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芳表示了支持,他的好友等人自然也是附和。杨廷和看到自己的学生支持,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愿出去打任芳的脸。因此他也不去浑水摸鱼,只是在那里作壁上观。杨廷和的党羽见此,也是作壁上观状。而御史台里不同派系的人吵个不停,谢门和武将对此竟是心照不宣地形成了统一的观点,要支持王守仁上位。
谢门之人是为了让他们江南的人登上更高的位置,增加他们这一派系的实力。同时和杨一清打擂台。而武将却是在表示——有战功必须有厚赏,他们是通过这件事来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
如此一来,杨一清提前安排的人竟是没有他们这股人的势力大了。蒋冕见此,也出来表态:“臣亦附议。”杨廷和的人都支持了谢伯安,他这个做师兄的要是不给他面子,可就不是谨慎的问题,而是结仇的问题了。
如今内阁支持已经达到了半数以上,谢棠,梁储,蒋冕,任芳。情势对谢棠十分有利。而朱厚照心中也是倾向于厚赏。
毕竟还有杜锦城的帮忙。
朱厚照在被杨一清的人鼓动起了封爵之意后,杜锦城就觉得有些不对。从戏园子里面听到了那折子熟悉的苏州戏,回去之后用苏州码子解了之后,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让陛下坚定封爵之意。
杜锦城会完成所有谢棠想让他帮忙做的事情。因为没有谢棠,没就没有杜锦城。
杜锦城不是杜审言之后,所有的风流蕴藉都是谢棠为他编出来的。
他实际上,是张士诚的后代。
没错,就是那个和太|祖皇帝抢天下的张周皇帝张九四,出生于泰州白驹场的私盐贩子张士诚。张士诚死后,他后代的一支隐姓埋名地过日子,带着当年卷携出来的金银,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小地主。
他流浪在这个太平世间,祖宗世代都安分守己。没人知道他是张士诚的后代,但是他老实的父亲却因为没有把自家的土地让给想修一个跑马场的国舅爷而被打死。多么可恨!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母亲早逝,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杀死他父亲的人,就是他现在侍奉的这位君主的舅舅,张鹤龄。
父亲去世后,他被当官的舅老爷收养。舅老爷吞没了他家的财产,对他非打即骂,说他家得罪了权贵,是个扫把星。
后来舅老爷因贪污获罪,全家被发卖。他因为被养在舅老爷家里,也遭受牵连。当时把他买走的,就是谢伯安。
谢棠问他:“你愿不愿意换一种活法?”
杜锦城至今还记得那一日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愿。”
从此,张一经便是死去,活下来的只有杜锦城一人。
朱厚照自然是记得杜锦城对他说的那些话。国朝日安,能干的将领并不是很多。王守仁经世之才,现在封他,也不过是为了给他施恩。让他在来日削藩之时出力。
对了,削藩。
他一定要收拾那些不听话的藩王。而到那个时候,他需要王阳明为他打仗。因此不能寒了为他打仗的人的心。
“封王守仁为新安县子。”朱厚照倚在龙椅上,直接道:“世袭罔替,国朝不亏待有功之臣。”
杨一清的人还没有出来反驳,谢棠直接出列朗声道:“陛下圣明。”
谢门之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一起出列道:“陛下圣明。”
声音韵律整整齐齐,喊得山响。那些心脏不大好的老先生直接被吓了一跳。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这是一个阴谋!
他们喊了陛下圣明,又是这么大的阵势。要是他们反驳,岂不是在说他们认为陛下不圣明?
可以这么认为,但是不能这么说话。
怎么想都可以,私下里怎么说也都可以。甚至给陛下上书的时候的都可以这么说。但是在陛下提出了一个让很多大臣都满意的建议之后,他们不能说出反对来。
那是在打皇帝的脸。
杨一清脸色如常,杨廷和的笑容充满诡秘。而谢棠则是浅淡的笑。王守仁则是跪下山呼万岁,直接谢了恩。
这爵位,就这么直接定下来了。
下朝后,谢棠和王守仁,平允安以及徐青砚一起往外走。路上便是遇到了杨廷和。
杨廷和对王守仁道:“恭喜王大人了。”
王守仁笑着执晚辈礼:“多谢首辅大人。”
谢棠笑着恭维杨廷和今日看起来愈发精神矍铄,杨廷和道:“要是任芳能有你一半会说话会办事,我这个老头子也就放心了。”
谢棠心想,果然是来问任芳的。
于是他笑道:“任大人自然是个好人。”
是个好人,什么意思?
杨廷和还没再次开口,就听到杨一清的讥讽声音:“谢家师侄果然是好手段,就这么点子微末功劳,也能从陛下手中扣出个爵位来。倒是比我那方正的师兄强多了!”
谢棠温和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师侄的手段哪里比得上师叔?”
平允安附和道:“自从师祖离开京城,致仕回乡。倒是又许久没在私下里面见到师叔祖的踪影。着实是想念。”
杨廷和看着他们的明嘲暗讽,心中快意。面上却不显分毫。他笑道:“如今应宁入了阁,事情多,哪里有时间和你这个小孩子一起玩闹?就说我吧,便是连和我家阿慎谈心的时间都没了。”
平允安笑道:“首辅大人说得很是,是允安不晓事了。”
杨一清嗤笑道:“首辅大人倒是和蔼,和小辈们玩得好。”
这几人现在心中都被对方的话勾出了火气,偏偏面上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而谢棠作为晚辈,更是恭恭敬敬把两位同在内阁的老大人送走后,才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愣是让人挑不出一丝儿错出来。
他这样的谨慎,更是让杨廷和正视起这个既是后辈又是对手的同僚来。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已经不能扼杀,最好还是要保持平衡,不要真正得罪。
政治,又有什么时候是非黑即白了?杨廷和心中笑了笑。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模棱两可的灰。而他,也从不会做出自毁长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