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的败军逃到了那峡谷之中。
明军也射出了一支支火箭。箭雨伴随着火苗,在这漆黑夜色之中形成点点光芒。
这光芒虽美,却是杀人火。这箭雨虽气势磅礴,却是夺命箭。
火苗粘上了被浇了油的稻草,一瞬之间烈火燎原。
汹涌的火焰夺走了瓦剌人的性命,也正是这火焰尽可能地让大明士兵活了下来。
战场之上,你死我活,从来都没有慈悲可讲。
君不见当日瓦剌人打进玉城之时,玉城整座城池将近被屠了近半。如今种种,也是因果循环。
那一晚的夜色格外地凉。到了第二天早上,尚能够看到被烧毁的残破峡谷里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立刻攻打玉城。”仇钺下达了指令。他亲自带着人马和被石灰销好的伯颜的头颅,前去收复玉城失地。
而谢棠,则是带着兵马,牢牢守住凉城这个大后方。
瓦剌之后,还有另一个敌人,鞑靼。
达延汗可不是伯颜那样的小毛孩子一般好对付的对手。
十余年前那个剽悍隐忍的蒙元恶狼,如今已经变成了更加奸猾狡诈的对手。
平城
苏文不知伏案在绢帛上写着什么,文家家臣虽是好奇,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苏文写好之后,把那绢帛折好,放入一个锦盒之中。他把那锦盒递给了自己身旁的黑衣男子。那男子一身黑色箭袖,银色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没人知道对方的容貌是什么样子的。
在苏文身边,这样的黑衣男子一共有八个。每一个都能以一敌十。当日屠杀文家众人,便是少不了这些黑衣人的身手。
苏文也不知道这些男子的来路。
这是谢棠交给他,为他保命做事的人手。也是谢家看住他的工具。这些人每日只会说是,按照上面人的吩咐做事。真正忠心的只有谢棠一人。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反正这世间让他留恋的也不多了,如今锦衣华服大仇得报,他再无任何不满意之处。
如今得知这样的秘闻,自然是要告诉谢阁老。也算是报恩。
密信很快就送到了谢棠的手中。
苏文身边的黑衣人便是牟斌当初送他的那一批人,便是比起夜不收,也不会逊色。
自然有把消息掩人耳目地传到他的身边儿的本事。
谢棠看完了绢帛上的消息,把那块绢帛扔进了燃烧着的火盆。看着火舌蔓延过那块素色绢帛,谢棠随手把桌案上的印章往舆图之上一口,然后离开了自己的卧房。
而那枚雕兰草蝙蝠的田黄石印章,正是被扣在了舆图之上的辽东之地之上。那拴着印章的银色缨子与白色珍珠扫过了舆图之上画着的海疆边界,直接把高句丽给盖住了。
好似像是在告诉敌人一句,不过尔尔。
辽东都督沈三铨收到了谢伯安的来信。
来信的内容十分简洁。大概是在告诉沈三铨,他谢伯安的族兄出使高句丽,发现高句丽王族和辽东的女真有所勾结。女真或许没有那么老实,如今大明内有藩王造反,外有鞑靼瓦剌侵边。女真说不定也想占大明的便宜。他去的那封信,就是在告诉沈三铨,看好了辽东,不要出什么乱子。
至于女真到底能不能惹出乱子来,谢棠倒也不是十分忧心。
如今女真尚未一统,几个部族之间还打来打去的。大明如今虽然皇帝混账,但是有他与先皇和朝堂诸公推行的开放海疆和土地改革,国力也还算强盛。
鞑靼瓦剌尚能让人忧心。但是如今的女真,还当真算不得心腹大敌。
不过,重视还是需要的。猛虎都是从幼虎长起。那么他们自然不能自矜,而是要仔仔细细地盯好了如今已经有了野心的女真。
只要敢不老实,就把爪子给剁掉。
谢棠走了,前去北疆打仗。平允安和楚恩波入阁了。削藩的旨意已经下去了,五王也反了。那么现在除了给各地的军队输送粮草和军饷之外,最被人关心的事情又一次落到了国本一事之上。
朝臣和皇帝之间互相扯皮,被寻来的道士堂而皇之地出入宫禁。让一些清正大臣恨不得在奉天殿撞柱而死,来让皇帝清醒一些。
平允安每日里只是作壁上观。自谢棠走后,他和谢迪便是谢家和茶陵这两门里面官位最高的京官。他们不表态,下面的人也是安静闭嘴,半点儿也不沾这件事情。
小师叔去战场也好。平允安看着这一团乱的嘈杂朝堂。如今争执成这样,每个说话的人背后又不知道站着的到底是谁。如今小师叔能够避开,也省得沾了自己一身腥。
他是知道小师叔的。
想当初皇帝建造宫殿,惩处大臣,宠幸宦官。种种之事,小师叔不是不能置身事外。但是他终究是不忍百姓受苦,到了最后还是会出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今他去了前线,总是沾不上这些了。
前线有仇钺和文北词,总不至于让小师叔天天上战场。
再说京里,也不是那么安全无恙。
虽说如今小师叔已经对皇帝失望至极。应该是不会去上前搭手,搅合到这浑水之中。
但是,谁又知道到底有没有变数呢?
他这么自私自利,只想着保全自己。然后便是想着自己人能够顺遂。一点儿也不关心君主,也不像师祖和小师叔那般心怀天下。
果然是和圣贤书背道而驰,于那茶楼里面说书的讲的奸臣一模一样。
可是听一听那些人在他入阁之后是怎么讲的吧。
平大人为国为民,忠心君上,如今位列阁属。当真我辈楷模。
平允安露出了一个温文的笑。周边有人看到了在心中想,平大人果然是谦谦君子,不愧是书香子弟。
谁人又知道他此时心中之想。
国子监
谢涟和朱常池穿着中衣坐在谢涟的榻上,他们两人中间摆着议和一个小小攒盒。
攒盒里面装着各色小食,都是孔令华吩咐家里的厨子精心准备的食物。
此时,一个大孩子和另一个小孩子分别拿着肉干等零食啃啃啃。吃着吃着,朱常池道:“平哥哥,我想我爹爹了。”
谢涟愣了愣,把手中的食物放下。他挺喜欢这个小孩儿的,又乖又奶,特别天真。完全满足了谢涟当哥哥的欲望。
要是面前这是一个他不熟悉的人,谢涟会立刻如同一个非常明事理的大人一样安慰对方,和对方讲道理,告诉他为什么见不到自己的爹爹。
但是面对这个被他爹塞过来培养感情,让他看的小孩儿。谢家的宗子突然变得坦荡了许多。
“池池,我也想我爹了。”
池池是朱常池的小名。迄今为止,叫过这个小名的也就只有他爹庆王和谢涟两个。
“但是我爹是去前线打仗了,他是去保护我了。”谢涟的眼睛明亮地如同星子。他对朱常池道:“爹爹是一个大英雄,而我是他的孩子,我也要做一个让他骄傲的谢家子弟。”
“池池来京城,离开你父王,也是来保护他呀!”谢涟把小孩儿搂到怀里道:“池池也是一个小英雄。”
朱常池的眼睛也变得亮亮的:“池池是......小英雄吗?”
他有着一颗尚未被污染的赤子之心,听不懂谢涟话中之外的意思。但是谢涟却喜欢这样的干净澄澈。
于是他低头看着朱常池的眼睛道:“池池当然是庆王的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