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枝枝被吓得这么惨,赵遇想也不想,提刀就想上前要去宰了那怪物。
可沈枝枝还挂在他身上,牵制了他的动作,限制了他的发挥。
怪怪吓了一跳,可怜巴巴地退后了几步,发出几声嘤咛,“怪……怪怪……”
因为它只会发出这种声音,所以翠鸟才给它取名叫“怪怪”。
翠鸟看到赵遇想宰了怪怪,忙大声呼唤沈枝枝:“你快阻止他,不能让他伤害我心爱的宠物!”
“你为什么要养个这么吓人的宠物。”
沈枝枝含泪控诉道。
翠鸟,“???”
不是你说要吓人一点的?
再说了,怪怪变身之后,也不至于那么吓人吧?
它甚至还觉得有点别样的可爱。
最多也就只能唬住胆子小的人,翠鸟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见赵遇还要腾出手去收拾怪怪,沈枝枝忙手脚并用,将他缠得更紧了些。
她抖着嗓子道:“师兄,我怕,你快带我走,我不想看见它……”
赵遇闻言睨了怪怪一眼,就在怪怪绝望的以为,他还要坚持来宰自己的时候,赵遇竟真的转身走了。
怪怪松了口气。
翠鸟松了口气。
沈枝枝也跟着松了一大口气。
赵遇就这样揽着沈枝枝走回了住处,沈枝枝看见熟悉的院子,终于动了动,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多谢你,师兄。”
赵遇“嗯”了一声,看不出所想。
沈枝枝方才出了糗,此刻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面前,“师兄,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赵遇微抿着唇,点了点头。
沈枝枝小心翼翼地转了身,赵遇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过了这么久,没想到她胆子还是这么小。
那时候,他们俩一路往熄灵山的方向走,正值雨季,两人走走停停。
夜里下雨时,倘若打了雷,那么翌日,她眼下一定是微微泛着点儿乌青的。
他看出来她胆子小,怕打雷。
但她嘴硬,又自觉是他阿姐,断是不肯承认的。
那夜雷声大得厉害,他忽然想起了她,担心她又一个人害怕得睡不着。
索性抱着被子敲开了她的门。
果真,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开门之后瞧见了他,还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今日那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玩意儿,灵智都未开。
赵遇能感受到它没什么攻击力,似乎只是谁弄出来要吓唬人的。
赵遇第一反应是它约莫是找错人了。
不知要吓唬谁,弄错了人,找上了他,还阴差阳错地吓到了沈枝枝。
不管是谁,既然吓到了他阿姐,就别让他揪出来……
-
沈枝枝关上了房门,怪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小,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沈枝枝对这只小松鼠有了些许的心理阴影,尽管它看上去是那么弱小、无助、可怜。
可她还是觉得惊悚。
她现在感觉它鼓鼓的腮帮子不萌了,大尾巴也不松软了。
甚至叫人有种绵里藏针的感觉。
她哆哆嗦嗦地对意识海中的翠鸟道,“你快把你的宠物收回去吧,我对它有阴影了。”
翠鸟忍住笑,道了声好。
然后半晌没了动静。
沈枝枝犹豫地又等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道:
“小翠同志,你睡着了?”
翠鸟也有些惊慌,“完他娘的了,好像收不回去了。”
“你再试试。”沈枝枝鼓励道。
过了一会儿,翠鸟万念俱灰,“真的收不回去了。”
沈枝枝有了动作。
“你要干什么?”翠鸟道。
“我把它团吧团吧丢出去,它已经是个成熟的小松鼠了,应该学会自食其力。”
“你敢,我不许,我不同意!你要是敢把我的怪怪丢出去,我就向处里上传,说你违规。”
沈枝枝动作一顿:“我哪儿违规了?”
“你对任务对象无端肆意搂搂抱抱,有不轨之心。”
沈枝枝万念俱灰,“……那怎么办?”
她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想让我帮你把这玩意儿养着吧?”
翠鸟忙不迭地补充:“你想得美,只是暂时代养。”
沈枝枝和怪怪面面相觑。
早上,赵遇刚出门,便碰上了沈枝枝。
她眼下泛着微微的乌青,肩膀上趴着一只红毛松鼠。
那松鼠瞧见他,肉眼可见地抖了一抖。
赵遇一愣,他有这么可怕吗?
“师兄,早啊。”沈枝枝打了个哈欠,注意到他一直在看她肩膀上的怪怪。
她倒是不怕赵遇看出什么,毕竟怪怪变身前后差距是那么的大。
她悠悠道,“你是不是觉得它很有眼缘?”
赵遇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看着沈枝枝希冀的眼神,难以说出拒绝的话,“是有那么一点。”
沈枝枝麻溜地将粘人的怪怪从肩膀上拽下来,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既然你这么喜欢它,我就割爱借给你养几天。”
赵遇:???
翠鸟:???
怪怪:!!!
怪怪缩着脖子,努力地装鹌鹑,趴在赵遇的肩膀上一动也不敢动。
翠鸟在意识海中叽叽喳喳,“沈枝枝!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和把我托付给你的怪怪,就这么送给了赵遇?”
“打住啊,我那不是送,是借他养几天。”
“你太过分了。”翠鸟含泪控诉。
“你不懂,我把我的宠物送给他养,到时候,我可以借口去他的房间看宠物。
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嗖’得一下子拉进了,届时十分有利于找魔剑的蛛丝马迹。”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也是为了任务着想。”
翠鸟久久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轩云宗的人便出来齐了,杜长老带着一行弟子,往仙会的广场走去了。
听月仙会一般举办七天,这七天,对于大多数弟子来说,那就是休假七日游。
不用每日被督促练功,也没有课业,还游山玩水的,岂不快哉?
吃饱喝足之后,无妄门还十分贴心地为众位弟子提供了汤浴。
美其名曰盛泉之水,洗筋换骨。
汤浴是在岛中的一大片温泉,其中巧妙地用假山隔了两个大池子出来,供男弟子和女弟子分开泡。
沈枝枝本想着也跟着泡上一泡,忽然又想到,此时大家都在这里泡汤浴,那房中一定没人了?
她又可以大大方方的摸进赵遇的卧房了?
沈枝枝这般想着,悄悄退出了汤浴,转而摸回了住宿的地方。
很好,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环境十分地适合作案。
即便是这样,沈枝枝还是有些心虚,于是她轻车熟路地摸去了窗户那边。
窗户没有关,她双手撑在窗台上,身子一跳,无比轻盈地滑进了卧房之中。
很好,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沈枝枝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一扭头,冷不丁地和桌子上立着的怪怪打了个照面。
沈枝枝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紧接着,房门被叩响了,沈枝枝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往屏风后面窜。
紧接着,门外人道,“公子,您要的热水来了。”
要的热水?
赵遇他在屋里?
紧接着,沈枝枝便听见内间人“嗯”了一声,然后房门便被打开,几个抬着水的弟子走了进来,将热水放到了内间门口。
沈枝枝小心翼翼地躲在屏风后面,看那几个弟子放下热水之后退了出去。
紧接着,赵遇似乎是将热水倒入了浴桶之中。
赵遇要是想泡澡,怎地不去泡汤浴?
要大费周章地躲在自己屋子里泡?
沈枝枝想不通,于是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屏风的接缝处,他已经进了浴桶。
氤氲的热气之中,沈枝枝看见赵遇的背上,斜斜地绘着一个东西。
赵遇什么时候去纹了个身?
这个时候有纹身的技术吗?
他只露了上半个背,沈枝枝眯起眼仔细辨认,那个图案只能看一半,露出来的那部分,似乎是一把剑的剑柄。
剑柄朝上,剑身朝下。
那剑柄的形状样式,颇有些眼熟。
沈枝枝仔细想了想,在意识海中呼唤翠鸟,“你快调出存档,让我看看那把魔剑的影像。”
翠鸟很快就给出了影像,沈枝枝仔细辨认,发现赵遇背上的图案,真就和魔剑如出一辙。
他为什么要在背上绘一个魔剑的图?
沈枝枝还没想通,紧接着便瞧见他背上那图案似乎有灵气一般的亮了几下。
闪烁的红光,像是在饮血一般。
沈枝枝心中有了一个不妙的想法,她自过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那把魔剑的踪迹。
该不会,该不会是,赵遇和那魔剑,已经人剑合一了。
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跳下万丈魔渊之后,还能活着上来。
按照目前这个形势,任务已经十分成功地搞砸了一半。
沈枝枝登时觉得五雷轰顶。
就在她觉得希望快要破灭的时候,面前狭隘的细缝儿突然变得宽敞了起来。
沈枝枝有些动容,这不就是老天给她开了一扇窗吗?
沈枝枝十分感动的将视线向上移,然后看见了赵遇面无表情的脸。
沈枝枝心头一咯噔。
完了,全完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了衣服,把屏风给挪开了。
她自知不可能从赵遇眼皮子底下跑掉,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良久,将屏风移开的赵遇站在她面前没有动。
沈枝枝又大着胆子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恢复了那双琉璃眼。
沈枝枝心头一算,突然发觉,今日刚好又是月十五了。
赵遇会变得奇怪,且根据上次的经验,他不会记得发生过的事情。
思及此,沈枝枝大着胆子往他面前挪了挪。
赵遇看她靠了过来,下意识就往后退,沈枝枝继续挪,他继续退。
一来二去之后,沈枝枝看见他的耳根,就那么诡异的红了。
沈枝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好端端的,你耳根红什么,我可还什么都没干。
赵遇依旧红着耳朵,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枝枝忍不住问他,“你背后,那是怎么回事?”
赵遇此时呆呆的,没任何反应,好像沈枝枝说得不是人话一样。
就在沈枝枝以为他不会再动弹的时候,他忽然长臂一伸,将沈枝枝按在了怀中。
这赵小狗,怎么这时候,总是爱搂搂抱抱。
沈枝枝试图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他便抱得更紧了些,肢体间似乎有些不安。
沈枝枝停下挣扎,没忍住,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赵遇在她耳边呢喃,“我,我……”
“你怎么了?”
沈枝枝出声询问之后,他便又不再说话了。
就在沈枝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大白不是狗。”他忽然委委屈屈道。
“什么?”
“大白不是狗。”他执拗道。
“大白不是狗,是什么?”
赵遇又不说话了,他把下巴埋在沈枝枝的肩膀上蹭了蹭。
“阿姐,以后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他低喃着,仿佛说给她听,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枝枝没说话,只是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别担心,我马上就能用沈枝枝的身份回来了。
赵遇的身体很热,他这个时候的症状,反倒像是发烧。
昏昏沉沉的认不清楚人,还格外听话。
沈枝枝忍不住开始有些好奇,赵遇是只对着她一个人喊阿姐,还是这个时候不论见着谁,都会这样。
不过看样子,他这种时候会把自己藏得很好,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他月十五会有异样。
沈枝枝不好在他房中久呆,赵遇趴在榻子上昏睡过去之后,她便悄悄顺着窗户又跳了出来。
刚一跳出来,便瞧见一脸了然的周绿。
沈枝枝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你想得那样。”
周绿点点头,“我信。”
沈枝枝:我咋就这么不信呢?
“外面出事了。”周绿伸手拉过她往外面走,“一大半的弟子都昏倒了。”
“昏倒了?怎么回事?”
“目前还不知道原因。”
沈枝枝想了想,“你方才去泡汤浴了吗?”
周绿摇了摇头,“没泡。”
“那,莫不是汤浴出了问题?”
“泡汤浴的弟子,大半都昏倒了,只有几个没事。”
难道不是汤浴的问题?
半路上,周绿停住了脚步,对沈枝枝示意道,“前面那几个就是泡了汤浴没昏倒的弟子。”
沈枝枝朝那几个弟子走了过去,只听他们几个嘀咕着,“大家泡汤浴的都昏倒了,只有咱们几个没事,这下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头上来。”
“别怕,咱们几个昨儿打了一宿的叶子牌,今早起晚了,醒了之后,直接去汤浴池了,哪儿有那个功夫作案?”
那几个弟子说完便散了,沈枝枝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周绿小声道,“有人已经去查验了那汤浴,没有任何问题。”
沈枝枝微微蹙起了眉毛,“我们去看看那些昏迷的弟子吧。”
说不定就能瞧出什么原因来了。
殿内,杜长老正守在本宗中昏迷不醒的弟子旁,神色凝重。
昏迷的那些弟子,面色如常,身体也没什么异样,就如同是睡着了一样,但却怎么都喊不醒。
走得近了,沈枝枝才发现杜长老身边站着的两个人。
正是沈凌和柳护法。
三人并未注意到沈枝枝。
杜长老锁着眉头,对沈凌道,“老夫瞧着,没有任何异样。”
沈凌也面色凝重,“我也探不出有什么不对。”
沈枝枝望着那些昏迷的弟子,心中有一个直觉,汤浴一定有问题。
那为何,查验不出任何的问题呢?
还能有几位幸免于难的弟子。
中招的弟子术法修为参差不齐,甚至还有一位小门派里的掌门。
那几个幸免于难的弟子,若说术法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比一派中的掌门造诣更深。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枝枝细细的想着每一个细节,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拉过周绿,两人悄悄地走到了外面,沈枝枝这才道:
“我好像明白了。”
沈枝枝说着拉过周绿,“随我来。”
她带着周绿去林中捉了一只野鸡,又摸去了膳房。
岛上这么多弟子,早膳一定会做得多些,但如今膳房内却空空如也,什么食物也没有了。
沈枝枝找了许久,才在灶台下发现了一小块儿被漏下的糕点沫。
沈枝枝将糕点沫洒到了桌子上,野鸡果然来啄。
鸡吃完糕点沫儿之后,周绿抱着一盆水回来了。
这里冷冷清清的,不似方才热闹。
沈枝枝抱着鸡,将其小心地放到水中,又给它贴了一张符纸,让它不挣扎。
鸡静静地窝在盆中,没过一会儿,它便两眼一闭,倒在了盆边。
沈枝枝望着昏迷的鸡,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汤浴有问题,但不仅仅是汤浴有问题。”
“那几个之所以没昏倒的弟子,是因为他们没来得及吃早膳,中招并不是只泡汤浴就能造成的,须两者兼备,才能发作。”
“所以是有别的门派在搞鬼?”
沈枝枝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
按理说,无妄门是主办方,他们应当不会在自己地盘上这样做。
与各大门派为敌没什么好处。
但若不是无妄门,又有哪个门派,能在别人的地盘,把手能伸得这么长呢?
继许多弟子昏倒之后,岛上变得静悄悄的。
入了夜之后,这个风光迭丽的海上仙岛,一时之间,好像成了一座巨大的墓碑。
沈枝枝走在朦胧月色下,她怎么也没能想出,幕后之人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意识海中,一直安静着的翠鸟,忽然吱了声:“我好像感受到,这里有些不对劲。”
沈枝枝步子一顿,“如何不对劲?”
“这岛上的某个地方,似乎封印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