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多位好手相助,战况很快逆转,京城中接连不断收到南边传来的捷报。
“南蛮王庭被破,已自乱阵脚,南王身负重伤,命不久矣,他的几个儿子又各个年轻鼎盛,势均力敌,不管谁继位都不能服众,单单王位之争就够他们内耗殆尽,数年内再无余力来犯。”
太子说完,看向褚清辉,又道:“大军已经拔营,若无意外,腊月之前能够抵达京城。”
“真是太好了,”紫苏忍不住欣喜击掌,“公主终于等到驸马了!”
褚清辉摸着肚子,嘴角的笑容也藏不住。自六月份两人分别,已将近半年,眼看重逢的日子近在眼前,怎不叫人欣喜?“多谢哥哥特地来告知我。”
太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我是为了听你一句谢才来的?”
“哎呀,”褚清辉低呼,不依道:“哥哥——我都快做娘了,你能不能别这样敲我?”
“不能。”太子瞅了眼她的肚子。
“哼,枉你还是要做舅舅的人,小心日后我不让孩子喊你。”
太子道:“不喊舅舅,倒省了我一份见面礼。”
“原来哥哥是个小气鬼。”褚清辉嘲笑他。
送走太子,褚清辉走到窗前,望着南边的方向。连日下了几场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远远近近的宫殿,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
“这么大的雪,不知道先生他们一路行来顺不顺利?”
“奴婢听说南边与我们这不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几年都见不到一次雪呢。”紫苏拿着披风给她系上。
褚清辉看了一会儿,除了雪什么都没看见,才回了屋。刚刚坐下,想起什么,立刻站起来,“等先生回来,我们就得回公主府了,快叫人收拾收拾。”
紫苏忙把她按下,“我的公主,这才什么时候呀,就算驸马爷早早起程,也得半个月后才能回来,现在就开始收拾,难道之后半个月,咱们就坐在这里等,什么也不干啦?”
褚清辉清醒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糊涂了。”
紫苏捂着嘴笑道:“依奴婢看,公主不是糊涂了,是害了相思。”
褚清辉瞪了她一眼,却没反击。
此时南方,大军正在回程路上。
林湛骑马走在一架马车边,转头望一眼马车,烦恼得直抓头发。车内有人掀了帘子出来,他忙驱马上前,“怎么样?”
“噬心蛊已经取出,师兄性命无碍,但仍有部分蛊毒侵入心脉,具体有什么影响,还得等他醒来才知道。”
“死不了就好。”林湛放下心,探头看了眼竹筒里张牙五爪的黑色蛊虫,嫌弃的抖了抖,“黑脸还是这么遭恨,别人性命不要都要找他报仇。”
“都怪我。”冯重青蔫蔫上前。
数日前大军拔营启程,林湛等人正准备各自告辞,半途忽然冲出一名女子,慌不择路往大军马蹄下跑。闫默眼疾手快将之救下,却没料到那女子并不是常人,闫默不过沾了她的衣物,就中了噬心蛊。
噬心蛊乃是蛊中之王,需人用心口血自小喂养,等蛊虫大成之日,也是喂养那人命之将尽之时。
可以说,用噬心蛊杀人,是一命抵一命的杀法,若不是有血海深仇,一般人不会这样狠心对自己。
众人抓了那名女子审讯,才知道始末。
事情要追究到两年半前,当时冯重青来京城,却遭遇岭南门两名门人追杀,而后闫默千里追击。将那两人斩于刀下。
其中一人号毒七,他有一位出生苗疆的情人,苗疆女子性烈,得知情郎身死,立誓为其报仇。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出手。前年,苗疆入大衍朝贡,她就是宫宴上向闫默下战帖的女子。当日她是报了将之杀死的决心,可惜技不如人,此后蛰伏两年,养了噬心蛊。
大约是认为闫默此次必死无疑,那女子交代完,大笑着自决而亡。
林湛啧啧摇头,对于师弟道:“她大概不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黑脸要是这么简单死了,那就不是黑脸了。”
不过,闫默竟会中招,这倒在林湛意料之外。要知道,上清宗这些弟子,自小除了遭受武力打击,还要经过内峰炼制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药物的洗礼,一个个可以说由内至外被锤炼成铜皮铁骨,根本不怕寻常毒物。就是这噬心蛊,也只需在其入侵之时,以浑厚的内力护住心脉,再想办法取出就行了。
闫默的实力,没有人比林湛更清楚。若在他鼎盛之时,噬心蛊奈何不了他,就不知此前发生了什么,让他内力大减。
因有此次意外,上清宗众人没有就此离去,闫默中蛊昏迷的消息也暂时封锁。这几日,师兄弟几人轮流为他输送内力,祛除残留蛊毒。
眼看京城越来越近,闫默依旧未醒,几名师弟找林湛商量,是否要将闫默送回师门,请他们师父出手。
林湛搔搔头,“走,我们再试一次。要是黑脸今天还不醒,那就去找师父吧。”
他掀开马车帘子一跃而上,恰好与里头的人对上眼,愣了一下,冲上前就给了闫默一拳,“好你个黑脸,醒了也不吱声!”
闫默被打了也没有反应,牢牢盯住他,似有些不敢置信,“老二,你还活着?”
林湛动作僵住,与他对视了半晌,忽然怪叫一声,“完啦!黑脸被毒傻了!”
众位师弟听到动静,一拥而入,好一阵兵荒马乱,才搞清楚状况。
闫默没被毒傻,只是受噬心蛊毒害,记忆出了点问题。
噬心蛊噬心蛊,噬心之蛊。中蛊之人心智会一点一点被吞噬,直至成为一个神智全无、脑袋空空的傻子,最后才会丧命。
闫默种蛊不久就将蛊虫拔除,余毒也逐渐排出,饶是如此,还是受了影响,如今只有三年前的记忆,最近这三年,一点印象也无。
林湛拍着胸口乐观庆幸道:“没傻就好。”其他几位师弟也赞同点头。
冯重青看着闫默,小心翼翼道:“那……大师兄,你还记得嫂子吗?”
“对啊!”林湛一击拳头,“差点把这事忘掉。黑脸,你没了这两三年的记忆,那岂不是把你媳妇儿也忘掉了?”
就算得知失踪十来年的师兄弟还活着,得知自己一觉醒来丢了两三年的记忆,仍然算得上镇定的闫默,面上神色终于裂开一条缝,鹰目盯向冯重青,“……什么嫂子?”
冯重青咽了咽口水,“就、就是嫂子啊。”
林湛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探头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摇头叹息道:“完了,活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骗到一个媳妇,一朝醒来,什么都忘了。你媳妇儿好像还怀了你的孩子,啧啧……黑脸,你可长点心啊,别辛辛苦苦到手的媳妇孩子,一转眼就便宜别人了。”
闫默神情更加恍惚。
京城中已得到大军凯旋的消息,百姓欢呼雀跃不已。
褚清辉人在宫中,却已经吩咐人把公主府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一是迎接闫默回来,二也是要准备过年了。
她每日到皇后宫里请安,皇后便把从皇帝那儿得来的消息告诉她,今日大军又前行了多少里、到了京城外哪一处、什么时候能抵达京城等等。
“等你回了府,叫几名太医住到公主府上,随时候命。”皇后说道。
虽然说按日子,褚清辉要等年后才会生产,可如今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难保有什么意外。
褚清辉点头应下,“全凭母后安排。”
“我听得底下人说,你这几日时常站在窗口张望?傻孩子,大军距京城还有数百里,你光站着看就能看见了?”
褚清辉略羞涩的笑了笑,“又不是看那个,我看雪呢。”
皇后摇摇头,嗔道:“我还不知你?只怕你现在人在我边上坐着,一颗心早就不知飞哪里去了。难怪你父皇时常跟我酸,吃驸马的醋,有时候我瞧着都觉得不是滋味呢,辛苦养大的女儿,一转头满心满眼都只有别人了。”
“母后……”褚清辉拉着皇后的手撒娇,“先生又不是别人,咱们都是一家人呀,在暖暖心里,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的了。”
“说不过你。”皇后点点她的额头。
大军抵京之日,百姓夹道欢迎。太子亲自出城十里,为凯旋之军接风洗尘。
林湛等人早已各回各家,只有冯重青随闫默一同回京。他在闫默身旁小声提醒:“师兄,那位就是太子,也是嫂子的兄长。”
闫默看了眼太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皱起了眉:兄长才只有这点年纪,那她……到底多小?
林湛的话又在耳旁,“算日子,你媳妇儿的肚子不小了,经不起刺激,你失忆这件事最好先别告诉她,能装就装一装。”
闫默跟着太子入宫面圣,好在皇帝与皇宫他都还有记忆,从前是见熟了的。
“去见见皇后与公主吧。”末了,皇帝说道。
闫默跟在内监之后入了后宫,眼看栖凤宫越来越近,他一向平稳的心跳似乎感觉到什么,陡然加快起来。
垂眼踏入宫殿,还未行礼,就有个人影朝他奔来。闫默在反应过来前,双手已下意识将来人接住。
入眼的是一张娇如春花的脸庞,含泪的美眸目不转睛盯着他,眼中的情意热烈而又真挚。
闫默只觉得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跳得更快了些,不自在转开眼,看见她圆润的肚子,又一次在心中反思:她看起来还这样小,当初那个自己如何下得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内心:一觉醒来发现多了个媳妇儿,媳妇儿年纪十分小,容貌十分美丽,她肚里还有娃……不不不,我很镇定,并没有慌。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