智把控着,晏钦或许已经在众人面前失态了。
这对于他来说,算不得是好事。
向婉音是他的猎物,他对她不该生出那样的冲动感,晏钦觉得自己不太妙了。
他这会儿立在床前,正一个劲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终于在床上的女人哑着嗓音呢喃了一声“水”后,晏钦重新稳住了心神,转身去兑了一杯温水过来。
……
向婉音是被渴醒的,睁眼时入目的是晏钦那张俊美妖孽的脸。
长眉下那双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神情很淡,与平日里的晏钦不太一样。
向婉音没来得及思考更多,男人见她掀开了眼帘,眉目间很自然地流露出了担忧,赶忙俯身靠近:“婉音姐,我先扶你起来。”
晏钦将水杯暂时放在了床头柜上,先把向婉音扶坐起来。
替向婉音垫好枕头后,晏钦在床畔坐下,回身把床头柜上的水杯端过来,动作轻柔地喂到了女人嘴边。
约莫是口渴极了,向婉音把那大半杯水全喝完了。
喝完以后,她的意识清醒了些,眯着眼看向晏钦,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
这是向婉音的房间,她确定自己进屋后,是把门关严实了的。
晏钦解释:“我有点不放心,便想回来看看你。”
“苏婵姐让我去前台拿了备用房卡。”
“婉音姐,你做噩梦了吗?”
他的语气特别心疼。向婉音听了,沉默了片刻,低下了眼帘。
她的反应让晏钦有点心慌,实在是摸不透向婉音在想什么。
“你要是不想我在这里,我可以走的。”晏钦决定先发制人,且作势就要起身。
结果向婉音忽然开口,声音低哑沉闷,落寞又悲伤:“晏钦……”
“你能抱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