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非荒废怠政,非天下剧变,非病骨支离而退位者,康熙实属第一人。
尤其如今四海升平,八方宁靖,更让满朝文武在禅位典礼上大下苦功。
康熙原本打算筹备的简单点,却架不住儿子们和满朝文武的一再劝说,加上内务府和户部库银丰富,倒是一拖再拖。
如何祭告太庙?如何设定宝案?太上皇和皇帝如何入座?如何交接?诸国使臣如何安排?吵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眼看着都到了下半年还没吵出个结果。
康熙:……
你们能不能赶紧吵好让朕退休?勉强将流程定下,礼部官员和钦天监又开始算起了日子。
呵呵。
这剩下几个月居然算不出一个好日子,气得康熙在乾清宫里把钦天监和礼部官员一通臭骂,转头看着太子胤礽满脸欢喜,脑门上青筋都蹦出好几根,只恨不得立刻马上禅位。
冬日太冷,夏日太热,春秋又柳絮飞扬难免露出不雅之态……康熙都觉得是不是太子和满朝文武估计折腾自己,原本想要大年初一,却是时间太短来不及通知各方使臣。
一拖二拖。
眼看拖到明年,忍无可忍的康熙拍板决定:“不能再拖了!就定五月……不!六月初三吧!”
康熙三十九年六月初三。
十五年前的今日,康熙册封胤礽为皇太子,十五年后的今日,在宗室朝臣们的注视下,康熙亲手将御宝交予胤礽的手中,亲口将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交付于他。
次年。
改称嘉正元年。
嘉正帝的登基自然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波。这一位皇帝在过去数年的表现优异,不亚于其父的风姿也为世人津津乐道。
嘉正元年的第一件喜事就是选秀。
没错,选秀!不提嘉正帝会不会填充后宫,就是需要娶妻的王爷们就有数位。
比如淳郡王胤佑、又比如廉郡王胤禩以及荣亲王胤禟,反倒是敦郡王胤俄没参合到这件事里来。
胤俄自打钮钴禄贵妃去世以后,性格变得沉稳许多。前两年便担负起在蒙古以及少数部族偏远山区开办学校的重任,而他的福晋则是钮钴禄贵妃尚且在世时定下的,乃是□□锦噶喇普郡王之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算得上是在蒙古数一数二的门第。
他倒是简单坐等兄长们成亲即可,苦了的是胤佑、胤禩和胤禟。
无论是负责后勤的胤佑,亦或是在福建水师的胤禩,还是在京郊农庄里埋头研究的胤禟都统统被抓回京城里来。
回京城还不算。
嘉正帝还吩咐胤禟、胤佑和胤禩暂居在宫内:“”
胤禟还在记挂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臣弟可以回皇庄上。”
胤佑和胤禩纷纷认同:“臣弟回贝勒府居住就是。”
既然皇上已然登基,兄弟们自然也是不便久居在宫内。
嘉正帝却是不以为然:“你们两人的府邸正在重新修建之中,回到府上哪里能好好休息的?阿哥所里一切布置都和以往一样,回阿哥所居住即可。至于胤禟——”
他沉着脸:“你天天天天的窝在庄子上,瞧瞧人瘦了一大圈了,到阿哥所里住着好好补充补充营养。反正后宫至今只有弘旦和宜舒格格两个,若大的阿哥所都空着呢!住在阿哥所里还能体验过去的生活,和朕一起回想过去岂不美哉?”
胤佑、胤禩和胤禟:……
不,咱们三个一点都不想体验过去的生活。
可惜嘉正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胤佑、胤禩和胤禟也是难得在宫里打发时间,瞬间看着熟悉的阿哥所畅想畅想过去的事情。
胤佑性格低调内敛。
加上军需后勤诸事,不外乎装备、给养以及军队内农副业生产。他端着茶水淡淡说了几句,话题立刻转移到了胤禩的身上。
廉郡王胤禩眉飞色舞。
过去略带点阴沉的他到了福建水师以后,随着见识开阔心情也随之开朗起来,在兄弟们好奇的目光中他讲解着福建水师诸事,说到惊险之处让胤佑和胤禟咋舌不已。
胤佑惊呼一声:“异国人还真占领了这么多土地……?”
胤禩面色严肃,他重重点头:“比纳兰明珠当年所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来往商船在不少狭窄海道处还要交给他们一大笔税金,还有军队装作海盗在海面上肆无忌惮抢劫杀戮!”
眼看胤佑和胤禟脸色不好,胤禩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你们放心!我们旗下的水师可是把他们痛打得屁滚尿流,他们敢收取三分的税金,我们就敢收取五分的!他们能装作强盗,咱们就把强盗杀光征用他们的营地。”
光是听听胤禩嘴里这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海洋生活,蹲在田地里的胤禟欣羡的同时也是畅想不已:“等到有结果之后,弟弟我也要出去走一走闯荡闯荡才是!”
“还闯荡呢!等成了婚也要静静心了。”嘉正帝胤礽推门而入,好巧不巧就听见胤禟在大放厥词。
胤禟:……啊这。
他抱住后脑勺倒也没反驳,只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谁说讨了福晋就一定得在京城过?
胤禟觉得指不定福晋也想出去走一走呢!
三人齐刷刷起身请安。
嘉正帝抬手虚扶,紧接着挨个唠叨了遍:“七弟你别钻进钱眼子里,大哥都已经发回信抱怨了好几次,还有八弟你,朕不是说了你和五弟身为主将不能随随便便的抛出去吗?怎么西班牙人又双叒叕来抱怨你打劫了他们的商船?”
啊这……
胤禟的表情逐渐放空:过去汗阿玛唠叨,二哥还嫌汗阿玛唠叨……没想到啊没想到。
胤禟老气横秋的摇摇脑袋。
如今二哥也变成了男妈妈的架势,眼看着唠叨碎嘴的毛笔是越来越重——嗷嗷嗷!
啪啪啪!
胤礽不用看都知道胤禟在想自己的坏话,上手就敲了敲他的脑门。
胤禟:……
他觉得自己指不定能在汗阿玛和二哥的痛击中学会铁头功呢:)
打打闹闹宣告结束以后,嘉正帝胤礽也开始说正事:“朕打算要推广女子学校。”
胤禟抱着脑袋眨巴眨巴眼。
胤佑和胤禩面面相觑,三人同时冒出一句话:“选秀?”
嘉正帝胤礽点了点头。
他略带些歉意的看着三个弟弟:“你们……三人的福晋,朕会从女子学校毕业的学生里选出来。”
京城女子学校初办时,的确有许多八旗宗室将女儿送入女子学校就读。
可随着风波平息,在接下来的这几年中入学数量频频下降,甚至出现在读学生退学、第二年拒绝入学,到后来甚至出现奏请皇上废止女子学校的奏折。
汗阿玛一直压着这件事。
而现在胤礽则想要解决这件事,他非但没有取缔女子学校,甚至还宣布女子学校向外拓展,正式开始招收汉女学生。当然于此同时,反对声也是越发严重。
胤礽深切明白。
想要普罗大众都能接受这个想法,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上行下效。
首先:继直亲王之女朝宜格格入读以后,大公主宜舒也正式入读女子学校。
其次:你们觉得上过女子学校,见识多广者不适合结亲是吧?朕告诉你们,不读书连资格都没有!
不仅如此在选秀开始以后,嘉正帝便下令凡是辅国公品级以上,未经过学识测验者不得晋升的通知,凡是晋升的庶福晋和侧福晋们也依然需要重新考核。
考核不过?
原本是格格侍妾的麻烦就再退回去吧。雍贝勒府的李侧福晋还没得意多久,就被这从天而降的大雷劈得傻眼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别说女子学校的考试,就是看着那几本四书五经她都干瞪眼。
上面的字的的确确认识咱们,可是她绝对不认识它们呀qaq
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一年以来在雍贝勒府的嚣张得意,要是这时候被打回格格的品级,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后院侍妾们面前?光是她们的嘲笑就让李侧福晋觉得自己铁定完蛋!
迫不得已,李侧福晋拿起来悬梁刺股的精神,废寝忘食、专心致志,孜孜不倦……努力读书。
等到选秀一起。
即使你出身再是高贵,即便你容貌才情都不差,可只要没有就读过女子学校,第二道关就直接咔嚓了。
好家伙,十里挑一百里挑一的速度,第二轮过关的居然不过五十人,这其中还有许多是女子学校的在校生呢!
愤怒的宗室朝臣试图赶赴畅春园,要向太上皇告上一状。偏偏康熙沉迷于退休生活不可自拔,整天忙于和太妃们打情骂俏……据闻近四十岁的太后娘娘居然还老蚌含珠怀孕了!
简单来说。
反正这朝堂上的事情康熙就是完全不想管!
再说了康熙心里也有数。
自己既然选择禅位为太上皇,皇帝怎么做那是皇帝的事情,自己这个太上皇还不如……被烦不胜烦的他打包行李,索性带着太妃们去汤山小居了。
这……总不见追到汤山去吧?
去畅春园还好借着给太上皇请安的理由,可是去汤山的话那就是明晃晃的打当今皇上的脸面,就算孩子能参选又能如何?只怕或是赐婚给一些看不上眼的人,留在宫里的几率是跌到了谷底。
宗室朝臣瞬间哑了火。
当然嘉正帝没管这些人哑火不哑火也一直在干。
选秀第二轮通过的人数少,第三轮通过数量却很高。能在女子学院就读甚至毕业的学生,素养都不是一般般的高。
比如太子妃之妹瓜尔佳望舒、又比如纳兰明珠之孙女纳兰纹绣,亦或是都统董鄂七十之女董鄂书瑶,那都是在京城里也是知名人士——毕竟她们就是化妆品店的创办者之一。
通过的人数不多,加上太上皇没打算插手,嘉正帝坦然宣布这一届他不打算填充后宫,主要为兄弟们和宗室八旗进行赐婚。
好女百家求。
一时间往皇后娘娘递信的人瞬间多了不少,也有人想要寻其他的路子。
可谁让就是昔日毓庆宫的唐侧福晋也不过勉强捞到了一个嫔的位份,而其余毓庆宫诸人或是贵人,或是常在,最倒霉的索绰罗氏甚至只被封了个答应。
眼看皇后娘娘膝下一子一女,后位稳固,朝堂里也没人愿意向别的嫔妃下注。
住在阿哥所的胤禟等人也松了口气。外男住在宫中总有些心有余悸,等到嘉正帝的消息一出,几人又有心思偷偷看看秀女们了。
皇后瓜尔佳氏:……
她看着搓搓手的贝勒王爷们,嘴角都一阵抽搐,忍不住感叹皇上对一帮弟弟的了解。
既然皇上也同意,皇后自然不会拒绝。她摆了摆手示意两名嬷嬷带着他们去瞧一眼:“只能瞧一眼。”
三人喜上眉梢:“二嫂您放心吧!”
秀女们都聚在御花园里。
她们的气氛很是融洽——不!应该说气氛也过于融洽了。旁边的教养嬷嬷表情挺古怪,时不时扫了她们两三眼。
远远见着坤宁宫的人来了,她张了张嘴就想说话,不过却是被嬷嬷们冷厉的目光所打断。
胤禟好奇地凑过去看。
秀女们头碰头凑在一起,全神贯注在面前的纸张上,拿着尺子铅笔的秀女刷刷刷画出一大片内容,再与身侧的秀女们讨论标注一二。
emmmmm……
这是在画设计图吗?胤禟惊奇的眨巴眨巴眼,登时明白了教养嬷嬷古怪的态度。你说说眼前的秀女哪里像是在选秀,分明是在办公嘛!
胤禩也扫了两眼。
很快他的目光又滑过周遭的秀女,紧接着微微愣神。胤禩胳膊肘撞了撞胤禟,掩不住声音中的兴奋:“这……是不是那位啊那位?”
“……啊?八哥您在说什么呢?”
“啧!”胤禩嘴巴砸吧一下,伸手指了指中间的秀女:“就是那个记得你女装模样的……”
胤禟顺着胤禩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直直落在中间拿着铅笔的秀女身上。
持着铅笔画得仔细又认真的分明是董鄂书瑶。她穿着秀女们统一的浅粉色宫装,头上只盘着简单的发髻,连一朵小花都没有,可是看了一眼却让胤禟错不开视线。
俗话说认真的女人最有魅力。
如今看来倒是果不其然……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胤禟眨巴眨巴眼。
他盯着董鄂书瑶发了好一会的愣,胤禩见状登时乐了:“可不!这就是缘分嘛!”
眼看胤佑还有些不明所以,胤禩连忙说了一通来龙去脉。
胤佑恍然大悟。
紧接着他和胤禩一起冲着胤禟挤眉弄眼。
胤禟:……
不是,这种黑历史能不能别挂在嘴上了啊?
他立马收回视线。
三人在身后的窃窃私语到底引起了秀女们的注意。
正在和董鄂书瑶说话的郭络罗善静略有些不满地抬头看来,紧接着猛地攥紧董鄂书瑶的衣袖:“荣亲王和廉郡王!”
“……?怎么突然说到他们了?”
“郭络罗姐姐肯定又在想廉郡王!”
这话登时引起胤禩好奇的视线,同时也让郭络罗善静的脸蛋都要红得冒烟了:“胡说八道——谁想廉郡王了?”
“谁脸红谁就想!”
“我才没有呢!”
“哎呀呀只不过想想又没事!”一旁的瓜尔佳望舒挤眉弄眼:“你不是常说要是能嫁给廉郡王,就愿意和他一起去福建的吗?”
“……我,我才没说过。”
“是啊……你没说过,可是你做梦的时候说过。”瓜尔佳望舒噗嗤笑出声。
周遭登时响起一片嬉笑声。
郭络罗善静脑子里嗡得一声,从脚趾头到耳朵根一瞬间都和火烧一般红通通的。
尤其是廉郡王似笑非笑的目光更让她除了捂住自己的脸呜咽一声,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郭络罗善静脑海里乱糟糟的,所有思绪都纠成了一团,自然也来不及告诉其他人关于荣亲王、廉郡王和淳郡王在众人身后的事情。
既然说到了诸位王爷贝勒爷们,秀女们的思路也瞬间拓展开去。
有人羡慕恒贝勒福晋。
恒贝勒胤祺将福晋瓜尔佳氏带去了福建,听说前几年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只是路途遥远一直没有带回京城里来过。
“最重要的是连妾室也没有呢!”
“真好啊……”秀女们的欣羡溢于言表。
“不过出远门的话我可吃不消。”
一边的瓜尔佳望舒摇了摇头:“我觉得出远门好累,还是习惯在京城里。”
“现在坐火车了不累人。”
“火车也要好几天呢!不过比起以前倒是好了好多。”
董鄂书瑶摩挲着下巴嘀咕着:“说到这个,有时候我在想要是能够将火车的发动机做得小一点,功率低一点,会不会能在路上开?”
瓜尔佳望舒眨巴着眼睛。
这神来一笔让她忍不住大张双眼,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你的意思是……让火车在路上开?”
纳兰纹绣捂住嘴偷笑:“书瑶的脑袋瓜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不可思议的东西,要是真有这东西那按你说把功率放大指不定可以飞到天上去呢!”
听到这里胤禟终于忍不住了。
他插话道:“本王觉得未来无论是汽车或者是飞机都是有可能的。”
“汽车?”
“飞机?”
说话的格格们同时惊呼一声。
她们凝眉沉思着,紧接着下一秒有人回过神来:“这声音……本王?嗯?”
秀女们的脖颈僵硬住了。
她们脖子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僵着身体转身看去。旁边教养嬷嬷忍了许久此刻终于尖声呵斥着:“还不赶紧给荣王爷、淳郡王和廉郡王请安!?”
合着……还真不是在做梦啊?
秀女们同时变了脸色,她们赶紧起身蹲福一礼:“奴婢给荣亲王请安,给淳郡王请安,给廉郡王请安!”
啊这……
忘了只能看一眼就走。
等秀女们起身,这现场的气氛也直接落入了冰窖里,别提有多尴尬了。
胤禟拔腿就想开溜。
倒是被胤禟说的内容闹得心神不宁的董鄂书瑶一咬牙:“荣亲王请慢走一步——”
“董鄂秀女!?”
“请问您说的汽车和飞机是什么?您……是不是已经有规划了?”董鄂书瑶鼓足勇气,她没有理会教养嬷嬷的阻止,而是大声的说出自己心中的问题。
胤禟摸了摸鼻子。
在秀女们的目光之中他忍不住红了脸,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这场意外不出意料很快就被教养嬷嬷递送到皇后跟前。
教养嬷嬷气得胸膛急促起伏,声音尖利到破音:“奴婢在宫里伺候了几十年,看了近十届的秀女就没有看到过这般没有规矩的秀女!主子娘娘!这般没有规矩的秀女应该立刻轰出宫才是。”
坤宁宫里鸦雀无声。
教养嬷嬷自认为胜券在握,昂首挺胸立在当场,等着皇后娘娘的懿旨下达再去狠狠教训这帮不懂事的秀女。
她早就看这些不务正业的秀女们不顺眼了,只介于这一批秀女出身皆是不寻常,又寻不出错处而一直隐忍不发。
抓到这个错处狠狠给这名秀女一个下马威……教养嬷嬷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浅浅的弧度,眉眼间的得意已是遮掩不住。
皇后瓜尔佳氏垂眸查看着手上的账册。她漫不经心,放置自己的态度让教养嬷嬷略有些焦虑,忍不住再次开口:“皇后娘——”
话还没说完。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本宫觉得这董鄂秀女很是不错。”
教养嬷嬷的双眼圆睁。
她满脸惊愕与不信,刚要开口又听见皇后瓜尔佳氏笑着说道:“本宫听闻周佳嬷嬷曾问诸位秀女的丫鬟讨要过银钱贿赂?”
皇后的声音冷静平和。
落在周佳嬷嬷耳中却如同索命的恶鬼,她双膝猛地发软直直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十几年来作为教养嬷嬷都是忠心耿耿呐!”
“那就是收取了?”
“……”周佳嬷嬷冷汗涔涔而下。
皇后瓜尔佳氏目光转向一旁:“曾嬷嬷?”
后头一名慈眉善目的嬷嬷走了出来:“奴婢在。”
“今日起秀女就归你负责了。”
“奴婢遵旨。”
周佳嬷嬷彻底没了声音。
她被几名宫女嬷嬷不容拒绝地拖了下去。
往年借着教养嬷嬷的身份,从不少秀女身上赚了不少银两和便宜,没想到却是折沙沉戟,倒在了这不起眼的董鄂秀女手上。
周佳嬷嬷一脸堂皇。
她心里还带着侥幸,自己索要贿赂之事并未成功。只要不承认过去做过,就算不了犯了大错……顶多,顶多是送去别的宫室做事罢了。
对,对,对。
顶多是送到别的宫室做事。
只是到了内务府没半个时辰,没有遭到审讯的周佳嬷嬷就得到了消息——她被发配去了寿安宫。
寿安宫原是太妃们的居所。
可是太皇太后带着一干老太妃久居于宁寿宫,太上皇又带着太妃们居于畅春园。
如今寿安宫里面空荡荡的,最后一位太宗太妃也在前些年去世,自己到里面去做事?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周佳嬷嬷浑身发抖:“郭络罗大人,这,这,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内务府总管鄂普库凝视着她。
半响他油然叹了口长气:“周佳嬷嬷,到如今您还不知道吗?”
周佳嬷嬷愣住了。
她心底涌现一股惶恐的情绪,周佳嬷嬷嘴唇蠕动颤声道:“奴婢……奴婢做了什么?”
要死也要给个明白话。
内务府总管鄂普库轻笑一声:“您做了十多年的教养嬷嬷,这皇后娘娘那一届不正是您负责的吗?”
周佳嬷嬷只觉得一股凉气窜到了天灵盖。当年她收了一大笔的银钱,在里面也做过不少手脚,只是随着李佳氏被赐婚,族人被打压,这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看着无人对付自己……
曾经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周佳嬷嬷,彻底瘫软在了地上。她双眼恍惚,嘴里呢喃着:“完了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