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也不瞒着:“你皇额娘自打入宫跟了你皇阿玛就没出过宫,这次出去,她就是想为受灾百姓出点力,和太医院的太医一起医治伤患。”
“可外面又乱又冷,皇额娘出去能习惯吗?老祖宗,你一开始就该揽住皇额娘的。”
康熙帝语气难掩担心,闻言,孝庄安慰:“你就放心吧,我有安排十来个人跟在你皇额娘身边,她不会有事的,况且这都第五天了,你皇额娘走时有答应在外七天,这眼看着再过两天,她就该返回皇宫。”
“但愿皇额娘能说到做到,不然,朕就亲自去把她接回来。”
康熙帝眉心微蹙,言辞灼灼地说着,看眼他,孝庄淡淡说:
“你皇额娘可是草原上的女儿,别把她想得太脆弱,再者,你怕是不知道,你皇额娘这两年没少在校场练骑射,听保成他们说,你皇额娘还有跟着武师傅学拳脚功夫,一般人应该伤不到她。”
“皇祖母,皇额娘她就是再厉害,那也是个女人啊!”
“不要小瞧女人!”
没去看康熙帝,孝庄缓声说:“安心吧,在外医治伤患,你皇额娘是以男装示人,再加上身边有那么多人跟着,出不了事。”
……
距离京城三十多里地的某县城。
“主子,您这出来都快十天了,要是再不动身,家里怕是会派人来接您回去。”
三日前下个不停的飞雪终于停了下来,而叶夏自打出宫到这座受灾县城医治伤患,数日来基本就没好好歇过,这一点从她明显消瘦的身形就能看得出。
叶夏给一伤患换药包扎好,站直身体,左手握拳边轻轻捶打后腰边说:”明一早出发。”
这座县城受灾严重,从抵达之日起,她就忙得脚不离地,跑前跑后医治伤患,并县城下面的村落走动,帮那些被坍塌房屋压伤的百姓,
好在朝廷给这座县城有拨下来一名太医、和两位京城来的药堂坐诊大夫,再加上本县的大夫共同努力,眼下,这座重灾县里的伤者基本上都已得到医治,后面只需要换几次药,就能陆续恢复健康。
再就是,雪停了,房屋重建这块,康熙帝采取了她提出的法子,早在数日前,这边的百姓,不管是县城的,还是县城下面村落里的,都在官兵带领下积极修缮房屋,灾后重建就她看来很乐观。
受灾百姓没有饿肚子,在房屋没建好前,住帐篷的住帐篷,没帐篷住的,住冰屋躲避风雪。
说起冰屋,也是她在防治风雪的建议中写到的,毕竟房屋修缮、重建需要时间,根本来不及安置所有受灾百姓,在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一种易建造的屋子隔绝风雪。
说好明日一早动身回京,叶夏翌日清晨,自然没有半点迟疑,然,等她带着人从客栈走出来的时候,入目看到的是拥挤的人群,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有的腿脚不便,
被家人要么搀扶着,要么被家人直接背着,无不不舍而感动地直直望向她,见她的目光望过来,一须发花白的老者,手拄拐杖,被家中晚辈搀扶着走上前,尚未开口,就要给叶夏下跪,好在叶夏眼疾手快,立马伸手将老者扶住:
“周大爷,您的腿上虽说不严重,但也需要好好养段日子。”
微顿了下,她含笑的眼眸扫过一众受灾百姓:
“大家想来是知道在下要回京了,没告诉大家,是陆某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扰大家多休息个把时辰,最近大家伙都忙着重建家园,肯定都累得很,但我相信,在朝廷帮助下,我们的家园很快就能重建完毕,重新住上可以遮风挡雨的好房子,过上平和安定的生活。”
明明天尚未透亮她就着人出发,却还是惊动了这些被她医治过伤痛的受灾百姓。
这一幕她虽没想过,却也能余料到。多日医治伤患,她几乎和这些淳朴、善良的百姓打成一片。灾难带给百姓们的无疑是痛苦,是悲绝,可朝廷接连下发的赈灾错事,
像黑暗中陡然出现的曙光,给受灾百姓,给陷入苦痛中的百姓带来了希望。而她的出现,是以一名普通的太医身份来到这座重灾县的,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她就是代表了朝廷,已自己绵薄之力,帮助这些灾难中受伤的百姓接触痛苦,让他们受伤的身体得到及时医治,好早些恢复健康。
休息?
用膳?
不,只要是被她看到的伤患,她只想第一时间医治好他们,哪里顾得上休息,哪里顾得上用膳?
忙得脚不离地,跟着她出来,一路保护她安危的护卫们,还有鸣烟、鸣翠二人,皆和她一样,对灾民们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好不容易闲下来,失去父母的小儿穿着单薄的破棉袄站在街边哭泣,看在眼里,她立马上前解下身上的斗篷,把孩子紧紧包裹住。
孤儿不少,在她吩咐下,身边的人拿着宫里的令牌,与县令商议临时组建起一座善堂,里面收养在灾难中失去亲人的孤儿。
总之,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尽可能地在尚未回京前,帮这些受灾受灾的穷苦百姓。
“陆太医,请受咱们一拜吧!”
被叶夏扶住的老人终还是不顾叶夏劝阻,拉着孙儿跪在地上,身后更多的受灾百姓亦如此。
叶夏错开身子,是的,她错开了身子,她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担不起如此深情厚重一拜。
抬手示意受灾百姓起身,叶夏微笑说:“大家都起来吧,起来吧,陆某来这儿给大家医治,都是皇上的意思,是皇上念着大家伙,想着大家伙能早日走出雪灾带来的伤痛,要是大家真要谢的话,就谢谢皇上吧!”
听她这么说,街上聚集的受灾百姓面向京城方位跪地,磕头高声齐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办法,在这皇权社会,让百姓感念皇恩,是最为明智之举。
她可不想因这么点事儿,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人口实。
“主子,咱们该走了。”
站在叶夏身后的侍卫小声提醒,轻点点头,叶夏笑看向从地上爬起的受灾百姓:“大家快去领粥吧,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
随着她音起,聚集在一起的受灾百姓主动让开道,他们站在街道两边,眼含热泪,看着叶夏带着随从走向马车。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其实也就驶出约莫数十丈距离,这些受灾百姓三三两两才开始散开,排队前往县衙设的三处粥棚领粥,
可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在路中央,骑马护在马车两边的护卫更是一个个从马上跃下,尚未收回视线的受灾百姓瞬间怔住,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大夫!陆大夫,小女子是来给您送行的。”
掀开车帘,叶夏看到一左臂受伤,肩上挂着绷带的年轻女子右臂上挎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满满一篮鸡蛋有些怯怯地望着她。
发丝紊乱,身上衣物脏污,五官清秀,肌肤白皙,两只手一点都看不出是穷苦人家出身,然,这女子却是坐着穷苦百姓装扮,给人的感觉怎么看怎么违和。还有那一篮子鸡蛋,这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重灾县,房屋倒塌无数,此女如若真是穷苦人家出身,从哪弄来这么多鸡蛋?
买的吗?
银子哪来的?
“这是小女子家里老母鸡下的一点鸡蛋,还请陆大夫带回府上尝尝,俺娘养的鸡下的蛋吃起来可香了。”
叶夏从马车上下来,身边的护卫护在她周围,很明显,察觉那女子身份有疑,而叶夏也配合,站在距离女子数步开外就没再向前,她浅声说:“鸡蛋你带回家吧,不过,姑娘一家的心意,陆某在这心领……”
似是察觉到她起了疑心,那女子蓦地丢下手中装满鸡蛋的竹篮,随之掌心多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与此同时,十多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朝叶夏一行发起攻击。
那些怔愣在街上,尚未去领粥的受灾百姓看到远处的一幕,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踩着积雪朝叶夏马车这边涌了过来。
叶夏和身边的护卫们正在和一众黑衣刺客打斗,察觉到由远及近踩着积雪的“咯吱吱”声,忙对身边一名护卫说:“快去,阻止百姓们过来!”
那名侍卫“嗻”了声,握着染血的兵器,领命而去。
起初欲行刺叶夏的女子,被叶夏巧妙夺过手中的软剑,同时一掌劈晕,此刻,叶夏已然知道,这场刺杀是冲着她来的,
可想而知,她的身份八成是暴露了,至于是如何暴露的,要么是她在外不小心暴露的,要么是宫里走漏了什么风声,从而给人猜到当朝太后带人出宫等等一系列事。
但不管怎么说,刺杀她的人无非是在针对皇帝,针对朝廷,那么,刺杀她的幕后主使者又会是谁呢?
三位反叛的藩王,还是“朱三太子”(反清复明人士)的人?
就她对清史的了解,三藩之乱已进入倒计时,最多再有三年时间,康熙帝就会平定三藩,难道是三位藩王想要挣扎挣扎,刺杀她这个皇帝嫡母,好打击打击年轻的皇帝,让其方寸大论,从而在平定三藩的决策上出错?
要真是这样,那三位藩王未免太小看康熙帝,哪怕是年轻的康熙帝,也不是谁小看得起的!
“朱三太子”?
崇祯皇帝的第四子朱慈炤,明亡,朱慈炤化名“王士元”隐在乡野做私塾老师,然,名气过大,使得不少反清义士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反对清廷统治,朱慈炤因名气大,
就被那些反清义士拉出他的名字一起打旗号,直白点说,“朱三太子”是否真得存在,其实是个迷。叶夏觉得现在的她不管是被藩王们盯着,
还是被“朱三太子”的人盯着,作用就是用来祭旗,用来震慑康熙帝,震慑清廷,好吧,说得难听的,她要真在这一命呜呼,将会是清廷的耻辱,是康熙帝人生中一个无法抹去的阴霾。
太后啊,大清的太后,皇帝的嫡母,被人刺杀在宫外,这代表什么?
代表皇帝无能,代表清廷无能!
手中剑起剑落,腿风横扫,攻向叶夏的黑衣刺客,没一个活命的。等这场厮杀结束,叶夏丢开手中的软剑,就见她的护卫们全部跪地:“奴才等无能,让太后受惊了!”
就这一句话,就这简单的一句话,叶夏知道她的身份是彻底暴露在人前。
被挡在二三十米外的受灾百姓,确定他们耳朵没有听错,那位……那位给他们治伤的陆大夫不是太医,不是男儿,是一妇人,是本该待在皇宫里的太后,是大清的皇太后……
良久,这些受灾百姓都没有回过神,太后懂医,太后不怕吃苦受累,不怕天寒地冻,出宫来给他们治伤……那可是太后啊,
多金贵的主子,却不嫌他们邋遢,始终微笑着给他们这些穷苦人治伤,还抱他们这些穷苦人的崽子,给那些失去父母的小崽子喂粥,
原来这就是太后,原来皇太后这么平易近人,原来皇太后说的都是真得,皇上念着他们这些受灾的穷苦百姓呢,这不,就由皇太后出面,到他们这儿为他们这些在雪灾中受伤的百姓医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受灾百姓们再次跪地,面朝叶夏,面朝这条回京方向的官道,跪拜皇帝,跪拜叶夏这个太后。叶夏现在还能说什么?否认自己的身份吗?
能吗?
没看到有支五百多人的御林军骑卫护着御驾过来?
御驾停稳,康熙帝身着龙袍,从御驾上走下来,继而大步走向叶夏:“儿子请皇额娘安!”
抚额,叶夏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必要吗?真有必要吗?
她不就是晚回宫三天么,怎就把这尊大神给引出了宫门?他难道就不怕遇到什么意外?
还有孝庄,不是很在乎玄烨这个孙儿吗,至于为她一个妇道人家以身犯险?暗自摇摇头,叶夏示意康熙帝不必多礼,继而说:“皇上不该出宫的。”
康熙帝却摇头:“皇额娘许诺皇祖母,说七日便可归京,结果却迟迟不见回宫,而皇额娘都能亲往受灾县,医治受伤百姓,整过来看看朕的子民,来接皇额娘回宫有何不可?”
两人正说着话,那些跪地尚未起的受灾百姓再次向二人叩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康熙帝朝叶夏轻颔首,而后朝受灾百姓走近两步,沉稳的嗓音随之扬起:“大家都起来吧!这次的灾情朕心甚痛……”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却又充满对百姓受难的同情,年轻的皇帝没有推卸他身为一国之君该承担的责任,他语气诚恳而真挚,听得一个个眼噙热泪,再度叩拜:“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没有皇上的圣旨,朝廷能给他们送来大米、白面,能熬出那么粘稠的白米粥,能蒸出那么好的白面馒头给他们吃?且还给他们吃新鲜的水果蔬菜,
虽说水果到他们口中也就一人一口的份量,可不管是白米粥、白面,还是蔬菜瓜果等食物,都是天上仙人们食用的,却因为皇上英明,
把那么好的东西降到他们人世,皇上没有把那些东西给权贵分食享用,而是一车车拉出宫,送往他们这些受灾县,给他们这些受灾百姓裹腹。
皇上仁慈啊!
自从朝廷派出军力帮助他们这些老百姓救灾,各类物资,以及赈灾银子陆续抵达,尤其是赈灾银有发到他们百姓自己手中,
不像传言中那般,什么赈灾银被各层官员贪掉大半,发到他们受灾百姓手里的屈指可数,还有皇上和朝廷向全国各地的百姓发起募捐,共同助他们这些受灾县的百姓渡过难关。
又是天降米面和瓜果蔬菜、鱼类肉类,又是全国各地捐赠给他们受灾百姓的各类物资和赈灾银,再还有皇上、太皇太后、太后、
小太子小阿哥小公主们和宫妃娘娘们捐助,这次灾情对他们这些受灾地区的百姓来说,是痛苦,是难以接受的,可在上到皇上,
下到普通百姓对他们方方面面的救助,那些痛苦终不再是痛苦,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新家园拔地而起指日可待。
藩王们和反清义军想要看康熙帝的热闹,想要趁火打劫,但看到的却是皇帝和朝廷井然有序地在救灾,听到的是受灾百姓对皇帝、对朝廷的赞扬,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康熙帝用他的行动赢得了民心。
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康熙帝知道这个道理,自是把百姓放在心间,放在心中重要位置,这样的一国之君,还真是有成为“千古一帝”的资本!
“这位就是纳兰公子吧?!”
对那些受灾百姓好一番安慰、鼓励后,康熙帝转身走至叶夏身旁,闻言,循着叶夏视线看过去,颔首:“皇额娘,他的确是纳兰容若。”
叶夏眼里流露出欣赏之色:“是个好孩子。”
康熙帝笑说:“嗯,皇额娘说得对,容若很不错,确实是个好孩子,”说到“好孩子”三个字,他朝纳兰容若恶趣味地看了眼,继而续说:
“容若是明珠的嫡子,擅写诗词,皇额娘待在宫里闷的话,可以和儿子说说,儿子派那小子陪皇额娘聊聊诗词歌赋。”叶夏摇了摇头:“你皇额娘我可没那个雅兴。”
坐上宫里来的宽敞舒适大马车,叶夏在鸣烟服侍下,拿热帕子擦了擦手,方接过鸣翠奉上的热茶,捧着轻抿一口,笑问二人:“这趟出来,吃苦了吧?”
鸣烟、鸣翠齐摇头,鸣烟说:“奴才不苦。”
苦?
主子都没说苦,她们做奴才哪能叫苦?
再说,和主子这些天做的相比,她们能为受灾百姓做的很有限,又能受什么苦?
马车一路颠簸,到京城已是半下午。
宫里得到消息,最高兴的无疑是团子们,但相比较其他团子高高兴兴地盼着能快些见到叶夏,好听叶夏这个皇玛嬷讲好听的故事,团子保清却希望他最爱最爱的皇玛嬷能立刻进入宫门,立刻出现在他面前,立刻到钟粹宫救救胞弟万黼。
是的,万黼团子病了,高热不退,和团子长生之前一样,受凉发热,怎么都没法退烧。太医明明有像皇玛嬷救长生那样救万黼,却就是迟迟不见万黼退烧。擦拭身体,多喝热水没用吗?
可是皇玛嬷确实是这样救长生的呀!
担心弟弟万黼出事,团子保清这两日都没和团子保成等弟弟妹妹们玩儿,每日前往尚书房跟着师父上完课,就回到钟粹宫陪弟弟万黼,
这会儿不经意间听到宫女说皇上和太后的车辇已进宫门,小家伙撒开退就跑出钟粹宫,哼哧哼哧向宫门口跑。
“大阿哥!大阿哥,你慢点,你慢点,小心摔倒啊!”
叶夏耳力后,在车辇驶入宫门约莫一刻钟,听到有宫人在喊大阿哥,不由掀开车窗帘子,朝声源望过去,就见团子保清连斗篷都没皮,从前面右侧的宫道上跑出来,而这时康熙帝的声音响起:“保清,你这样成何体统?”
康熙帝步下御辇,凝向团子保清,脸色冷凝黑沉。
“保清请皇阿玛安,保清不是故意的,保清记着见皇玛嬷,求皇玛嬷去救救万黼弟弟,才没顾得太多,一路从钟粹宫跑过来的。”
团子保清跪地回禀,叶夏听到小家伙的声音,不等康熙帝做声,就喊小团子:“保清!”
“皇玛嬷……”
看到皇玛嬷在车辇上向自己招手,团子保清张嘴就哭出了声,见状,叶夏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快过来,不是要皇玛嬷过去看万黼吗,还不赶紧起来,随皇玛嬷去钟粹宫?!”
皇儿患病,作为父亲,康熙帝自然也是心急,于是,吩咐一声,御辇改道,随叶夏祖孙通往钟粹宫。
在古代,受凉发热这样的小病是真会要人命的,尤其是小孩子抵抗力差,一旦发热,得不到及时救治,不死也会烧成傻子,这在现代来说,同样存在,只不过现代医学发达,只要不是送医太迟,那都不是问题。
万黼从昨晚发烧,到今日,到此时,已经过去几乎一天,太医有开汤药,有把叶夏给长生降温的法子告诉惠嫔,但效果甚微,到目前为止,万黼虽未被太医下断语没治,却也已烧得昏迷不醒。
进钟粹宫,叶夏先换下身上的衣物,接着洗干净手脸,这才到万黼床边。询问完太医有关团子万黼的脉案,她亲自又为小团子把脉,接着从惠嫔贴身大宫女手中接过半碗热水:
“哀家来喂,你去多冲些糖盐水过来。”
团子万黼发烧,和长生还有些不一样,长生是单纯受凉发烧,万黼却是又拉又吐连带发热,急需多喝糖盐水补充体内缺失的水分。
通过意念,将给团子万黼喂的白色粉末颗粒装药物和丁点灵泉背着人水融入水中,叶夏坐到床边,对惠嫔说:“万黼烧得不是很厉害,你不用太担心。”
惠嫔眼底难掩忧色,但仍强装坚强,向叶夏行礼说:“嫔妾谢谢太后医治万黼。”
“是太医的汤药医治的万黼,哀家可什么都没做。”
说着,叶夏开始给团子喂“水”,待惠嫔的大宫女端着大碗盐糖水过来,叶夏正好喂万黼喝完最后一口药。
叶夏给万黼喂的药物融入水中没有颜色,因此,屋里其他人并无发现异样。
“在又拉又吐这样的情况下,病患需要多补充水分,而盐糖水既能给病人补充水分,也能给病人补充营养,这样有利于病人的身体快些康复。”
叶夏对跪在一旁的太医说了句,又叮嘱惠嫔多给团子万黼喝盐糖水,然后回了慈仁宫。
康熙帝在得知团子万黼无大碍,在钟粹宫也没有多留,不过有留话给惠嫔,一旦团子万黼的病情有变,尽管着宫人前往乾清宫告知他。
生在皇宫,自幼就被阴谋算计包围,要长大真得不容易。因为在这世间,皇宫,尤其是后宫,是最危险,最阴暗的地方,
宫妃争宠相互算计,牵累皇帝的子嗣胎死腹中不计其数,早夭亦是不少,所以,后宫中有子女的妃嫔,如果没有一颗玲珑心保护住自己的儿女,那倒不如不生。免得生下来再失去,那种痛苦在后宫这样的地方,真得能将人逼疯!
用过晚膳,沐浴洗漱后,叶夏许是真得累着了,一上暖炕躺下,不多会就进入酣睡,等她再醒过来,就躺在自家炕上,望着身边睡着的三小只,她牵起嘴角笑了笑,继而轻手轻脚起身,到院里锻炼身体。
“夏夏,怎么不多睡睡?”
林兰从厨房出来,见闺女站在院中央扭脖子,伸胳膊踢腿儿,禁不住笑问。“我一直都是这个点起来的呀!”
不管是哪一世,她的生物钟都不曾变过,此刻,看到熟悉的亲人,她心里瞬间暖意融融,感到由衷的幸福。
林兰笑容宠溺:“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睡好吃好才能长高。”
叶夏抬手比比自己的身高,扬起软糯糯甜音儿:“我比同龄小孩儿要高半头呢!”她的个头一点读不矮,而且她也知道小孩儿要睡饱,要营养充足,个头才有希望长大个儿。
不多会,江学慎和小豆丁江学行走出堂屋,不过,江学行到底年幼,小家伙尚未完全睡醒,这会子即便站在院里,也是一脸迷糊样儿。
“姐姐早上好。”
看到叶夏,小豆丁江学行立马来了
精神,奶声奶气说:“我睡醒了,姐姐,我起得早吧?”
叶夏自然有看到小家伙从堂屋出来还在揉眼睛,但她并未揭穿小豆丁,而是笑眯眯地揉揉弟弟的脑袋:“那就开始跟着姐姐打拳吧。”
小豆丁江学行很是乖觉地应声:“好。”
“夏夏,我们开始吧。”
江学慎说着,就摆出架势,看眼这个哥哥,叶夏微笑着“嗯”了声,兄妹仨在院中央排排站,彼此间拉开成人一臂距离,开始打起叶夏数月前教的那套拳法来。
至于江学谨和江学言哥俩,周内住校不在家。
兄妹仨打完一套拳法,各自去洗漱,而林兰则给龙凤胎穿好衣服,将俩小家伙带到院里洗脸,看着两小只有模有样地刷牙。
待用罢早饭,林兰骑车去上班,江安自是去地里上工,叶夏和江学慎则是将江小五和龙凤胎送至江奶奶那,而后赶去学校。
时间匆匆,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放暑假,叶夏自那日梦醒,期间没再入梦。“夏夏,那个韩泽宇到底是谁啊?我觉得他肯定是闲得慌,不然怎么每个月都给你写信,且一个月两封,从不间断。”
放学投中,江学慎走在叶夏身侧,嘴里嘀嘀咕咕不停:
“还有京市那几个小崽子,他们不好好玩儿,干嘛也每个月和你通信不断?倒是那个程隽朗挺上道的,这都好几个月,不对,是这近半年来都没给你写信了,你说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叶夏看眼江学慎:“三哥,你一会说人家程哥哥上道,一会又说人家不再给我写信,是个什么意思,你这话要是落到程哥哥耳里,程哥哥保准会说句:我好难哦!”
说到后面,叶夏耍宝似的叹口气,看得江学慎好一阵尴尬。
瞅眼三哥不自在的样儿,叶夏轻笑出声:“我逗三哥玩呢,三哥可别放在心上,不过,程哥哥忽然间停止和我通信,确实挺奇怪哒。”
自年前一别,至今,程隽朗竟真没给她写过一封信,是他出了什么事,还是不想再和她做朋友?
京城。
近一个月来,程隽朗每日上下学,身后都会跟着两只尾巴,而那两只尾巴就像是针尖对麦芒,见面就吵吵个不停。“李雪婷,你是几个意思,上下学干嘛要跟在程隽朗身后?”
贺诗琪走在李雪婷身侧,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质问。李雪婷冷眼看向她:“你管我是几个意思?贺诗琪,我警告你,不要招惹我,不然,我不介意好好和你算算账。”
年前她原本感觉自己要完了,要在属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不料,有日贺诗琪不知发了哪门子风,竟然将占了她身体的冒牌货堵在大院花园的假山后面,
对,就是前面她和贺诗琪打架的那个地方,贺诗琪当日将人堵住,二话不说就对占了她身体的冒牌货动手,结果就是冒牌货像她之前一样,
被贺诗琪推倒,撞得头破血流,也就在那一刻,她出奇得掌控了自己的身体,而那个冒牌货却在她身体里沉睡了过去,睁开眼,她在贺诗琪被吓住字迹,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强撑着力气,敲在对方脑瓜子上。
看着贺诗琪血流满面,张嘴“哇哇”大哭,她索性坐在地上,等着对方的哭声把大人引过来。两人皆破了脑壳,谁都没理,家中长辈急得给她们看伤,谁都没有多问,至于后来,她实话实说,自是没怎么受长辈们数落。
贺诗琪把她的头撞破,她拿石头敲破贺诗琪的头,这叫礼尚往来,否则,那就叫蠢货!这是她想的,至于家中长辈作何想,她管不着,也不会费心思去想。
养伤期间,她慢慢发现一个秘密,就是她之前明明在自个的身体里,为何会越来越虚弱,虚弱到快要消失似的,原来根源在那个小丫头身上。
鸠占鹊巢,占了她的身体,随着神魂和她的身体慢慢融合,继而一步步蚕食她的魂魄,虽然小丫头未必知道这些,但事实是,她的魂魄确实在不知不觉间被小丫头的神魂蚕食,变得虚弱,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那日贺诗琪故技重施,虽令她气愤,却也间接救了她一命,让她重新掌控自个的身体,让那鸠占鹊巢的小丫头因昏迷沉睡在她身体深处,
这实在是帮了她大忙。等着吧,那鸠占鹊巢,占了她的身体,现沉睡在她体内的小丫头,等着被她的神魂吞噬吧!
“谁怕谁啊,要算账是不,来呀,现在就和我算账呀,李雪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贺诗琪气得要调教,狠狠地瞪向李雪婷。
“你知道又能怎样?”
小屁孩,年纪这么小,就对程隽朗动了心思,真是够早熟的,但小屁孩却不知,她是李雪婷,可她不是幼年时期的她,是已经活了一世的李雪婷,贺诗琪这个小屁孩想和她挣,资本呢?
“我不许!”
贺诗琪攥紧拳头,忍住没上手去抓李雪婷的脸:“程隽朗是我家的,你姓李,他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
李雪婷翻个白眼儿:“你呢?你姓什么?贺诗琪,你姓贺,程隽朗姓程,她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而你也并没有把程隽朗当成是一家人,所以,我和程隽朗的事你管不着。”
贺诗琪冷哼:“我说不许就不许,你要是不听,我就找人要你好看!”
“吓唬谁呢?贺诗琪,你还是学乖点吧,否则,我不介意替贺叔叔教你做人。”
李雪婷凑到贺诗琪耳边小小声说了句,随之顿了下,又说:“程隽朗是我看上的,等我和他长大后,我就嫁给他,所以,你啊,还是省在程隽朗身上省省心吧。”
两个十岁大的小姑娘,好叭,其中一个壳子是十岁,芯则不然,但不管怎么说,两人目前都是小孩子,出口之语却和成年人间对话没两样。
贺诗琪说到底是真正的小孩子,脸皮没有李雪婷这个伪小孩厚,只见她面红耳赤,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对着她嗤笑一声,李雪婷小跑着追上程隽朗:“隽朗哥哥,你走慢点呀,我都快要追不上你啦。”
程隽朗别说给对方一个眼神,他就像是没感知到李雪婷靠近一样,背着书包自顾自地朝前走。
自上次向贺衍提出要住回程家那栋两层红砖小楼,又经贺衍亲自给程爷爷程奶奶打电话说起这事儿,两位老人几乎都没考虑,便决定回京居住,照顾孙儿起居。
沈曼青自然是反对程隽朗和程家二老生活在一起的,更不想看到程家二老回京生活,但她更怕自个作的太厉害,继而被贺家扫地出门。
有着这层顾虑,她在程隽朗搬到程家住的时候,虽没给这个儿子好脸色,却也没什么难听的。
“隽朗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呀?”
李雪婷知道装可爱装天真容易招人喜欢,因此,她重新掌控身体主动权后,便沿用之前占据她身体那个小丫头的人设,可她没想到,
无论她怎么努力靠近程隽朗,无论她在程隽朗身边说什么,都得不到一句回应,就好像她是空气一样,对程隽朗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走进大院,程隽朗朝程家住的二层小楼走去,见状,李雪婷跺跺脚跟上:“隽朗哥哥,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写,你能教教我吗?”
回应她的除了耳边轻微的风声,就是她和程隽朗的脚步声。
“隽朗回来了。”
程爷爷回到京市,以身体尚未养好为由,没接受上面的工作安排,这会子程老爷子和老妻坐在客厅,一个看报纸,一个戴着老花镜给唯一的孙儿织毛衣,
听到脚步声,二人齐抬眼望向门口,就见孙儿背着书包进家门,熟料,下一刻,李雪婷的身影跟着出现,心中暗自摇摇头,程奶奶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衣,对李雪婷招招手:“婷婷过来,到奶奶身边坐。”
程隽朗和爷奶打过招呼,直接上了二楼。
原本李雪婷想跟上,没料到被程奶奶叫住,她心里挺生气,面上却不得不装乖乖女。
“程奶奶好,程爷爷好,我有几道题不会做,就想着请教隽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