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桌后起身,彭校长打开一个文件柜,直接取出上一届六年级的毕业考卷:“这是去年六年级的毕业考卷,你现在就坐,彭爷爷给你看时间。”
接过彭校长递过来的试卷,叶夏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坐到椅子上,取出一支圆珠笔,朝彭校长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
彭校长:“计时开始。”
和之前入校考试一样,叶夏答题的速度令办公室内所有人叹为观止,哪怕语文试卷最后一题是作文题,也被叶夏准确立意,字迹工整,仿若印刷上去一般,书写出一篇近五百字的作文。
“这就完了?”
彭校长明明已有心里准备,却还是被叶夏的答题速度惊得不轻,他接过叶夏递上前的试卷,坐在办公桌后,亲自为叶夏批阅考卷。
看着这比标准答案还完美的考卷,彭校长心潮澎湃,笔尖触碰着卷面,一道题接一道题打着对勾。待两份考卷完全批阅完,彭校长对江安说:
“江同志,小江夏真得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要不我给镇中学的校长写封推荐信,举荐小江夏直接去读初一你看怎样?”
双百,语数皆是满分,尤其是那篇作文,简直优秀至极,是他教学生涯中,看到过的最好的作文,比他数十年来从作文月刊、作文集锦中看到的范文还要优秀不知多少倍。
语句通畅,首尾呼应,修辞手法运用巧妙,作文立意明确,仅看第一段落,就抓住人的眼球,这样的作文,不给满分,那就是天理难容。
江安没有高兴啊,但却没有即刻回应彭校长,他垂眸看向闺女,眼神宠溺而柔和:“夏夏,你自己做决定。”
这是他闺女,是他江安的闺女,脑袋瓜子咋就如此聪明?入学就读四年级,半学期过去,又直接跳读六年级,且在这次跳级的考试中,竟拿下双百,这看在他眼里,真得倍感高兴!
六年级的毕业考卷,自学,短短时间完美答完,没有扣一分,宝贝闺女实在太给他长脸了!
“我就跟着六年级参加毕业考。”
七岁就读六年级,已经很出风头,再者,不过是半学期时间,她便能进初中大门,用不着急于这一时半刻。
许是出于好奇吧,“疾风”蓦地从江学慎怀中跳到彭校长的办公桌上,目标很明确,直接去瞅叶夏的考卷。卷面干净整洁,
字迹犹如雕刻印刷上去,年轻的皇帝颇感惊讶,可下一刻,他盯着卷面上的字禁不住怔住。不认识,满篇的字,他堂堂大清皇帝,
却认不出几个,这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但他得承认,小女娃的考卷写得尤为工整,看着那一个个勾勾,和考卷最上方的一百分,再结合那老头儿所言,年轻的皇帝对叶夏的聪明程度暗叹不已。
“疾风,你怎么这么淘气?”
江学慎把“疾风”抱回怀中,低声数落:“不让你来你非得跟着来,这来了又不乖乖听话,你这样是在找打知道不?”
点点“疾风”的脑袋,江学慎瞪着眼一字一句说着。
“汪汪!”
年轻的皇帝想说“放肆”,结果嘴巴一张就发出两声狗叫,一瞬间,羞耻得脸庞滚烫,只不过现在的他是一只雪狼崽,即便脸庞发烫,也让人看不出分毫。他忘了,忘记疾雪狼崽自个在掌控身体时,被叶夏训练得和普通狗狗没甚区别。
很听话,学狗叫,拉屎拉尿像人一样,到指定的地方解决,乖顺得没少得到小女娃的夸赞。
彭校长见叶夏有自个的主意,笑着颔首:“那好,彭爷爷这就带你们去找六年级的班主任报道。”
拿起叶夏的考卷,彭校长领着江安爷仨出了办公室。没错,就是爷仨,小豆丁江学行没跟着来学校,他和龙凤胎都被江安送到了江奶奶那,在林兰上班期间,由江奶奶帮忙照看三个小家伙。
而江安在和江奶奶谈照看三小只这事儿时,是当着几个兄弟的面说的,并不顾二老拒绝,定下每个月十块钱的看顾费。
午饭三小只会回家吃,如若江安两口子都忙,会将仨小只的口粮拿给江奶奶。之所以把事儿说到明处,无疑是为免其他兄弟有意见,从而滋生出这样那样的事端。
龙凤胎能听进去话,又有小豆丁江学行在边上看着,江奶奶在家带三个孩子累不到哪去。何况有叶夏提供的儿童画册做辅助,
三小只捧在手里,个个乐呵呵得爱不释手,且三小只和疾风一样一样的,特听叶夏话,亲口向叶夏保证,不跑出奶奶家的院门,不碰危险的东西,会乖乖待在奶奶身边,认认真真看画册。
有这些保证在,江安两口子把三小只放给江奶奶照看,没什么不放心的。
新的学期很快迈入正轨,收到京市寄来的一封封信件,叶夏是每封都有拆开看,都有及时写出回信。她没想到自己只是为了应付几个小家伙那么一说而已,
熟料,靳宸君小朋友和赵子铭小朋友,以及贺旭阳小朋友,竟然都在开学初给她写信过来,看着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看着有些字由拼音书写,看着那一句句童言童语,叶夏是既愉悦又好笑。
她的回信不带丝毫敷衍,每封都写得极其认真,先是向三个小家伙问好,接着回答小家伙在信中的问题,就这样,一个月,她和三个小家伙每个有通两封信,月中和月尾是她这边的收信日期。
与此同时,她有收到韩泽宇一封信,信中,韩泽宇问她年前在京市为何突然没了消息,说他很担心她等等,对于这封信,叶夏的回信中,
只是隐晦地说了下她落在拐子手中,不过有惊无险,顺便谢谢韩泽宇的关心,后面,她则着重写了下疾风的事儿。
一个来月里收到的信不少,但叶夏并未收到程隽朗的信。她心里稍有点疑惑,却并未多想。
事实上,不是程隽朗不想写信过来,是在返回京市后的那天夜里,程隽朗又做梦了,那个梦延续他之前的梦境,在梦中,他看到少年陆向北在养父母身边一天天长大,学习成绩优异,跳级读完小学,又在初中跳级,升至高中,直至陆向北的养母突然病逝,梦境再一次中断。
通过一前一后的两次梦境,程隽朗已然感觉到他就是陆向北,准确些说,陆向北是他的前世,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促使现在的他不自主地变得深沉,心性上的转变,导致程隽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和一个小女娃通信。
那属于陆向北的记忆停留在高中时期,十多岁的年纪,一个大男孩,如何与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写信交流?
尤其是在陆向北十多岁的记忆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和女孩子相处的片段,若是记忆不融合,程隽朗自然不会受到多大影响,
问题是,那些记忆就像是用刀刻在程隽朗的记忆中似的,和程隽朗这十年里拥有的记忆融为一体,使其本就事事淡漠的性格变得彻底清冷起来。
他和沈曼青这个做妈的,比之前越发减少说话次数,对待贺诗琪直接当成是空气,被贺诗琪找事,一双眼睛冷漠得几乎没有半点温度。
“程隽朗!”
距离大院门口百米外的巷子口,程隽朗背着书包朝前走着,猛不丁听到贺诗琪的声音,然而他并未回头,更没有停下加布,继续朝前而行。
许是这样冷漠的行为激怒贺诗琪,又许是贺诗琪连日来被程隽朗冷漠对待,气得无法继续遏制自己的情绪,只听贺诗琪原本稚嫩的嗓音倏然间变得尖利:“程隽朗,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话说得狠,可贺诗琪看到的却是程隽朗依旧朝前行走,见状,贺诗琪对身旁几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子使了个眼色,接着,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接收到她的眼色,那几个男孩子一窝蜂冲向程隽朗,将人堵住,一步步逼近巷子里,其中一个男孩子朝地上吐口唾沫,抬手一挥,对其他几个男孩子发号施令:“听琪琪的,给小爷揍这个野种!”
说话的这个男生不是别人,正是李钧的儿子李昊阳。这小屁孩打小就和程隽朗不对盘,尤其一听到家里人称赞程隽朗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懂事,心里就特别来气。
他不喜欢听到程隽朗的名字,不喜欢听到这个别人家孩子的名字,更不喜欢程隽朗的清冷淡漠,目中无人的样儿,而让李昊阳今日爆发的,一是贺诗琪的原因,一是他妹妹李雪婷的原因。
贺诗琪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李昊阳,觉得李昊阳像只野猴子,成日就知道爬树,喊一帮孩子在大院里疯跑,玩些乱七八糟的打仗游戏,
可她被程隽朗连日来用无比冷漠的眼神对待,促使她想要给程隽朗点颜色瞧瞧,于是,她找上李昊阳,给李昊阳五块钱,着对方请大院里关系好的男孩子在今日下午放学后,好好教训程隽朗一顿。
李昊阳和贺诗琪读小学,按理说中小学放学时间不一样,但贺诗琪是主动找程隽朗的事儿,自然和李昊阳约好,放学后守在隔壁中学校门口附近,看着程隽朗走出校门,欲寻机把对方堵在这条巷子里收拾。
答应贺诗琪行事,不是李昊阳在乎那五块钱打手费,是这个小屁孩从小就喜欢贺诗琪,奈何贺诗琪不喜欢他,本来为这事儿李昊阳心里极为怨念,熟料,突然被贺诗琪找上,小孩儿心中一高兴,没做迟疑,就答应贺诗琪找玩得好的小伙伴,一起帮贺诗琪出气。
“哥哥,你们要对隽朗哥做什么?”
李雪婷开学至今,上下学都是跟李昊阳这个哥哥同进同出,不过,小姑娘一直很安静,在她哥哥和贺诗琪等大院男孩女孩里面做背景板,但在一个人面前却例外,这个人无疑是程隽朗。
李昊阳发现李雪婷比以前更甚,只要看到程隽朗,就将目光锁向对方,郁闷的同时,没少批评李雪婷,说他是亲哥,程隽朗又不是,干嘛总是去看程隽朗,而且在周末跑到贺家请教程隽朗问题。
对于李昊阳的质问,李雪婷有秘密在身,自然不会回答,这就令李昊阳愈发对程隽朗不满,也就有了今日他在答应贺诗琪教训程隽朗的同时,打算再好好警告程隽朗,不许和他妹妹走得太近。
“婷婷,这里没你什么事,站一边看着,等哥教训完这目中无人的野种,再带你回家。”
李昊阳说着,率先将书包取下来往地上一扔,他的同伴看在眼里一个个照做。“你怎么能这么说隽朗哥?”
李雪婷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李昊阳:“隽朗哥是沈阿姨和程叔叔的孩子,他不是野种,你和林国庆他们要是敢欺负隽朗哥,我保证把这事儿告诉咱爸!”
身体里那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给李雪婷洗脑,要李雪婷接近程隽朗,要李雪婷多多和程隽朗接触,对此,李雪婷很反感,但在知晓程隽朗和叶夏挺熟悉,
近些日子来,对靠近程隽朗不再似先前那般排斥,令李雪婷感到高兴的是,她身体里那道女人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虚弱,最近这两天,那女人一天只说一次话,时间不长,声音有气无力。
李雪婷觉得自己身体里这个女人快要消失了,对,她就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具体什么时候消失,却不知。
“咱爸才不管这种小事。”
回李雪婷一句,李昊阳冲着程隽朗的脸就送出拳头,不成想,程隽朗身形灵活,轻而易举就躲开了。“还愣着做什么?一起上!”
李昊阳觉得很没面子,见伙伴们站着没动,禁不住怒瞪一眼,再次朝程隽朗发起攻击。
“李昊阳,林国庆,你们好好给我收拾程隽朗,回头我请你们下馆子!”
贺诗琪一脸看好戏地靠墙站着。
“哥,国庆哥,你们别打了,隽朗哥又没招惹你们,你们凭什么打他呀?”
李雪婷急得跳脚,想要上前阻止李昊阳几人,不成想,胳膊被贺诗琪猛地抓住:“李雪婷,这是我和程隽朗之间的事儿,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当她没看出来吗?接近程隽朗,目的不要太明确,不过,有她在,李雪婷妄想达成心愿!
“放开我!”
回过头,李雪婷眼眶泛红,用力去掰贺诗琪的手:“你是隽朗哥的妹妹,却找我哥和国庆哥他们在这打隽朗哥,琪琪,我对你很失望!”
闻言,贺诗琪抓着李雪婷胳膊的那只手禁不住用力,疼得李雪婷的脸色不由变了变,嘴里一个没忍住,发出吃同声:“你抓疼我了,琪琪,你这样太坏了,要是你还不松开我,我不仅要告诉贺叔叔,明天上学还告诉老师。”
贺诗琪凑近李雪婷,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要再靠近程隽朗,否则,我划花你的脸!”
语罢,她甩开李雪婷的胳膊,像个没事儿似的。
“你……”
李雪婷被吓住了,她没想到贺诗琪回说出那样的话,后退两步,她抿了抿唇,强鼓起勇气开口:“我一定会告诉老师的!”
贺诗琪却没再搭理,而是将目光挪向李昊阳他们的打斗现场。
“小丫头,你是包子吗?打贺诗琪呀,打她呀!被贺诗琪威胁,你就怕了吗?听着,我命令你现在就去给贺诗琪一巴掌,之前我被贺诗琪推倒,这笔账还没和她算呢,现在你必须帮我给她一巴掌!”
身体里的女人声音响起,李雪婷当即脑壳吃痛,她用力摇了摇头,朝李昊阳喊:“哥,你们别打隽朗哥了,我头疼!”
以一对多,程隽朗越打越吃力,脸上和身上没少挨拳头,不过,李昊阳等挂的采也不轻。不想在这多浪费时间,程隽朗眸中冷芒闪过,
瞬间像狼崽子似的,对着李昊阳等狠狠出拳,须臾后,李昊阳和他的小伙伴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嘴里连连叫痛。
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程隽朗一句话都没给李昊阳等留,拍拍身上的土,径直走向巷子口,不多会,身影消失不见。
“哥!哥,你没事吧?”
头痛减弱,李雪婷跑到李昊阳身旁,扶起兄长,语带关心问了句。李昊阳摇头:“没事,哥哥没事,走,咱回家。”
说着,李昊阳招呼地上的同伴们:“又疼不死,赶紧起来,别躺在这儿丢人了。”
林国庆爬起身,揉着发疼的腮帮子,又揉了揉吃痛的肚子,气呼呼说:“没想到那小子还挺有两下子!”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从明儿起,都给我好好锻炼身体,最好再练练拳法,我就不信,下次咱们干补到那目中无人的家伙!”
李昊阳身上其实也痛得很,但他作为这些小伙伴们的头儿,绝对不可以在这会露出怂样儿,强忍着痛,他挺直身板,甚至都不要李雪婷扶他,一瘸一拐走出巷子,身后跟着同样一瘸一拐的小伙伴们,几人慢腾腾地朝大院门口前行。
“李昊阳,你就是怂包,那么多人连程隽朗一个都打不过,我找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