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倩榕盯着程九珠的脸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笑,开口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咱们俩挺像的。”
“是吗？”程九珠抱着手臂,好奇问，“我记得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你又不了解我,就觉得自己和我很像，是不是草率了点？”
“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冯倩榕看向门外，眼前蒙上一层雾气，“我们从前都被人冤枉过是小偷，这样的经历不是谁都有的。”
听她提起从前的事,程九珠眼神微闪，脸色沉了下来：“我是被人冤枉不假,可你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是从展浩的口中亲口听到的她将展浩的设计成果偷走转卖,比起如今这位第二次见面的冯倩榕在自己面前别有用心的辩白,程九珠当然更相信自己的男朋友。
“当年的事,其实是一个误会。”冯倩榕缓缓开口,“项目是我和展浩的心血，当时面临着赞助商撤资、项目后延甚至打水漂的风险,我带着设计方案去找新的赞助商，赞助商误会项目是我一个人的，就和我签了字——”
“你不需要和我解释。”程九珠打断了她的自白,眼神坚定而严肃，“别说我只听展浩一面之词误会你，当年你和展浩都是清美的风云人物，不管是在一起合作项目还是成为情侣都是其他学生的谈资，你们的case从开始到结束，甚至你们两人从开始到结束，都在别人的关注之下，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难。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带着设计方案去找赞助商，而是把草图和想法提供给了第三方公司，借由他们完成了整个方案，用卑鄙的手段迫使甲方赔偿了违约金，解除了和展浩的合作。冯小姐，做错就是做错，事后再谎话连篇想要弥补，原谅我真的没法相信你说的话。”
“那笔违约金可以救展浩，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冯倩榕笑容苦涩。
“展浩家里的背景，根本不需要那点钱。”程九珠轻蔑地挪开视线，觉得她这个借口找得实在失败。
“当时展浩家生意出现资金周转问题，他父母连员工的工资都支付不起，不然以他的成绩和才能，怎么可能满足于仅仅在清美读硕士？”冯倩榕情绪有些激动，下巴都在颤抖，“这种方式虽然不光彩，但确是当时能让展浩快速获得一笔钱的最好方法。什么违约金，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也不怕告诉你，其实那都是和当时公司商量的方案，他们买断设计项目的版权，展浩放弃在设计图上署名，只有这样，三倍违约金，一百五十万，才能全都到展浩一个人手里。事后我名声扫地，他给了我一部分，送我去留学，他一身清白，用剩下的钱加盟盛光天河——”
“够了。”程九珠打断她，“你的故事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我不想听。”
“我不是在讲故事，那家公司叫安斯特，是很有名的汽车公司，事情发生在三年前，设计图的编号是lpo52849，这些我记得很清楚，你可以自己找人去查……只是在告诉你，你现在的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冯倩榕叹了口气，“本来这件事已经过去，我也不想再提，可我觉得你有权知道，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光明磊落，他甚至并不诚实。”
“既然是这样一个不光明磊落和不诚实的男人，为什么你还要为了他回国呢？”程九珠眉头一皱。
冯倩榕一愣，随后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微妙：“你怎么知道我为了展浩回国？”
程九珠也不隐瞒：“我是被动地知道了你的一些信息，但并不代表我对你感兴趣。”
“但你还是记住了。”冯倩榕耸耸肩，“看来我这个前女友还是有点儿威胁的，不然你也不会只见过一面，刚才就认出了我。没错，我是为了他回国，我放不下他，想要和他重新在一起。你不会接受他曾经是个为了钱不诚实的人，可我能接受。是因为我对他的爱，远超你的想象。我之所以选择出国，就是因为我和展浩都知道曾经的经历不会让我可以在国内任何一家设计企业立足，我是为了他，才选择牺牲了自己。当我在意大利找到除了工业设计以外还能令我感兴趣的婚纱设计之后，我就立刻有了回国的念头，不管他是不是还单身，就算是已婚，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他抢回我的身边。”
“这是他欠我的。”冯倩榕眼神闪烁，“必须用他自己才能偿还。”
“珠珠？”
娜娜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刚才是在……吵架吗？”
“我们——”
“我们刚才在讨论婚纱风格的问题。”程九珠打断了冯倩榕，转头微笑着看着娜娜，“设计师说虽然你平时走可爱风，但婚礼上太繁复的婚纱可能会显得累赘，说不定你平时不敢尝试的简约性感风其实也很适合你。”
“是吗？”娜娜也有些纠结，“其实不管是什么样风格的婚纱，我都没试过……”
“那就尝试一下。”冯倩榕打开手机记事本，查看了今天的预约时间，“预约来试婚纱的客人还要半小时才到——婚纱其实看上去难穿，掌握好技巧还是很容易的，不如让我们这里的店员带你去试衣间，帮助你穿一下不同风格的婚纱，做个比较，怎么样？”
“那就太麻烦你们了！”
娜娜左右下午无事，高兴地答应，还不忘低头“噼里啪啦”敲着手机，自言自语，“让秦涛来接我，婚纱样式确实还要他拿主意。”
娜娜兴致高，可程九珠却不想奉陪了。
“娜娜，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在这儿试婚纱了。”她开口道。
“啊？”娜娜有些失望，但还是理解地点头，“珠珠你去忙吧，秦涛等会儿会来接我。”
“这位小姐如果近期有结婚意向，也可以考虑一下小店。”冯倩榕在旁边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工作时间都可以打过来资讯。”
“谢谢。”程九珠接过名片，随手丢进包里。
*
走出婚纱店，程九珠深吸一口气——外面的空气都比里面清新，外面也没人在她耳边唠叨那些陈年往事，她早就该找借口离开的。
“那家公司叫安斯特，是很有名的汽车公司……”冯倩榕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是个不诚实的人，他欺骗了你。”
“我为了他，牺牲了自己。”
“这是他欠我的。”
程九珠脚步猛地一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滚。”
她嘴唇轻启，自言自语道。
她一个字都不信。
饶是如此，晚上和展浩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北京那边我都已经打点好了，除了年初三那天和几个朋友吃个饭，也没有其他安排，其他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展浩说完，半天没等到电话这边的回复，“九珠？”
程九珠回过神。
“呃……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展浩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还加了一句，“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雪。”
“那不错啊。”程九珠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低下头，手指尖无意识地在窗台上滑来滑去，“还能去下雪后的故宫转转。”
虽然这样说，可从她语调平平，听不出任何期待。
展浩在电话那边迟疑了半晌：“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程九珠抿了抿唇，“展浩，你知道有家汽车公司叫安斯特吗？它旗下有款新能源车，最近我在看。”
“要换车？”展浩思考片刻，“据我了解，安斯特不如特斯拉性价比高——而且目前新能源车充电还没有那么方便，如果要我建议，我建议你还是别买新能源车。”
“可它的外形设计很好看，尤其是三年前的一款车型，femal1.0，甚至比它去年推出的2.0还要流畅一些。”程九珠仿佛念课文一般说完，心里期待着展浩会有所反应。
可电话那边的展浩听完之后，也只是平淡地回道：“如果只是喜欢流畅外形，很多跑车的设计也不错。”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程九珠不喜欢这样的相互试探，索性直言，“今天下午我约了娜娜给她送门票，在艺术区附近很巧合地进了冯倩榕自己开的婚纱店，她认出了我，并且给我讲了你们当年的事。她说当初是因为你们家资金周转不灵，你俩商量过后，用这种方法骗取三倍违约金。事后她在国内无法立足，出国学习并转行婚纱设计，而你则是靠着这笔钱成为盛光天河的合伙人，从此风生水起——”
“你相信吗？”展浩打断了她。
“我不信。”程九珠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但我想听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冯倩榕是不是偷走了你的设计？”
电话那边，展浩沉默了两秒。
“没有。”
“好。”
下一秒，程九珠直接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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