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来上班,发现气氛不太对。
往常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的众人今天一个个正襟危坐,连标配的珊瑚绒毯都老老实实叠起来放在桌面上。
更可怕的是还有人穿着西装。
“怎么了这是？”
她把电脑放在桌上,转头小声问甄知棒,“领导检查还是开会啊？”
“王总前天不是让把仓库收拾出来给项目组当临时办公室吗。”甄知棒伸着脖子朝她后面看，抬手指指仓库的方向，手掩着嘴回答道。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不错，收拾得蛮干净的,物业小哥哥们效率很高嘛。”程九珠竖了个大拇指。
“不是物业小哥哥，是咱们工程部的人收拾的，忙了一下午，梁老师气得把腰都给闪着了,这不，请假去中医院推拿去了。”
“气得？”程九珠眉头一皱。
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于是甄知棒简单地把昨天发生的事给她讲了一遍。
“我从来没有看梁老师那么生气,连辞职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还是后来王总下来,好说歹说,才把梁老师劝住的。”
“那他腰怎么闪了？”
“后来王总说,冯老师至少还要在这儿呆一个月,让梁老师多担待担待，梁老师一听就火了,抬手就要捶王总，王总身手灵活躲了过去，梁老师没收住劲儿,就闪着腰了。”甄知棒叹了口气，“程老师，你说这设计院的老师难道都这样儿吗，眼睛长在头顶上？”
“乖孩子，这和设计院没关系。”程九珠一边安抚她，一边陷入思索。
之前冯文希只刁难她一个人的时候，她还能稍微忍让她几分，可现在工程部的其他同事和她手底下的这两个实习生可没有忍让她的必要，上班本来就是件苦差事，要是还得每天面对她的冷脸和挑衅找茬，那这一天可多难熬啊。
想到这里，程九珠立刻做了决定。
她决定亲自去找冯文希摊牌，两人开诚布公的谈谈——而且不能在办公室这种地方。
“棒棒，等会儿海伦和果粒橙来了，就说我有事儿要处理，马上回来。”说完，程九珠放下包就匆忙离开。
“程老师，你去哪？”甄知棒追问。
程九珠转头冲她眨眨眼：“我上山打老虎去。”
程九珠直接坐电梯下了楼，准备直接在车库堵冯文希。
她都计划好了，车库这个地方人少，还有摄像头，到时候就算冯文希想打她，也有监控拍着呢，而且她还准备全程录音，如果冯文希还不收手，她就直接把录音寄给她领导，看她怕不怕。
程九珠可谓是斗志满满，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电梯，但是当电梯开始往下走的一瞬间，她就有点儿怂了。
之前每次和冯文希面对面过招的时候旁边都有人，有人的时候她还有底气，可是等会儿在停车场，如果只有她和冯文希两个人，她会不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输人又输阵啊？
想到这里，程九珠又后悔了。
电梯已经开始向下走，早上没人下楼，一路畅通无阻，她见状立刻飞快按下一楼。
电梯门打开，等着上楼的人们在门口排着队，程九珠自然地走了出来，电梯门在她身后关上，她走到一层的安全通道附近才停下来，靠在墙上，慢慢缓着呼吸。
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
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进步，没想到还是那个面对困难首先想着退缩的自己。
程九珠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抬眼看着走廊上的灯——等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和甄知棒她们交代呢，说自己没等到老虎来就已经被吓得临阵逃脱了？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差不多快到了甄知棒说的，昨天冯文希到办公室的时间，这个点儿她应该已经在停车场，准备等电梯上楼了。
程九珠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转身，朝电梯方向迈出沉重的步伐——
“……她也是你的女儿！”
一道压抑着的低吼声从身后传来。
程九珠停下了脚步。
隔着一扇安全通道的门，她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蹲在门的这边，听着那边人和电话另一端的人争吵。
“我知道离婚之前一直都是你在带她，现在女儿跟了我，难道你就不管不问了吗？如果不是她自己在国外读了婚纱设计，回国之后就真的找不到工作了！”
读了婚纱设计的女儿，那不就是……
程九珠捂住下一秒就要冲出口的惊讶声。
如果不是巧合，难道冯倩榕不是冯文希的侄女，而是她的……女儿。
“……当年她为了那个混小子断送自己前程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说只要过个几年，等她从国外回来了，大家就忘了这件事了，但是现在她去了几家公司去，人家一听她的名字，连她的简历都不翻开！你女儿从小就是被你宠大的，她哪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啊……”
程九珠在门这边听到这些，心里也有些酸楚。
总归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才一直为难她的。
虽说程九珠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里属实算是个被连累的对象，但自己既然是展浩现在的女朋友，自然也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决定不再继续听下去。
程九珠坐电梯回到七楼。
彼时海伦正和甄知棒聊天，程九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过来，在两人旁边坐下。
“棒棒说你上山打老虎去了，是什么意思？”海伦问。
程九珠看了两人一眼，语重心长地开口：“我觉得，老虎也未必靠打就能降伏，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决问题还要从根源上下手才好。”
“你听懂她说什么了吗？”海伦问。
甄知棒摇摇头。
“叮——”
电梯门打开，甄知棒脸色一变，立刻飞快地转过身，背对着电梯方向：“老虎来了！”
程九珠闻言转头，看到一身套装的冯文希优雅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她主动起身，朝着冯文希点点头：“冯主任早。”
声音温柔，笑容甜美。
“不早了，还有两分钟我就迟到了。”冯文希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
“是您对自己要求严格。”程九珠依然保持着微笑，“对了，我刚才打电话问过it部那边，她们说等会儿上班之后，就会把您的电脑送上来，您先在我这边坐会儿。”
冯文希也终于觉得程九珠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但只觉得别扭，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能冷冷地“哼”了一声，在程九珠的椅子上坐下。
而程九珠则是走进了茶水间，拿了个空杯子，放了红茶包进去。
甄知棒偷偷跟进茶水间。
“程老师，您干什么呢！”
程九珠拿着杯子的手一抖，转头一巴掌拍在甄知棒手臂上：“你这倒霉孩子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我这不是看您刚才有点儿不对劲，所以想进来问问您嘛。”她小声问，“您是不是有什么新的作战计划，需要我们配合吗？”
“没什么作战计划。”程九珠拿着杯子放到饮水机下面，按下热水按钮，“我就是突然想通了，你说她一个女人，自己只身来到不熟悉的企业和不熟悉的项目里也不容易，每天还要费心琢磨怎么膈应我们，其实也挺累的，我们作为年轻人，作为晚辈，应该体谅她，给予她春风一样的温暖。”
“春风？”甄知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现在整个办公区都是寒冬，您那点儿春风也就暖暖自己的心吧，我们可吹不动。”
“年轻人，我们要用理解和爱去感化她，要以一颗包容的心对待所有不满和攻击，‘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歌听过吧，就得这样。”程九珠拿起杯子，放在一边，对甄知棒谆谆教导道。
“您这不是圣母吗。”甄知棒小声嘀咕，“还说什么打老虎，老虎还没亮爪子呢，自己先投降了。”
“这只是我的第一步。”程九珠挑眉，“看着吧，不出三天，我要把这个冯文希彻底解决。”
撂完狠话，程九珠拿着杯子转身，走到自己的工位上。
“冯主任。”她把杯子小心搁在冯文希手边，“给您泡了红茶，小心烫。”
冯文希古怪地打量了她一圈：“程九珠，你这样讨好我，我也还是会把你工作上的失误原样汇报给盛光天河的领导和周总，不会帮你隐瞒一点。”
“您开玩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程九珠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我只是觉得，不管咱们之间以前有什么误会，现在都是一个组的成员了，大家同在一个项目，就像亲人一样，没必要因为一点小摩擦就搞得气氛剑拔弩张的，您一定也不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对吗？”
冯文希又“哼”了一声。
it部一般都是九点上班，距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程九珠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看了一会儿，突然拍了拍旁边的甄知棒，把屏幕转向她：“棒棒，我朋友的女儿上小学的数学题你帮她看看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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