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臣上疏道不可违祖宗之制,更有各地藩王的姻亲故旧在朝廷上反对削藩。
他们越反对,皇帝越坚持。在心底里把这些反对的人归为了藩王势力,直接给他们扣上了心中有异的大帽子。
这些人无辜吗?若是让谢棠来说,还是有无辜的人的。当年建文故事还在警醒着他们。汉景帝削藩之后的七国之乱也在告诉他们,就算是削藩也不能直接给削个彻底。若是直接动手,可能会迫使藩王谋反,天下动荡。
担忧这些的大臣被皇帝忌恨,的确是十分无辜。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着这么纯粹的心思。
有多少被各地藩王收买的大臣?又有多少人背后站着各种利益集团,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无数的利益诉求。
谢棠数都数不清。在这场自上而下的削藩运动之中,谢门之人明面上的态度是谨慎支持的态度。谢棠虽然想着借着这件事情成为搅乱一潭浑水的武器,同时除掉那些国之蠹虫。但是他不能让自己成为被人围攻的靶子。
而杨廷和此时也是在多方打探,皇帝为何突然想要削藩。还这么不留情面。
真相往往比推测更加可怕,有的时候,那些不为人知的平静之下掩映这骇浪惊涛。
杨廷和越查越心惊,他看着对面的老人,问道:“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那老人颤颤巍巍地行礼:“自然不敢有丝毫欺瞒首辅大人。”
“陛下他......当真是不可能有孩子了?”杨廷和问道。
那老人道:“某致仕前是陛下的御医。若不是老大人拿我儿前途相胁,我又怎么会和大人说这些?”
他道:“说出这种阴私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杨廷和想到自己用自己安排布置的各种眼线细作的本事,还有自己手中捏着的面前这前御医的儿子贪污受贿的证据,心放下了一些。料这个老人家应该也不敢骗自己,于是他温和地笑道:“真是麻烦老御医了。”他把盖碗放到了八仙桌上,有一声清脆的响。
这边儿的声音刚散了,外面就进来了一位灰衣仆人,手上捧着锦盒。那锦盒里面放着厚厚的一叠银票。
“老御医舟车劳顿,这是杨某人给老大人的补偿。”
“老大人应该知道如何对外说。”
那御医把银票收了,然后道:“自然是杨家夫人染了恶疾,首辅大人听说下官医术好,才找了某。”
杨廷和笑道:“多谢老御医来家中为夫人诊疾。”那御医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然后怀揣着银票回了家。
到了家里,就见书房里面的那个煞神还在。
正是冷九郎。
那御医恭恭敬敬行了礼,之后便是道:“一切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做了。”
冷九郎道:“老御医按照阁老的吩咐做事,阁老也会保你儿子一路飞黄腾达。”他少有地温声道:“老阁老给小阁老来的信中说,令孙文章华萃,人物风流。”
御医眼中亮了亮,又听冷九郎道:“阁老和顾先生也有书信往来,顾先生也喜欢令孙的人品。有收徒之意。”
御医知道自家孙子勤勉有余,但是实则是不够聪慧。更不会真的如冷九郎所说,让大儒青眼相待。
这是谢家给他施的恩,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听话。
“下官多谢谢大人美意。”那御医道。“多谢大人提携家孙,来日必结草衔环相报。”
冷九郎点了点头,临走前笑道:“老御医,首辅大人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收的。”
那老御医被他句带着笑音的话吓得腿软,竟是直接摊到在地上。怀中的银票如同烈火,烧得他心口火辣辣地痛。
杨府,杨廷和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闭上了眼。
这个消息,是只有他知道吗?他是不大相信的。京中的那些勋贵,哪家不是有着几辈子的经营?就像郭登,保国公府,英国公府......这些人真的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吗?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消息,谢伯安和杨应宁,到底是知晓还是不知晓?
他一下子想明白了陛下削藩的最根本原因,却根本是无计可施。他又不是送子观音,怎么可能让陛下平白地多个儿子。
况且削藩,他也并不是全然反对。
想当年先帝时,他已经贵为左春坊大学士。回乡之后,却要在路过那些于国无功的王爷的封地的时候,下马跪拜。着实是屈辱至极。
但是如今这种形式,皇帝急着削藩,却是把他这个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逼上了风口浪尖。
这个时候谢伯安可以不表态,杨应宁也可以不表态。唯有他这个内阁首辅,却是不能不去表态。
当真是让他头疼。
各地藩王虽然对皇帝削藩的事情都十分反对。毕竟这直接涉及了这些人的利益。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积极。毕竟不是所有人的封地都是富庶的,若是贫瘠的封地,这些藩王留下的税也不是那么多。那他们有为什么要因此去反对朝廷。
同理,也不是所有的王爷,都有那么多的孩子。
所以说虽然现在反对的浪潮好似很大,但是实际上确也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触目惊心。
甚至还有的封地十分贫瘠的王爷,直接向朝廷上书,说明自己坚决拥护陛下的旨意,希冀以此来谋求好处。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直接这样被动地等死的。这些人一开始想通过朝中大臣的压力来胁迫皇帝收回成命。但是最后除了等到几个被皇帝砍了的头以外什么也没有等到。锦衣卫带神机营大军飞马而来。在府中私藏兵器的鲁王,梁王等王爷都被下到了诏狱之中。
既然求和之路不通,那就揭竿而起。
皇帝不仁昏庸,他们这些作为臣僚的自然是要匡扶天道,清君之侧,保得祖宗打下的江山。
周王,齐王,蜀王,沈王,唐王五王联合谋反。从南到北和从北到南共有十五万反军。
竟是真的有了七国之乱的势头,但是实则却并没有汉时那七国的势力。
自永乐之后,藩王势力被一削再削。而汉朝的封国,却是军权财权都握在自己的手中的。
皇帝派英国公、保国公、仇钺、平原伯召集天下兵马,前去平定叛乱。同时命锦衣卫立刻召集各王府世子入京,同时让这个令人门风丧胆的特务机构去查,到底有谁参与了周齐蜀沈唐五王谋反事。诸王参与,则削爵。文武大臣参与,诛九族。
竟是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态势。
而谢棠则是在皇帝那里讨来了一份斥责高丽胡,文二姓的圣旨,然后把拿着自己那块由先帝赐下的免死金牌的苏文塞到了前往高丽的使者队伍里。
苏文还是活着的好,活着的人,总是有着比死人更大的价值。让苏文留在高句丽,借而看住辽东。这需要十余年甚至更多年的努力。即使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价值很大,收益绝对要大于成本。
除此之外,他给文北词和在边疆的谢家子弟分别送了信过去。让他们看好了边境的蛮夷。
秋天已至,寒冬也在不久就要到来。内部的忧患一起,只怕长城之外的鹰隼要起趁火打劫的念头。今年前来打秋草的蛮夷恐怕会有更多。守好北疆,远远比朝廷争斗更加重要。他为北疆战士准备了足够丰厚的粮草饷银,并且放出话去,谁敢动手,他一定要看了谁的爪子。
兵部上下被他眼中的杀伐气吓得脊背发寒,纷纷表示会尽忠国事。而谢棠则是把今年送往北疆的军粮军饷全都过了一遍自己的手,亲自看着押粮官带着运粮车启程,才放下了自己的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