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四方的白砖墙,雾气缭绕。
顾清延蹲在浴缸边放热水,指尖半探在水面下试温度:“接下来几天都不要穿高跟鞋了,洗完澡我给你涂药膏。”
盛明澜扶着洗漱台站在一边,全身重心都落在没崴伤的右脚上,闻言乖乖点头应“嗯”。
顾清延将旋钮关了站起身,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没马上出去,反将盛明澜上下看了眼。
盛明澜奇怪问:“怎么了?”
顾清延一脸好心:“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盛明澜面色涨了涨,竭力佯装淡定:“不用,我手又没事,一个人搞得定。”
“行。”顾清延了然应了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似乎有意无意加重了几个咬字,故意回应她那句“一个人搞得定”——
“门就不锁了,搞不定的时候可以叫我。”
“……”
门从外面拉上,盛明澜盯着已经关严实的原木色门板,没忍住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死色胚。
明明那么正经的对话,她怎么光脑补些不正经的画面来。
顾清延回到客厅先处理了几条工作短信。
晚上俱乐部闹的事有些大,大概是从顾新允那儿漏出去的风,家族群里的长辈都@他问他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没事,一场误会。】
顾清延在群里回了平安短信,又让他老妈别多操心,看消息栏有未接电话提示,担心是急事,没跟家里人多聊,给医院同事打回电话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顾医生,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是这样的,我小孩后天学校有家长会,但我老婆最近在外地出差,我想问问你,后天晚上有没有手术安排,可不可以帮我代几个小时的班。”
“稍等,我查一下时间表。”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
顾清延看盛明澜的电脑就放在茶几上,也就没绕去书房,抱过电脑坐沙发上打开。
电脑密码跟盛明澜家的门锁密码一样,顾清延解锁后意外于桌面上的网页没关,一眼看到搜索引擎上“医师变更执业范围相关咨询”的字样,此外横栏上还有好些有关中医课程的检索。
顾清延搭在触摸板上的指尖微顿,盯屏幕看了几秒。
电话里同事与他聊天,顾清延稍稍回过神来,这才点开新的标签页,登进医院系统查看后天的手术安排表。
“后天两场手术,大概下午六点结束,你那边差不多需要几点走。”
“小孩晚自习七点,六点半出发就行。”
“行,那刚好。”
顾清延和同事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电脑因为待机太久,光线稍稍暗下来,他在触摸板上滑动了下,方再次亮起。
顾清延把自己刚打开的两个网页一一关闭,又盯着“医师变更执业范围”的页面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屏幕阖上。
他把电脑放回茶几原位,佯装无事发生。
大约过了五分钟,顾清延喝着水,翻看国外医学期刊,浴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以及一堆瓶瓶罐罐翻倒的声音。
顾清延担心盛明澜摔倒,没顾上敲门,就转开了把手。
等看清里面的景象,顾清延又放慢了动作,好整以暇地靠到洗漱台边,抱起胳膊看盛明澜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盛明澜一脸尴尬地站在淋浴头下,两只手盘着全是泡沫的头发,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睡裙,此刻却浸了不少水渍。
她视线低着,有些不好意思看人:“刚泡完澡,感觉头发上还有红酒味,就想再洗一遍,本来以为我开的小花洒,谁知道上面大淋浴头开了……”
然后就是顾清延听到的那样。
她一惊一乍,不小心把边上置物架里的沐浴露洗发露给撞倒了。
顾清延笑着摇摇头,上前把掉到地上的瓶罐捡起放好,又把开关调到花洒那端,冲干净她手上的泡沫,道:“还站的住吗,扶着我一点。”
“站得住。”
盛明澜嘴上这么说,但手上还是就着顾清延的力道,搭扶到他肩上。
顾清延把水温调高,对她道:“头低一低。”
盛明澜扶着他,调整了个方便冲洗的角度,弯下腰。
顾清延帮她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找来干毛巾垫她肩头,又抱她坐到外面的洗漱台上,打开柜子找吹风机。
盛明澜享受了番高级服务,心情惬意,两条腿悬在半空晃了晃。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隔太久的缘故,她嗅觉变得有点错乱,抓过一撮湿发放鼻尖嗅闻,嘀咕道:“好像还是有点酒味。”
顾清延插上吹风机,低头在她头顶闻了闻。
“嗯,不过酒是好酒。”
素来不太会品酒的顾老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像极了藏掖一半,还有什么暗示没讲。
“什么意思。”
盛明澜抬眼盯着顾清延问,因为泡完热水澡不久,她眼尾一周还是浅浅的绯色,有点像喝醉酒那次,仿佛一眼要看到人心窝里去。
只是酒醉那次是撩人而不自知,但这回却是有意识地刻意形象塑造。
顾清延却像没领悟到她的眼神一样,道了句“字面意思,夸你头发香”,下秒便打开吹风机,为她吹起头来。
盛明澜心痒痒,奈何顾清延太过正经,还不看她,索性拉近他的衣摆,表现得再明显一些,抬起下巴,往顾清延眼前凑了凑。
但顾清延还是只当她撒娇,笑着摸摸她的头,继续顺过她的长发在掌心吹。
这下盛明澜不开心了,想了想,先是贴过去亲亲他的下巴,接着又往边上亲亲他的颌骨。
顾清延痒得脖子往后仰了仰,笑道:“干嘛呢。”
“亲你呀。”盛明澜答得理直气壮。
顾清延管不住她,看她只是讨好亲两下,动作不过火,便由她去。
然而没过几秒,顾清延蓦地轻嘶一声,笑推了下身前的脑袋,道:“你亲哪儿呢。”
盛明澜冲他做了个鬼脸,还想撒娇贴贴他的脸。
顾清延却是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动:“能不能听话。”
盛明澜无赖:“不能。”
顾清延凶不了她两秒,跟她妥协道:“这次不行,等过几天你脚好了再陪你在浴室玩儿。”
盛明澜被他一句话怼得噎住,傲娇道:“谁要跟你在浴室玩儿啊。”
顾清延顺着她的话往下:“嗯,不玩那就乖乖的。”
盛明澜莫名其妙被他带跑,一阵无语:“……”
顾清延看她幽怨的眼神,有些无奈,开口道:“你现在脚太肿,滑到了算你的还是我的。”
大概是也有点歉疚,知道她是好动闲不下来,补偿道:“等过几天,脚好了,我带你去爬山。”
素来不喜欢户外运动的盛明澜:“……那也不必吧。”
顾清延看她发根差不多吹干,转吹发尾,自顾道:“xx山,有点高,但山谷很漂亮,还有溪水,特别清澈,你看到会喜欢的。”
盛明澜倏地沉默了会儿,像被吹风机的热风吹的,热得抬手扇了扇风,认真道:“我大学八次体测一直不及格,可能爬不动……”
“没事儿,我带着你走。”顾清延又问她,“会划船吗,山谷的溪水挺深的,我们还可以荡双桨……”
盛明澜像同意了他这个建议,过了好半天,才低着视线胡乱应了声“嗯”,推开吹风机道:“可以了,浴室通风扇是不是没开,有点闷,我去外面。”
她说着就要往洗漱台下跳,顾清延堪堪把她接住,才没让她脚踝落地承太多重量。
盛明澜觉得这动作有点矫情:“也没多严重,我自己可以走。”
顾清延:“想早点爬山,就听我的。”
盛明澜:“……”
顾清延把盛明澜抱小孩一样拎挂出去,临到客厅和卧室交叉口,问道:“去睡觉还是看电视。”
“看电视吧。”
顾清延把她抱到沙发放下,弹珠和苏打在茶几上玩,又拔了好多纸巾出来,撒的到处都是。
顾清延把茶几收拾干净,帮盛明澜开了电视,他刚才给盛明澜冲头发时裤腿湿了大半,不太舒服,道:“那我去洗澡,你自己待会儿。”
盛明澜:“嗯嗯。”
顾清延拿了衣服进浴室,原本听外面盛明澜很乖,在看他给她找的综艺,后来音箱里的声音变了,先是京剧,又是大悲咒,不由想到两人刚加微信好友那晚发生的误会,一阵好笑。
顾清延冲完澡出来时,客厅里还放着佛歌,盛明澜已经抱着弹珠苏打睡着了。
毕竟在俱乐部打了一晚上的架,还去派出.所一日游,精力再旺盛也累不行了。
顾清延上前将弹珠苏打拨开,把盛明澜抱进卧室。
房间里的灯光调得很暗,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盛明澜偏头靠着枕头睡沉,呼吸平稳。
顾清延找来药箱,给她上药膏。
药草的清香在室内散开,顾清延握着盛明澜的脚踝,放在掌心揉按。
今天晚上的盛明澜过分闹腾,顾清延大抵能猜出原因。
有些父母子女的缘分太浅,强求不来。
他感觉得到她一边觉得伤心难过不值得,一边又无法控制的陷入感情低谷,所以想要转移注意力。
不过她既不想得到安慰,他便假装不知不去安慰。
她还有好多爱她的人,
顾清延想到晚上一块儿卷进派出所的众人,思维轻顿。
罢了,两个哥哥都三十好几的岁数,依然陪她一块儿不着调。
不过没关系,有他就行了。
他会把她护得好好的。
顾清延拉开被子,贴着盛明澜在她身边躺下。
月色里,顾清延摸摸盛明澜的眉角,又往下划过她的脸颊,而后抬起她的下巴,亲吻了一下。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吻,温柔的一触即离。
盛明澜在睡梦中呓语了下,潜意识依赖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顾清延抱她,轻拍她的脊背。
他哄她睡着,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部分,需要的可以到围脖看。
围脖@富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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