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当下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发力,笑容僵在嘴角。
听到这边不说话,这个叫王维娜的女孩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在电话两端相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噗。”
程九珠觉得有些荒谬——刚才电话那边传来的是轻笑声吗？
她瞬间有些生气：“你笑什么？”
电话那边的王维娜连忙收起笑容,轻轻柔柔的开口：“我只是觉得，我们刚才竟然就这么谁也不说话坚持了这么久，感觉有点好笑而已。”
“我觉得没什么好笑。”程九珠绷着脸,对电话另一边这个女孩充满了敌意，身上的刺几乎要穿过电话线,“你打电话找我到底是什么目的？”
“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见一面而已。”王维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时间，“就下午吧,你有时间吗？”
“没有。”
程九珠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妈为什么突然接近你，还发了疯似的想要搞垮你的项目吗？”王维娜问。
程九珠犹豫了。
她的确想知道。
“好。”既然对方主动打电话来月自己,程九珠就当是对方在向她宣战，她一口答应下来,“在哪里见面？”
“七闲路29号皇庭帝景。”
“你以为我不知道？”程九珠冷哼一声,“我是不会去那个男人家里的。”
“那……就附近的泰隆广场吧,那儿负一层的甜品店是我朋友开的,我们去那，不会有人打扰。”
“那就四点见。”程九珠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天呐，刚才她是接到了父亲出轨对象的女儿的电话吗？而且她竟然能够心平气和地和她讲了4分12秒,并且还约定了四十分钟以后见面？
王维娜，是叫这个名字吗？
程九珠瞬间充满了斗志。
“小姐，请跟我到这边买单。”导购见她听完电话，拿着开好的票据走了过来。
“哦，好的。”程九珠看到已经包装好的领带，才想起今天她原本的计划，是想趁展浩心情好，把礼物送给他，顺便为自己中午言语上的冲撞道歉。但是现在她和王维娜约了四点钟在泰隆广场见面，距离现在也就不过四十分钟，而这恰好差不多是她开车过去的时间。
恐怕道歉的计划要泡汤了。
程九珠拿着领带出了商场的门就直接去了盛光天河停车场，将礼盒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看了后视镜上挂着的圣诞水晶一眼，然后收回眼神，开车离开了公司。
另一边，展浩开完会拿着电脑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却被梁超拉住：“哎，等等！”
“干什么？”他问。
梁超一边拉着他的手臂，一边悄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程九珠的身影后，急中生智道：“呃，我有个工程上的问题想要问你，正好就在这儿说完。”说着就拉着展浩要回到会议室里。
展浩按住他的手，纳闷道：“你能问我什么问题？咱俩一个车辆一个环境，根本就没交叉点。”
说完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拂下去，转身欲走。
“那个，还有一件事！”梁超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电脑上，又生一计，“我刚才会议记录忘做了，你发给我一份。”
“我刚下看见你做记录了。”展浩指指他手里的电脑，轻叹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事已至此，梁超也不想费心编什么理由了，就直说道：“程大美女说一会儿要来给你道歉，你就在这儿和我一起等着她，她马上就过来了。”
“道歉？”展浩马上就反应过来，应该是为了中午那几句话的事。
“哎哎哎，你看看你，脸怎么又拉下来了，刚才董事长表扬你的时候，你不是挺开心的吗？”梁超指着他下耷的嘴角，大惊小怪。
展浩摇了摇头，但手机却是把电脑放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
“这样就对了。”梁超欣慰地点头，“年轻人，虽然你长得帅还有钱，但你这么多年单身不是没有原因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人家还愿意主动向你认错，就珍惜着吧。别像我似的，都快四十了才找到对象。”
看展浩默许了和他一起留下来等程九珠，梁超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你说要是十年前我不和西西分手，现在估计二胎都能上街打酱油了。前两天我刷朋友圈，看见她发自己女儿的照片，可漂亮可水灵了，把我羡慕的哟——不过我和海伦的孩子以后可是混血儿，她女儿再漂亮，也比不过我女儿……”
梁超自己说得嗨，展浩也不想开口打断他的白日梦。
他偏过头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手指在桌面上无章法地敲打着。
程九珠到了王维娜说的那家甜品店的时候，王维娜还没到。
店里没有其他顾客，于是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按照以前开大会的时间来算，四点应该差不多就是会议结束的时间，于是她赶快给梁超发了个短信，说他临时有事，会议室门口之约取消，还嘱咐他千万不要把自己准备给展浩道歉的事告诉展浩。
毕竟道歉这种事，还是她亲自去做更有诚意。
“小姐，这是我们的菜单，您先看一下。”店员把菜单递过来。
“谢谢。”
“叮叮。”这时候甜品店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店员顺着看过去，脸色一变，立刻放下菜单朝门口那人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约了朋友在这儿。”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程九珠倏地抬头。
这声音和电话里王维娜的声音有七分像，她来了吗？
程九珠看过去，中间只是一道栏杆挡着，却就能让她只听见人声，不见其人。
“是那个美女吧。”店员闻言朝程九珠这边看了一眼，低头说，“我带你过去。”
等两人绕过栏杆，程九珠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看不见那里有人。
王维娜竟然是坐着轮椅的。
程九珠到底是个善良的人，看到她的轮椅后，那份想要和她当面争斗的心就瞬间消失。
当然，她也打量了王维娜的长相。
浅咖色的长卷发，皮肤很白，眉眼轮廓都和她的声音一样，都很柔和。她穿了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外面是一件咖色的粗针毛衣外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攻击性。
“你是王维娜？”程九珠还是开口就问了一句。
“你好，程九珠。”王维娜抬头对店员笑了笑，“你去忙吧，帮我们拿两杯你们的招牌奶茶，我和朋友在这聊一会儿。”
“好。”店员点头，帮她把程九珠对面的椅子挪开之后就转身离开。王维娜收回目光，操控着轮椅到程九珠的对面。
“你的腿怎么了？”程九珠斟酌着语气问，“受伤了吗？”
“很久了。”王维娜从包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自己的腿上，“三年前和同学开车出去玩，车子从盘山公路上翻了下去，两条腿都截肢了。”她撩开裙摆，给程九珠看了看她大腿下面的义肢。
程九珠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要开口安慰她，但在话即将冲出口的时候，才想起她是冯文希的女儿，又硬生生地转了说法，硬邦邦地开口：“从盘山公路上翻下来只伤了腿，算很幸运了。”
“是啊。”王维娜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悲伤，“当时开车的我的朋友，就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和他比起来，能侥幸活下来的我确实已经非常幸运了。”她低头抿了抿唇，“其实我倒是蛮想的开，也接受了自己残酷的事实，只是我妈她一直还怪自己，说那天不应该让我和同学出去，到现在她还经常因为这件事和我……和他吵架。”
像是怕刺激到程九珠，王维娜特意避开了“爸爸”这个称呼。
“这是你们的家事，和我无关。”程九珠硬着心肠，但语气却软了下来，“就算她是因为心情不好，或是和别人吵架，那她也没有必要去找我的麻烦吧？我妈和王国跃已经离婚二十七年了，她现在来为难我，把气撒在我的身上，这算什么呢？”
“不是这样的。”王维娜摇了摇头，“我承认她最近对你的打扰是有发泄的成分，但我希望你能理解她，因为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和别的女人有过一段婚史这件事的。”
“什么？”程九珠大脑登时有片刻暂停。
“大约是三个月前，康复中心给我寄了新的义肢过来，我妈在翻找之前义肢安装的说明书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被……我爸收起来的离婚证书，而且离婚证上的日期还是在他们俩在一起确定关系之后。她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当年她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无意间做了第三者。虽然我爸事后解释，说他和你妈是和平分手，但她怎么也不能接受我爸对她的欺骗。那段时间她被这件事折磨，心理压力很大，再加上我的新义肢出现了排异，工作也不顺心，总之一件件事加起来，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已经快要被压断。但她在我面前一直伪装的很好，我和我爸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通过在项目里打压你为难你来发泄自己的情绪，释放压力——”王维娜真诚地看着程九珠，“抱歉，真的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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