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川先生这趟远门真的非常远,我觉得他应该把自己负责的区域全部走了一遍。
柱虽然要负责很大一片区域,但在各自的区域内并不是只有他们一人,不同的队员会根据指引到处奔波去斩杀鬼,除非遇到特别可怕的目标才会上报给柱。
忍小姐除了自己的任务外,通常都是接到了异常报告,才会前往那个地方,而且常驻在蝴蝶屋周围以防鬼来袭击的队员也不少。
同理,在不死川先生的辖区内也有很多队士,但他们格外害怕不死川先生,一看见他就开始全身发抖。
我在中途遇到了熟人,是在富冈先生的辖区内见过的村田先生,到哪里都能遇到他还真奇怪。
“不不不,这话该我说才对吧,森川你之前不是跟在蝴蝶大人身边吗?”村田先生解释说是因为人手不够,他才被调到这里来的,发现我又跟随新的柱了,他比我更吃惊。
大概在别人眼里确实很不可思议吧,我总是与不同的柱随行,却并非他们任何一人的继子,似乎难以定义我的存在。
我也不想,但从川野回来后,忍小姐非常担忧我的安危,通常太危险的任务都不肯带我了,若她长时间不在蝴蝶屋,就会让我去富冈先生或甘露寺小姐那里。
我知道她是担心无惨会派部下找我,川野的鬼突然死亡,他无论怎样也会去调查一番的,我的行踪他随便一查就会发现。
但他未必对我很上心,哪怕我们不是亲生父女,但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对他还算有点了解。
对他来说我既重要也不那么重要,我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可就算没了我他也可以找到替代品。那些年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巧合地跟他有几分像,又对他有用,他愿意把我当一只打发时间的宠物养着。
除此之外,我们确实没有任何关系,忍小姐也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世上也会有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惊人地相似。
何况我看过亲生父母的照片,我的发色来自父亲,瞳色来自母亲,至于那张脸,叔父大人说我像曾祖母,她曾经是川野最夺目的明珠。
种种因素导致了这个戏剧性的巧合,我以前曾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我,无惨才盯上了我家,用我父亲的身份隐藏在人群里,至今我都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意外身亡还是被他杀害,也害怕去查证这件事。
不过再怎么说无惨也不会放着我不管,哪怕我是人,在他眼里我也算背叛了他,绝对不会让我安心待在鬼杀队,那个人向来不讲道理。
与此同时我的修行却到了瓶颈,一步也无法再继续前进,时间久了之后,我开始感觉到焦虑。
而在某一天,不死川先生也终于宣判了我的死刑,“你不适合风之呼吸。”
他说这话是在午饭时间,我们吃的是不死川先生自己做的饭团,因为我早些时候尝试做饭,差点把他家厨房烧掉了。
我从没做过饭,在蝴蝶屋有小葵她们包了做饭的任务,老师也没有让我做过饭,他的理由是怕吃了我做的东西会即刻不治身亡。
我一直是不信的,认为是老师故意打击我,去了蝴蝶屋之后常常看小葵她们做饭,也觉得做饭是件很简单的事。
我真傻,真的。
到不死川先生回来为止,我一直保持正坐的姿势,把头贴在地板上等着向他道歉,虽然房子没有烧着,但灭火的时候我把灶台毁了。
不死川先生回来面对我的谢罪大礼时,思绪似乎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过了好几秒才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如实地忏悔了我的过错,他果然生气了,还骂我了。
“这点小事别搞得这么吓人啊,白痴!”
呜——
不死川先生很简单地做了饭团当午饭,我没被罚不准吃饭真是太好了,另外不死川先生做的饭团真的很好吃。
我一边吃一边不禁想,为什么像忍小姐不死川先生这样厉害的人,做饭也那么好吃。还是说因为他们厨艺都很好,所以才那么厉害?照这么说来,我那很擅长做烤肉的小师弟将来岂不是也会变得很厉害?
因为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感觉,这件事我本来就心知肚明。
老师指导我修行的第一年,就说过我不适合风之呼吸,或许去学水之呼吸更好。
我在屋外跪了五天,直到老师答应继续教我,并且承诺无论如何绝对不把我送走。
老师骂我愚蠢,说世上还有那么多剑士在用风之呼吸,就算没有我,流派也不会断绝,新的风柱早晚会诞生。他还说黑泽先生救我也不是要我来做剑士,我就该老老实实地回家过平静的生活。
老师说得没错,不死川先生很快成为了新的风柱。
但是我怎么能因为黑泽先生不会因此怪我,就遗忘他的死继续过心安理得的幸福生活,即使我明知道我的幸福是在黑夜里战斗的人用命换来的。
他本来可以不必死,可以救更多人。我怎么可以因为他不怪我,就原谅我自己。
这条命如果不能挽救更多被鬼伤害的人,又有什么存在意义。
虽然我知道我很没用,但哪怕多救一个人也好,我也要尽我可能去斩杀鬼。
不死川先生从来不说没用的废话,他知道我不可能退出鬼杀队,在接着那句评价之后,又说我应该按照习惯的呼吸方式创造更适合的战技,不要再想着用好风之呼吸的剑型。
意思就是让我从风之呼吸里衍生出更适合自己的流派,像忍小姐和甘露寺小姐那样。老实说对于我能不能做到像她们那样自创呼吸法,我是没有自信的,但眼下我有没有信心都得努力去做到,至于丧气的念头与其有空去想,不如再多花点时间思考。
新的修炼刚开始时,每天对我来说都是痛苦的,我不能再想着配合风之呼吸的战技来使用呼吸法,而要全神贯注地感受自己的呼吸方式,脑子还要思考怎样调整自己的招式才能达到最大的杀伤力,简直就和婴儿重新学走路一样艰难,这真的太难为我这个笨蛋了。
之前遇到村田先生,知道我跟着不死川先生后他很担心,因为据说不死川先生偶尔指点队员的时候相当严苛不近人情。
但我没有这种感觉,他指导我的时候确实很严厉,可这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他依然很忙,任务总是不间断地来,休息时还愿意指教我陪我对练,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死川先生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就待在他家老实地训练,抽空帮忙打扫,就是不敢再进厨房了。
可喜可贺的是,虽然我没有盯着他,但他回来后也没看见身上再出现新伤,应该是没有再用那种乱来的方法战斗了吧。
我在信里告诉忍小姐,她夸我做得好,为了鼓励我修行,还随信寄了两匣点心过来。
我更加想念她和蝴蝶屋的大家了,于是加倍努力,希望下次见到她的时候能够有进步。
一直到下次柱合会议临近的时候,我终于算是创造了两式最适合自己的战技,用起来得心应手,远胜从前。
虽说两式战技太少,但有了起点,后面的招式要创造出来就会更容易了。不死川先生也点头,对我的修炼成果表示了许可。
按说应该自己给新的流派取名字,但我真的舍不得风之呼吸,就叫风之呼吸改好了,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忍小姐带着我参加柱合会议已经是惯例了,基本上其他柱也没有意见,所以我问不死川先生可否和他一起去的时候,他也答应了。
出发的那天,我自觉地把眼睛遮起来,朝他伸出手。
他迟迟不接,隔了很久才古怪地问我:“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要去主公大人的宅邸啊。
虽然我也被破例允许知道主公大人的住所,但忍小姐给我说明路线的时候,还没讲到一半我已经两眼都是蚊圈圈了,哀嚎着放弃记忆那么复杂的路线。
当然我只要乖乖跟着她走就好了,可是我想让忍小姐牵着我,因为她的手很软很舒服,牵着蒙眼的我走路时会细心地提醒我注意脚下,告诉我前面有什么障碍物。
她真的好温柔好美,我好喜欢她,和忍小姐一起去主公家的路上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我才记起我现在是要和不死川先生一起走,不是面对忍小姐,不应该对着他撒娇。
刚要把布摘下来准备老老实实跟着他走的时候,不死川先生握住了我的手,我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
“走吧。”
不死川先生的手和忍小姐完全不一样,他的手掌很大,手心里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痕。和忍小姐温软的手不一样,他的体温很高,掌心是炽热的,短短片刻我就感觉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平常他走路很快,我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跟上,但今天考虑到我蒙着眼睛,他走得似乎不快,完全配合我的步调。
一路上不死川先生都没有和我说话,但我踩到的地方都是平整的,完全不用担心摔倒。
走了一段路之后,不死川先生松开我的手,我正疑惑着他家竟然离主公的宅邸这么近的时候,他又开口说:“别乱动。”
这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感觉他靠近我,疑问没有说出口就被他抱起来了,这个变故让我猝不及防,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不、不死川先生?”
下一刻他抱着我继续往前走,我听见水流哗哗地响着。
“是要过河吗?”
“嗯。”
我安心下来,乖乖地不乱动了,时间好像拉得很长又好像很短,有那么短暂的片刻我感觉四周寂然无声,耳边唯一清晰的是他的呼吸和心跳。
明明没有贴着胸膛,心跳声哪有那么容易听见呢,可我莫名地就是相信自己听见了,他的心脏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最后抵达主公大人的宅邸门口,我摘下布的时候,不死川先生已经朝里面走去了,我小跑几步跟上,听见宇髓先生在庭院里大声嚷嚷,“不死川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就差你一个了!”
不死川先生没理他,自顾自走到另一边去了。
唔嗯,如果他不带着我肯定就会很快了,我有点愧疚,心想回去要好好感谢他才行。
对了,那就去买荻饼送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