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九珠和贺优两个人一起蜷在被子里头并头地睡,贺优话痨,不停给程九珠说着晚上活动的见闻,给她讲剧组里演员的小动作,甚至是工作人员之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的尔虞我诈,她都讲得绘声绘色。程九珠惊讶于她每天那么巨大的工作量,竟然还能让她有时间去观察到这些小细节。
不过这样也好,听着听着,程九珠就渐渐生出了倦意,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贺优在听见程九珠平稳的呼吸声后,便停下了讲述,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下床。
贺优关了房门,拿着手机转身沉着脸走到家门口,拉开门——威哥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些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娱乐圈复杂,贺优又是女演员,为了方便也为了家人着想,威哥直接在贺优家的对面给自己买了房子,贺优和威哥一家做了邻居,平时经常进出他家,也和威哥的妻子和女儿保持了非常良好的关系。这些年圈子里明星和经纪人闹掰的例子不少,剩下的就算没有不欢而散,明星成名之后往往也会给自己更换更大的公司和履历更漂亮的经纪人,但由于威哥早就未雨绸缪,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在贺优和威哥身上。饶是贺优从跑龙套的小丫鬟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隐隐跨入一线行列,她也从来都没有换经纪人的念头。
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威哥并不过多干涉她的私生活,尤其是对程九珠这个她圈外唯一的好友,威哥更是拿她当自己的朋友对待。
“我找人拿到了王连翔案子的一点资料,你看一下。”威哥关上门,把手里的打印纸交给贺优,“不过因为是下午刚发生的事,所以内容不多。大部分都是王连翔个人的资料和家庭关系之类的内容。”
他抽出其中一张放在她面前,“这个你应该感兴趣。”
贺优拿起威哥给她挑选出来的那张纸——“忏悔书?”
她冷哼一声,“从这三个字我就能看出这不是他自己写的,王连翔那个贱男恶心得很,跳楼的前几天还出去找鸡,怎么可能用‘忏悔’这两个字呢?”
上次酒店事件发生之后,贺优也找了个律师帮忙跟踪调查了一下王连翔这个人。因为涉案,他现在已经被单位停职,只待审判结果出来就会被辞退。但这段时间,王连翔并没有消沉在家,而是和父母三人各自积极奔走,四处托关系。但由于程九珠那边秦律师的施压和贺优这边的帮忙,三人送的钱和礼几乎全都被拒之门外。就在这种情形下,王连翔竟然在几天前还有心情偷偷跑出去按摩店,找了个鸡去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贺优凭借自己多年看剧本的经验,一巴掌把那张忏悔书拍在桌上。
“目前警察也是这么认为。”威哥说,“再加上王连翔的父母一口咬定他们的儿子绝对不会跳楼,所以这件案子现在也不能定性为自杀。”
“可谁会这么做呢?”贺优皱起眉头,目光再次落在忏悔书上,“从忏悔书的内容来看,直接和珠珠有关,如果是他杀,那么凶手一定是知道王连翔曾经□□珠珠未遂这件事。知情者是不少,可如果说情绪强烈到要通过杀人去为珠珠报仇,有这样动机的人只有我,可我并不是凶手,那只能说明,有人再利用珠珠向王连翔报自己的私仇。”
“贺优,够了。”威哥立刻打断她,“已经足够了,这个结论已经足以安慰九珠让她摆脱自己的心里负担,其他的会有警察去调查,这和你无关。”
“可是珠珠和我有关。”贺优板着脸,“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情绪像今天这么崩溃。”
“那你就安抚她的情绪,ok?”威哥叹了口气,“最近你自己的处境也不好,多少人盯着你巴不得看到你的丑闻。”
“我不在乎。”贺优一扭头。
“我拿到这些资料,也是靠你累积的人脉关系,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如果没有这种关系,九珠的事你就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威哥一针见血。
贺优沉默良久,最终那股拗劲儿终究被他的最后一句话说服。
“威哥,你说得对。”她把那张忏悔书挑出来,其他的推到他面前。
威哥满意地点头:“这才是我的乖乖摇钱树。”
贺优:“……威哥,你说漏嘴了。”
威哥捂住嘴:“两分钟内我还能撤回。”
贺优捻起忏悔书站起来:“你也就是在床上才能两分钟撤回。”
威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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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程九珠迷迷糊糊地醒来。
贺优的房间她睡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地下床走出卧室,看见一桌子的资料,冷不丁地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学生时代。
那时候贺优从来不写作业,每次暑假都会拖到最后几天,然后给程九珠打电话求救。那时候程九珠就抱着书包到贺优家,两个人像现在这样把所有作业都摊在桌子上,按照老师的脾气大小决定写作业的先后顺序。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坐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
忏悔书。
程九珠轻笑——这八成是贺优又犯什么错了,威哥逼着她写的吧。
她这样想着,继续往后看,看到前几个字,就发觉不对劲。
贺优虽然不爱学习,但却写得一手好字,这份忏悔书字迹潦草,明显不是出自贺优之手。
她继续往下看,越读越心惊,当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贺优推开门的时候,只看见程九珠将那张忏悔书缓缓放在桌上,松开之后的手攥起拳头,面沉如水。
聪明如程九珠,只要她冷静下来,她能想到的绝对比贺优要多。
贺优看到她这个反应,也知道她应该已经不会再把王连翔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便走过去,假装着急地抢过那张忏悔书,慌张地看向程九珠。
“你别多想,这是……”
“别演了。”程九珠从她的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摸了根头绳,将自己乱七八糟的卷发扎起来,“你放在这儿不就是要我看的吗?”
被誉为“演技深入骨髓”的演员贺优只能无奈地在她对面坐下:“就知道骗不过你。”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是假,演戏就是演戏,程九珠从来都是一眼就能识破她。
“看来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号报复王连翔了。”
心里的压力突然一扫而空,程九珠长长地舒了口气,把怨气一股脑全都排出。
她看着那张忏悔书,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我昨天在派出所的时候就说嘛,我最近就是倒霉,什么事都扎堆儿的往我身上凑,还偏偏是发生在晚上。”
人就是这样,白天变形金刚似的百鬼不侵,晚上一丁点儿异响就能吓得一夜不敢合眼。
“说得太对了。”
程九珠说完,自己又点了点头,举起拳头愤恨地在半空中划了划,咬着牙,“就他妈怪全都发生在晚上。”
想通了程九珠浑身通畅,从昨天一直到今早都没吃饭的她在贺优的陪同下喝了两碗粥还吃了两屉蒸饺,连萝卜咸菜都吃了两盘。
“嗝——”
程九珠生平第一次打了个长长地饱嗝。
“爽。”
她摸摸肚子瘫在沙发上。
贺优把外卖盒子收拾起来,鄙视地看着她,还抬腿踢了她两脚:“小心变胖!”
“胖了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需要出去见人。”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叮咚叮咚叮咚。”紧接着又是三声。
这是威哥和贺优的暗号。
贺优放下手里的外卖盒子,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
刚一拉开,威哥就冲了进来,手里还捏着手机。
贺优看他这样看得多了,驾轻就熟地摆好洗耳恭听地姿势:“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威哥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程九珠,喉结动了动:“上热搜了。”
贺优一撩头发:“没办法,姐就是热搜体质,就算什么也没做,也总有贱婢上来到贴姐的热度。”
“不是你,。”威哥看向程九珠,“是九珠,她上热搜了。”
自从出了酒店那件事之后,程九珠没有再接过单,自然也好几天没有刷过微博,更是不知道热搜榜现在风云几何。
她不自觉直起身子,茫然地看向他,反手指指自己:“我?”
“有个营销号今天早上发了篇长文,写了王连翔坠楼的事,里面不仅提到了九珠,还污蔑说王连翔是因为被你甩了受了情伤才跳楼自杀的。”他把手机递过去,程九珠一下就看到了那篇文章的标题——《白富美设计师逼死相亲对象,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究竟该由谁负责?》。
程九珠大概浏览了一遍,文章里不仅将王连翔定位成一个平凡孝顺忠厚老实的男舔狗,还直指程九珠把他当备胎,对他颐指气使。舔狗对白富美用情至深,被她负心甩掉之后伤心过度,于是在酒店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凭借这篇文章,#设计师酒珠#这个话题一跃到热搜榜的第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