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这次回到翰林院后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排挤了。
不过这也正常,自己得了皇帝的赏识,又去给太子讲书。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看自己不顺眼也正常。
如今他在翰林院,唯有李廷相和韩涛以及几个出身余姚的翰林官和他讲话。他们这一科朝考考进翰林院庶吉士都被其他的翰林官拉拢走了。平素这些人就把谢棠当做空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想要和谢棠卖好,想要借他做一条青云路。谢棠也不过是以礼数相待罢了,并不青眼相加。
如此数日,这些排挤谢棠的人看着对方好似什么也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倒是愈加烦闷。
反倒是这位被排挤的正主儿,不给他安排御前轮值他就安安分分地写话本子或是给太子备课。给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修书抄撰的活儿干,他也就自己把自己该干的干了,剩下的都扔给属官。
若是属官听了别人的针对他、不干活。他就拎着那些公务的册子,扯着属官一起去见掌院学士去告状。掌院学士狠狠地发作了那属官一通。从掌院学士那里出来后,他还笑眯眯地拍了拍那属官的肩膀,看不出有一丝气恼。
到了最后,反而是这些排挤他的人撑不住了。本来这样的事,那些侍讲学士和许多侍读学士都是不屑参与的。来做这件事的也无非是几个不得志的侍读、一些年轻的修撰、编修和庶吉士。
如今谢棠这般油盐不进,八风不动。反而显得他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而且对方是眼见的前途远大,没必要把人得罪死了。
不过人哪里有不记仇的,谢棠又不是圣人。谢棠不在意,不代表他不讨厌。
弘文馆
今天轮到谢棠轮值弘文馆,给太子讲学。
谢棠今日给太子讲的是《资治通鉴》里的《宋书》。
这个宋是南朝宋,而非赵宋。谢棠今日正讲到宋废帝刘子业故事。
“刘子业荒淫无道,终见弃于群臣。所谓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就是这个道理。”
谢棠对年轻的太子道:“刘子业不施仁德,残酷冷血,暴戾恣睢。心中只有一人之安乐,身为君父,全无安天下之心。可谓昏君也。”
“殿下乃陛下独子,正位东宫。为国本也,当引以为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太宗所言,绝非虚也。”
朱厚照道:“先生,宋书里言湘中之事。当何解?”
谢棠道:“殿下,湘中流言乃是人为,并非天意。然刘子业手段狠辣,不留宗室情面,而行桀纣之事。故不可取。”
谢棠的意思很清楚,有藩王想要叛乱,必须镇压。只是手段不能像刘子业一样,不彰仁德,只显暴戾。侮辱叔父,小人之为。所行之事根本展现不出一国之君的气度,反而是小人得志的猖狂。
“殿下,刘子业改铸二铢钱,允许百姓铸钱。这是动摇国家根基和朝廷集权行为。百姓苦而豪族得志,这是祸国之为。”
朱厚照道:“先生,孤懂了。”
谢棠笑道:“殿下知道臣就放心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更漏,然后道:“殿下,午时了,臣也该退下了。请殿下回慈庆宫用膳。”
朱厚照道:“先生和孤一起用!今日孤命膳房做了什锦白菜心。先生定会喜欢。”
还没等谢棠推辞,朱厚照就兴冲冲地抓着谢棠的胳膊去慈庆宫了。
到了慈庆宫,谢棠和朱厚照吃完午膳。那味朱厚照特意要的什锦白菜心果然味美。朱厚照说要去午休,谢棠道好,然后敛裾退下,往翰林院的值房走去。
在慈庆宫里他一直挂着笑容,无论是太子还是内侍都看不出来他的异样来。他素来谨慎,直到翰林院自己的值房里,他的脸色才阴沉了下来。
慈庆宫里宫外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太子在弘治十二年的时候私自出宫,就遇到过危险。现在又是谁在教唆太子出宫嘻乐?!
要知道,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若是太子出了问题,天下都会动荡。
只是这事他不能自己去和陛下禀告。太子的老师有好几个,而他的资历最浅。在几个夫子中得到太子的青眼还是因为几年前偶然间救了太子的恩情。
弘文馆轮值的其他几位夫子都在詹士府待过,从皇太子出阁读书的时候就跟着太子,和太子感情十分深厚。若非有前事,哪里有他出头的机会?
而这宫外之物,杨廷和、刘健等教导太子的老师没有向陛下禀告,显然是在他们进到慈庆宫之前就处理好了。而自己这次能够见到这些东西,他猜测也是因为太子请自己去慈庆宫用膳是一时兴起,因此慈庆宫内侍没有提前收好。
若是他执意今日去向弘治帝禀告,只怕会失去太子的亲近信任。
今日太子宫里没有提前把宫外的东西收拾好,因此引诱太子出宫的内侍定然惴惴不安。现在宫中定有他派出的眼线。此时他去见弘治帝,那个内侍定会第一时间知晓。然后不知他会在太子面前说出怎样的谗言。
汉朝的张让等人的例子还在史书上写着,他绝对不敢小看对方挑拨离间的本事。
可是这件事情,不去处理又真的让他寝食难安,辗转难眠。
他沉吟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回府后,他立刻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了自家小厮,然后道:“把这封信送到怀大伴府上。”
怀恩扶持当年的弘治帝登上皇位,在万妃的掌控下护住弘治帝的性命。极其得弘治帝的信重和尊敬。
最重要的是,这位大伴的干儿子是东厂厂公。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东厂番子发现太子私自出宫,为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把消息告知给了陛下。这一切,都不会引人怀疑。
更何况,这位怀恩怀大伴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不会在最近把太子出宫的这件事告诉陛下。
毕竟,他在信封里放着的银票应该会让这位世事洞明的怀大伴卖他一个面子。
果不其然,怀恩是在谢棠几乎都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也就是九月才让自己的干儿子把这件事情捅给皇帝。弘治帝听了果然大怒,慈庆宫上下的宫人内侍都被狠狠地发落了一通。
谢棠知道后,心里安稳了许多。而除了怀恩,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这件事中,谢棠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怀大人。”平安拿着四色礼物,分别是明前茶,白玉盏,狐狸皮,金丝血燕来到了怀恩府上。“我家少爷说,多谢怀大人的恩情。”
怀恩道:“礼物我就收下了,钱管事,你家少爷处置事情处置的很好。而我也有意卖给谢家一个面子。”
“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咱家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平安在这位历经两朝的大宦官面前有些喘不上气来,但他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怯来。他道:“小人知道了,一定会把大人的话传给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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