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笑出了声,他擦拭着自己的弯刀,摇了摇头,说“我不是的哈克,我是个普通人,我只是在与天才们的作战中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其实北上以前,我很担心在这里遇见更强大的敌人,这次他们生病,我们的谈和并没有成功。他们比起进攻更擅长防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防守,而是让你无从下手,找不到能够攻击的要害,非常棘手。可是霍长泽不同,他很……”
巴伦努力地想着形容词,最后又笑了起来,“我说不上来。”
“那他就是骄傲,”哈克驱赶着马匹,到了巴伦身边,抬起拳轻碰了一下巴伦的肩膀,“你是我们新的神明,不论你怎样谦虚,在我们眼里,巴伦,你就是神明赐予仇夷部的天才,你不比任何人差劲。”
“感谢你,”巴伦说,“好朋友,你早该来到我的身边。”
两个人相视一笑,忽然听见夜色里传出几声急哨。巴伦仰头看着天,雨珠滴答在他的眉间,不再像白昼时那么瓢泼。他拍了拍马匹,看向河谷的西面,说“我们该收网了。”
正如玄机所想那样,巴伦的精锐根本没有投入战场,他放在霍长泽面前的都是原驻在河谷东侧的普通队伍,不仅如此,他在东山脉设置的大部队死死咬住了韦一伦,让韦一伦没有办法掉头下来支援。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人看起来真是被打得没脾气,又不敢反击的模样,原来都不是他的人。
他把河谷变成了一只口袋,套住了霍长泽。
霍长泽没有退路,巴伦早在东侧为他准备了养精蓄锐的主力,即便霍长泽选择了逃跑,巴伦也会紧跟着驱马追赶,让暴露出背部要害的霍长泽再次成为猎杀对象。
小主人……你快点!!
马蹄声再度响起,这一次伴随着火把,从东侧直接压了过来。疲惫不堪的禁军只能后退,雨虽然歇了,可寒意倍增,就连钊阳宗都不得不呵着冻僵的双手。
霍长泽走在泥浆里,背后是士兵们的喘息声,他们得尽快退回河谷的沼泽地。
但是巴伦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的精锐在白天吃饱了肚子,这会儿把马鞭抽得震天响,根本没有给禁军退后的时间。分散成股的禁军藏匿进灌木丛草野,然而巴伦的部队仔细探查,不给他们藏身的地方。
官猗耳朵灵,很快就听出马蹄是朝这里来的。
玄机尽量隐藏他们的位置,可他毕竟不是小主人,若是小主人在这,不需要这么狼狈也能灭了他们。
“他们是冲着粮草和药材而来,我们的行踪被人暴露出去了。”
玄机想不到,在这里,究竟还有谁在当着叛徒。
霍长泽抬臂擦了把面颊,回首看着漆黑的夜。火光陡然点亮了天际,巴伦的骑兵像是盘踞在不远处的鹰,两翼骤张,宛如滑翔一般直冲而来。
“主子,”官猗牵出自己的马,“你先走!”
“你上马往北,”霍长泽站在原地,“一路传递军情,让他们回撤到沼泽地。告诉钊阳宗,不要恋战,马上就撤。”
“可是……”
这次,官猗不得不考虑霍长泽的安全。
“快!!”
边沙骑兵越来越近,霍长泽甚至听见了马匹呼哧着热气的声音,官猗在原地犹豫了片刻,霍长泽镇定地说“我这里有数百人,边打边退不成问题,等退回了沼泽地内再做打算。”
官猗知道霍长泽此刻绝不会改变命令,便只能翻身上马,一抽鞭,冲进了夜色。
巴伦已经看见了人影,骑兵们打起了哨,像是在大漠里围剿野兽一般。
他们不靠军旗传递消息,哨声从中军飞速传递向两翼,紧接着两翼骑兵勒转马头,汇聚到了中军,把展翅的鹰变作了笔直的箭,靶心就是霍长泽!
兵贵神速。
巴伦知道犹豫的后果,对霍长泽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等他退回沼泽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就很可能引出下一场奇袭。
“就是他!”哈克紧跟其后,手指向霍长泽,用青云话大声喝道,“霍长泽!”
巴伦扯下了弯刀,同时伏低了身,不需要哈克特意提醒,他已经认出了霍长泽。霍长泽的个头、形貌都太过显眼,那抿紧唇线回首的神情简直与霍伯卿如出一辙。即便是在庆都里养了十多年,身上除了贵气,就是一股狠劲。
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霍长泽拧了把湿漉漉的布条,迅速缠紧了虎口。
他看着骑兵逼近,被巴伦给拉走了目光。
他默数着距离,就在巴伦的马要撞到绊马绳时,巴伦忽然侧身垂臂,一刀削断了藏在草间的绊马绳。
后方的骑兵顺利奔入。
前奔的骑兵们挥着弯刀,可是霍长泽没动。边沙的马蹄眨眼间陷入陷马坑,再次滚摔下不少人。前方的人摔下地,后方的巴伦像是早有预料,适才缓下的那一步就是试探。
霍长泽抬指,禁军跳过灌木丛飞奔起来。
巴伦的马呼哧着热气,他再次吹响了哨。
这仓促间挖出来的陷马坑不够深,他们能够直接越马过来了,紧追在霍长泽背后。
巴伦的目标清晰,就是霍长泽。
只要杀掉了霍长泽,散开的禁军就群龙无首,河谷沼泽地内的粮车也会顺理成章地落在他们手中。
玄机再也忍不住了,快步上前去。
有人拉住他“你不能去!”
玄机说“这里暂时不会有人来,霍长泽危险了。”
他想不到如果霍长泽出事,唐安南会不会耗尽所有力量去灭了边沙,全灭不留。
霍长泽踏破了泥浆,身侧已经追上了一匹马。马上的边沙骑兵用边沙话冲霍长泽呵斥着什么,霍长泽一个前跃,稳稳地蹲身避掉了挥舞来的弯刀,紧跟着削断了边沙骑兵的马鞍。
马匹被刀锋威胁,受惊地乱了脚步。霍长泽擒住骑兵挥刀的手臂,却没有砍,而是借着力道翻身上马,骑兵不堪重力地滚下马背,摔起了泥浪。
马换了主人,狼狈地甩动着头颅,颠着脚步不肯再跑。
后边的巴伦已经迫近,霍长泽夹紧马腹,勒住缰绳,迫使马匹斜倾撞了过去。
巴伦追得太急,两马相撞时泥汤迸溅。银狼刀直削向巴伦的前胸,那刀势凶猛,巴伦不敢大意,全力格挡。
好重!
巴伦双臂一沉,弯刀险些在霍长泽的力道下脱手。
他立刻明白霍长泽的臂力了得,于是避开了霍长泽劈砍时的锋芒,不再跟霍长泽硬碰。
后边陆续追上的骑兵们贴着马背,霍长泽胯下的马匹不安地躁动着,他们伸出弯刀一齐钩断了这匹马的前膝。马儿痛苦地嘶鸣,整个前身栽向泥洼。
霍长泽滚身下马,已经被包围住了。
边沙骑兵们绕着霍长泽形成圆圈,奔逃的禁军们骂了声娘,喊道“有人吗?总督掉了!”
还没有蹿进河谷的禁军立刻掉头,拔刀扑进了骑兵群。
他们有样学样,只要挂不住边沙骑兵,蹿不到人家的马背上,就砍断马腿,让边沙骑兵滚下来。他们牢牢记着霍长泽说过的话,边沙骑兵不擅长站在地上跟人短兵相接。
但那是针对一直在北方跟离北铁骑交锋的部队。
巴伦在南边是跟青云最好的步兵打仗,与他相互摩擦的是江元珩,而霍长泽对伏击骑兵的经验总结都来自于江元珩。
巴伦的精锐根本不害怕落地,相反,他们在下马以后面对禁军时相当从容,甚至不需要缓冲的时间,滚地后起来的瞬间就能打。
干!
这他妈的比我们还强!
玄机心里急,忽然,有人按住他的胳膊。
“安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