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云没想到盛明澜会出现在这里,静了一瞬,回头看向郑理事,道:“郑理事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和我说了。”
“是老董事长的意思。”郑理事低头,“公司接下来归三小姐管。”
盛明澜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敲,等他们交流完,开口道:“怎么办,副总的椅子越坐越喜欢,不如让给我吧。”
沈云视线笔直悠长地落在她身上。
盛明澜笑得一脸无辜:“不可以吗。”
沈云脸上扯开抹笑:“哪儿的话,不过小盛董不会不知道凡事都需要交换的道理吧。”
盛明澜盯她一秒,扬扬眉,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两张笑脸下,空气因子仿佛要磨出细碎的火花。
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拉,外头员工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屋里剑拔弩张的一幕。
两分钟后,办公室里的人如潮涌出。
小盛董空降到来的第一天,就抢走了公司沈副总的地盘,一战成名。
盛明澜往百叶窗外扫了眼,原本议论纷纷的职员迅速返回各自工位。
盛明澜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舒畅,她拿起桌上题着“副总沈云”字样的职位牌,耳边一闪而过沈云说的那句“凡事都需要交换”。
虽然到最后也没说出怎么个交换法来,但总觉得沈云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意味深长。
盛明澜不爽地轻哂一声,只当人故作声势,把话抛到脑后,将职位牌扔到前方的地面。
金属牌与大理石地面相撞发出闷响,跌滚半圈停下。
周围空气安静,盛明澜蓦然感到几分无聊。
她对一旁始终背手站那儿,如视无物的男人道:“觉得过分么。”
“不会。”
男人跟方才在公司门口一样敢说敢言:“新官上任三把火。您顶多算是划了根火柴,没有人会怪罪一个新官上任的无知与莽撞。”
盛明澜沉默,片刻后轻笑,低啧了句“胆子挺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眉目间似乎流露出一丝无语,道:“萧宁,接下来会负责帮您跟进公司的所有项目。这句话今天早上郑理事跟您应该说过不下三遍。”
盛明澜“啊”了一声,毫无诚意地道歉说:“抱歉抱歉,最近记性不太好。”
—
晏守为了照顾盛明澜这个“职场苦手新人”,特意把餐厅订在她公司附近。
正午的时间,商圈里走动的都是各大写字楼里的上班族。
盛明澜由服务员领到晏守预定的位置,四扫一圈,道:“什么啊,你是清纯小男生吗,过生日只请我一个人。”
晏守正在喝水,被她这句逗得差点喷出来,笑啐:“滚蛋,我明明是怕你这个清纯小女生适应不了夜店风,特意为你开了两趴。”
“行吧。”盛明澜坐下,放了份文件在桌上,也不客气,“我饿了,快上菜吧。”
晏守哭笑不得,给边上的服务员打了个手势,又对盛明澜道:“礼物呢,别告诉我是空手来的。”
盛明澜轻点下巴,示意桌上的文件夹:“怎么样,小盛董上位第二天,给你开的这个小灶够义气吧。”
晏守翻开:“西城建设项目?”
盛明澜颔首:“正好看到你家公司在竞标,肥水不流外人田,项目交给你了,好好干啊,晏经理。”
晏守喜悦,翻了又翻:“你说你早干嘛去了,要早点回来继承家产带我奔小康,我也不至于全公司业绩季度指标垫底。”
盛明澜把擦了手的湿纸巾揉成团朝他扔去,笑骂:“怎么的,软饭还给我吃上瘾了。”
晏守笑着躲闪接过。
晏守订的餐厅并非传统讲究安静、食不言的西餐厅,毕竟那对两个话痨来说不太友好。店里桌与桌间隔大,两人嬉骂两句,也不会打扰到其他客人。
一通闹后,盛明澜往沙发背上靠了靠,道:“好好干,你那个哥那么不争气,也就你爸当块宝,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人亮亮眼。”
晏守神色稍敛,轻“嗯”一声。
正好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两人岔开话题,用起餐来。
吃得大约半成饱,盛明澜拿起手提包,跟晏守说去洗手间。
不过她没走远,差不多绕出晏守视线,就在大理石墙边停了下来。
看了眼手机时间,大堂里的钢琴演奏准时切换成生日快乐歌,一纵队服务员推着蛋糕,来到晏守桌前,为他唱歌庆贺、撒彩带。
盛明澜靠在墙边,侧眸看了眼那边的景象,晏守脸上果不其然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盛明澜笑,没办法,谁让这位哥自己害怕这种场面,大学毕业挣到第一桶金时却在京北人流最大的广场这样给她庆生。商场的led大屏循环切放她的照片,简直堪称大型社死现场。
相比之下,她今天回敬的都算弱了——led屏变成缩小版的ppt投影,鲜花彩炮各五只,再加上全场免费生日歌大合唱,节省又环保,喜庆值还满点。
盛明澜看晏守一脸讪窘,自己就乐得起劲。
决定把人晾那儿独自走完她安排的流程,晚点回去蹭块蛋糕。
盛明澜转身,打算四处逛逛,打发时间。
后方正好有人从包间出来,与她撞个对跄。
男人大概是出来接电话,手机拿在耳边,撞到她后,连眼神都没下移,只是下巴轻点以示借过,就侧开走到一旁空地,继续通话。
盛明澜随意往男人身上瞟去一眼,顿了顿,又瞟去两眼。
男人并没有看向她,立在盆栽旁,站姿随性散漫,金色的廊灯拓在他的肩廓,清润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磁性:
“嗯,刚回来,跟家里人在吃饭。京大的工作已经确定下来了……医院还没找,再看,目前没看到合适的……”
盛明澜指尖在掌心微弱挠了一下。
男人仍在通话:“晚上再约吧,一会儿要去趟京大……没课,是之前在边上咖啡馆丢了把伞,刚那边店长联系我说找回来了。”
“?”
盛明澜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起来。
京华大学边上就她一家咖啡馆,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约摸盛明澜偷看得过于明目张胆,男人有所察觉,眸光扫到眼尾,瞥了过来。
盛明澜迅速侧开身,拿起手机佯装接电话。
男人仅斜来一眼,便收回视线,挂断电话,目不斜视地走进她身后的包间。
盛明澜拄那儿装了片刻,半晌,有些不是味儿地轻扯了下嘴角。
正不爽着,手机听筒那端林凡连喊了几声“喂”,她才发现自己刚随便按手机时,把号码拨到咖啡馆里去了。
等林凡要“喂”破喉咙了,盛明澜才出声:“听着呢,别喊了。”
林凡:“我还以为你不小心按错了。”
盛明澜问:“还记得前两天我拿错伞的那个客人吗。”
林凡道:“记得啊,怎么了,说是下午会到店里来拿伞。”
“对方全名叫什么。”
“我记得特偶像剧男主一名字,叫啥来着,等等,我找找看——”林凡翻了会儿通讯录,“噢,对,顾清延。清澈的清,绵延的延。”
林凡不知道发生什么,自顾往下问:“我有加人微信,要推你一个不?”
“不用。”
过了两秒,盛明澜又改口:“还是要吧。”
林凡起哄地叫了一声,一针见血:“澜姐,你不对劲。”
盛明澜收回看向包间门牌的目光,散漫地揉了揉脖子:“干嘛,美女讨个帅哥的联系方式,不行?”
林凡:“……”
盛明澜朝大堂走,挂断和林凡的电话后,又拨了个号码出去。
“纪叔叔,是我,明澜,好久不见。”
“医院最近怎么样,我这儿有个不错的医生想推荐……对,心内科的……”
“那麻烦您帮我给他拟封聘用邀请函……”
盛明澜回到座位坐下,晏守刚已经原地阵亡过一回,提起精神跟她打商量:“为了避免给彼此心灵造成更大的创伤,要不咱做个约定,下回生日我不搞你,你也别搞我了成不?”
盛明澜:“怎么就创伤了,我明明那么认真的给你准备惊喜。”
晏守语塞:“真要是惊喜你跑那么远,过这么久才回来?”
盛明澜照搬搪塞林凡那套:“哪有,真去洗手间了,就是路上看到个帅哥,步子没迈动。”
晏守:“……”
我信你个鬼。
盛明澜脑中一闪而过长廊上男人毫无停顿走进包间的画面,她这个人胜负欲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涌出来,想了想,对晏守问道:“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晏守看向她的眼神突然怪异,过了几秒,点点头。
盛明澜继续:“是那种看过一眼就不能忘的吗?”
晏守神情更加微妙:“应该是吧。”
盛明澜锲而不舍:“那过好几年呢?”
晏守觉得这问题与上文有歧义:“都一眼不能忘了,管他过几年,不都一样吗。”
盛明澜若有所思:“看来还是我长得不够美。”
她瘪瘪嘴,有点不服这个结论。
晏守:“哈?你对美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盛明澜没应,自闭长叹一声,双手呈大字型仰靠在沙发背上。
晏守被她弄得好奇劲上来,究根问底:“不是,你刚到底干嘛去了,怎么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
盛明澜道:“大概是转角遇到爱了。”
晏守:“……”
好烦,这女人说话敢不敢再不认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