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源”走到床边，伸手拉开厚重的窗帘，顺便把窗户打开一个缝隙。
秋日的冷风迫不及待地钻进来，化作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刺向坐在床上陷入深思的程九珠。
“啊——”
程九珠全身一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捂着抽痛的胃部，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王培源”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关上窗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轻轻扶着程九珠的后背，好看的眉头蹙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提琴般悠扬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九珠听了，仿佛痛苦稍微减轻了一点。
她听见“王培源”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是xx，把车开到门口等我。”
真遗憾，如果不是疼痛干扰了她的听觉，她就能知道他的名字了。
“能走吗？”
挂了电话，“王培源”在她耳边问。
程九珠尝试着移开一只手，在身边男人的搀扶下撑着床面将双腿缓缓挪下来。
“王培源”从床边取来她的靴子，弯下腰半跪在她要给她穿鞋，吓得她立刻一缩脚。
“都这样了，就好好待着，别逞强添乱。”“王培源”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小腿固定住，另一只手将她的短靴轻轻套在她的脚上。
程九珠感觉自己耳朵有些发烫，但很快胃部再一次袭来的疼痛让她顾不上害羞，穿好鞋之后，她就借着“王培源”手臂的力量站起来，她身上虽然恢复了些力气，但整个人还是像软骨病似的找不到重心，只能任由身后的男人按着她的肩头将自己半搂在怀里，跟着他乘电梯一路下到停车场，又被他直接抱上了汽车后座。
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抱着她的时候硬邦邦的，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下面起伏的肌肉线条。
“我们要去市一院，这辆车的车牌号是江j7902。”看她脸色似乎好了点，“王培源”说，“你可以先给你的家人或者朋友打个电话，以免他们担心。”
程九珠缩在后座点了点头，伸手想要去摸手提包，但她立刻想起，手机被自己遗落在了酒店大堂。
“那个……王经理。”她看向驾驶座上男人的后脑勺，“能不能借一下您的手机？我的手机被我落在酒店的大堂里了。”
“王培源”听罢，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转身递给她。
程九珠接过，发现这只手机正是自己的。
“这是我的手机？”
“前台找到送过来的，刚才忘了告诉你。”“王培源”说，“打电话吧。”
程九珠斟酌了一下，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个电话。
她从后座拿了个抱枕挤在自己的腹部，暂时压下疼痛。
“喂，妈，我今天晚上去贺优家住，不回家了。”
“你不是去参加酒会了吗？”程母那边大嗓门，“怎么，没有合适的男青年？妈也不是保守迂腐的人，你都二十八了，有合适的在外面过一夜试试也行。但是提前说好，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妈妈也不是不看新闻，外面有好些得了艾滋病的，他报复社会，专门挑你们小姑娘传染——”
“行了行了。”程九珠俩忙打断了她妈的话，“什么‘试一试’，您想太远了。”抱枕已经有些压不住腹痛，“好了妈，我明早回去，记得给我准备早饭啊。”
挂了家里的电话，程九珠又给贺优打了个电话串供。
“啥都别说了，是亲儿子就赶紧来市一院伺候我，我快不行了。”给贺优的电话，程九珠就不装了，各种哀嚎撒娇，要不是车后座空间有限，她就要满地打滚了，“mv？什么mv能比你的亲爸爸的生命还重要？我这是给你个机会孝顺我，否则等我撒手人寰和你天人永隔，到时候你就算是拍一百个mv都赚不到去西方极乐世界看我的船票钱嘤嘤嘤……”
“行，我这就过去！”贺优骂骂咧咧，“你真是我祖宗！”
“祖宗肚子要疼死了，快来快来！”程九珠挂了电话，蜷在后座闭目养神。
“王培源”的车开得又快又稳，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了市一院门口。
在询问了自己是否能够自主下车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王培源”就下来替她打开了车门，自己则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程九珠一点点挪下车的时候，才看见他正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交谈。
旁边等候的护士搭了把手扶着她，和医生还有“王培源”一起去了急诊的消化内科办公室，由于“王培源”提前和医生已经沟通好情况，医生就简单问了问程九珠现在的感觉，给她开了洗胃的单子和洗胃之后补充体力的葡萄糖。
洗胃的过程异常痛苦，程九珠插着管子，感受洗胃液流进自己的胃里，然后自己胃里的东西被抽出去。这样循环往复许多次，还要忍受强烈的恶心感和胃部的抽痛，当管子从自己的嘴里抽出来的那一刻，程九珠就在心里默默发誓，她一定要找律师，让那个王先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十五分钟后，程九珠虚弱地扶着墙走出来。护士扶着她到输液室，帮她挂上了舒缓胃痛的药，还给她找了个薄毯子盖在身上。
“多亏你的胃比较敏感，那些药进了你的胃之后产生了比较剧烈的反应，刺激你吐出来不少，否则真的有可能就像新闻里那些女孩子那样，被人迷-奸了都不知道。”护士皱着眉说，“这些人真恶心，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摧毁人家女孩子的一生。”她看向程九珠的时候，眼神中的戾气微微褪去，柔声安抚道，“你在这儿躺着，有什么事就叫我。”
“谢谢。”程九珠朝她微微一笑。
药刚输了十分钟，带着墨镜口罩的贺优就大步流星地冲进输液室。
程九珠连忙朝她招手，把她招呼道自己这边，以免引起更多人的围观。
“你怎么样？”贺优走到她旁边坐下，摘下墨镜，晃晃脑袋打量着她的脸，“不错啊，瘦了一圈，比你去健身房一星期还有用。”
“滚……”洗完胃的程九珠连骂人都有气无力，“我在酒会上被人下药了。”
原本贺优的表情还算轻松，听见“下药”两个字，眼神瞬间蒙上一层寒冰：“怎么回事？”
程九珠把晚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靠！”贺优气得攥紧拳头，“你等着，我这就报警把那个贱男抓起来！什么人渣啊，追不到就下药，说不定身上还带着凶器呢！”
说完，她拿起手机，水晶指甲在屏幕上霹雳啪啦地敲着，“放心，我们公司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全国第二，我找他们帮你打官司，让那个人渣去坐牢！”
“贺优。”程九珠抬手按住她的手腕，“先等等。”
“怎么，我记得你不是怕事的人啊？”贺优不解地看着她。
“你放心，他把我折腾成这样，我不会那么圣母地放过他。律师我会自己找，警察那边也有朋友可以帮忙，这件事你不能出面。”程九珠半躺在椅子上，说。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贺优明白她在为自己着想。
“但是你的粉丝们在乎。”程九珠扯了扯嘴角，“没有粉丝会希望自己的偶像牵扯进这样的新闻之中，就算是主角是她的朋友。你刚红没多久，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你说今天晚上你来医院，会不会被人写怀孕啊？”
贺优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难不成自体繁殖？被人看见写咱俩是同性恋倒有可能。”她伸手把程九珠身上的毯子向上拽了拽，“行，这件事既然你想自己解决，那我就不插手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阿姨那边我会给你打好掩护。”
“还真有一件事。”程九珠想了想，开口道，“刚才是我合作公司的一个男的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你帮我去找医生要他签的单子，看看他叫什么名字。”
“小事儿。”贺优拿出手机，“我经纪人在外面呢，我让他去办。”
“你就可劲儿使唤威哥吧，小心他哪天忍不了你揭竿起义。”
“放心，现在我是他的摇钱树，他且得供我使唤一阵子呢。”
没一会儿，戴着棒球帽的威哥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签了字的缴费单据。
贺优毫不客气，直接伸手抢过来递给程九珠，程九珠接过，不好意思地朝威哥点点头：“麻烦威哥了。”
威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听到程九珠的道谢，也只是酷酷地摇了摇头，随后自己坐在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程九珠看向那张单据，贺优凑过脑袋。
“王，培，源。”三个字写得清晰而有力，很容易辨认。
程九珠却叹了口气。
没想到还是这个假名字。
他究竟是谁，问什么不愿意把自己真名告诉自己呢？是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吗？可他明明不是王培源，为什么展太太也一口一个“小王”叫着他呢？程九珠越想越觉得困惑。
等养好病之后，她一定要去找丁霈问个清楚。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