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四年,二月十六。
平安进来对谢棠道:“少爷,东西已经给孔家小姐送过去了。”
谢棠笑道:“她给我送了什么?”平安拿了一个小小的锦绣包袱出来道:“小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这是孔家小姐的大丫鬟拿过来给我的。”
谢棠打开那玉色包袱,只见里面有着一个用香云纱制作的极其好看的扇套子。那扇套子上面的苏绣绣工极好,绣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
谢棠和孔令华自定亲后时常有书信和礼物的往来,这些东西都是经过长辈的手的。因此不算失礼,并非私相授受。
前些日子谢棠拿着他铺子里的红利买下了一套宅子和宅子里所有的古玩——那宅子的主人是个年纪极老的书生,祖上也曾出过大官,不过如今已经没落了。老书生的儿子是个极好赌的,输给了赌坊数不清的钱财,欠了极多的高利贷。老书生的儿子瞒地极好,直到放利子钱的找到了老书生的头上,他才知道他那个不孝子干出了这样的混账事。
在那之后,放利子钱的主家每天都会派穷凶极恶、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前来要债。老书生无奈,只好赁屋。可是因他卖房还要把房中摆设一并卖掉,这就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不是谁都想要那些旧家什的!而且因他家出了这等事情,急着用钱。前来买房的人都把价钱压地极低,有的人出的价格连给他那不孝子还债的银钱都不够。
后来还是前往书局的谢棠偶然间经过了这玉莲胡同,搞清楚事情的起末后把房子买了下来——本来谢棠也想买上一套二进的小院子的。再加上老书生的这房子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后颇有雅趣,且这老书生急着用钱,这房子的价格格外低廉。谢棠更是动心,也没怎么压价就把屋子买了。
不过进了这房子后,谢棠才发现自己捡了大漏。光是那把焦尾琴和那套竹节雕成的套杯就已经抵得上这座宅子的价钱了。
那把焦尾是唐制琴,从唐至明,战乱不休。这些古琴极其难得。而那竹节套杯,下面刻着长春二字,显然是长春子丘处机的作品了。
而这老书生一家人显然是不识货的,看着这东西破烂,就想着一起卖出去多换些银钱。这才便宜了谢棠。
谢棠认出来后,寻来了一位斫琴大师。重金请他把那把焦尾修好,然后用琴盒装了,送去了孔家。
嗯,娘亲说了,孔家小姐喜欢弹琴。
谢棠笑着对平安道:“你这事儿办的不错!”然后道:“我发现你这些日子怎么老往我这院子里跑?莫不是相中了那个丫鬟?”谢棠本是打趣他,结果却把平安闹出来一个大红脸。
平安低声道:“公子,水仙姐姐已经十五了。就比我大两个月。她老子娘也喜欢我……”
平安和喜乐原是他的贴身小厮兼书童。后来等到他考了举人后,也不怎么用得上书童了。平安与喜乐两个小子就帮着他处理外面的事,管着谢棠名下的小厮——长随是令叔在管。这两个人俨然是一个小管事了。
平安跟着谢棠多年,在外面行走也有两三年了。和庄子、铺子的管事打交道;和许多掌柜插科打诨;和其他府上的心腹管事套近乎。平安原姓钱,这位在外面已经初具风仪的钱小管事现在脸红得跟刚煮完了的虾一样:“少爷,我想着姐姐们也都到了配人的年纪了,因此厚着脸皮求少爷,把水仙姐姐许给我。”
谢棠见了,笑骂道:“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中了最漂亮的。不过说起来,还是鹊仙最得我的重用。你怎么不求她?”
平安红着脸道:“我和水仙姐姐,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想娶她,我会对她好的!”——这是非水仙不娶的意思了。然后又调笑道:“谁不知道少爷有把鹊仙姐姐许给成小掌柜的意思。我哪里能去撬成四哥的墙角。”
自从谢棠把谢成派到江南后,谢家的这些年轻的小厮就打趣谢成,管他叫小掌柜。因谢成是二管家谢令的四子,也有很多人叫他成四哥。
谢棠院里的大丫鬟的确也都十四五了,谢棠也有把她们许出去的意思——或是府里得重用的管事的儿子,后世外面的掌柜家的儿子。按着之前几个白的旧例,赏上一份丰厚的嫁妆。谢棠在上一次谢成回京的时候就问过他,愿不愿意娶鹊仙。谢成自然是愿意的,那时谢棠在问过鹊仙的意思后就把这门婚事给定下了。众人虽然不知,但平安却是知道一鳞半爪的。
谢棠道:“既你二人有情,那过些日子你就让你老子娘去水仙家提亲,你是我第一得用的小厮。我自然会让你的婚事风风光光的。外院抄手游廊那边儿有一间房子,不大,家什却是全的。你和水仙就把那儿做婚房。”平安听了,知道谢棠是把那间房赏他住了,磕了个头
道:“谢大少爷恩典。”
晚间桥松院众人就知道了水仙的好事,纷纷上前祝贺。水仙羞红了一张脸,然后道:“你们笑我作甚?云仙,难道喜乐小哥不想讨你?”
云仙笑道:“他且想他的,我难道还能和他私会?倒是你这个坏东西,这么快就和少爷跟前儿第一得意人好上了?”
水仙和云仙交好,知她在笑话自己。遂伸手去挠她的痒痒道:“谁不知道少爷没有那个的意思,我们几个谁不都是要嫁出去的?偏你在这儿笑我。你看鹊仙姐姐怎么不说这样的话?”
云仙被她挠地哈哈大笑,嘴上却是一点儿都不饶人的:“为什么姐姐不说?你还不知道吗?因为姐姐很快就是掌柜娘子啦!她也像你一样怕我打趣呀。鹊仙姐姐好福气,令大婶子那么好脾气的婆婆,成四那么出息的夫君。”
一瞬间,上来挠云仙的又多了一个。
而月仙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那里绣着花儿。神思不属。
翌日
鹊仙几个见到跪在院子里脸色发白的月仙,心中诧异至极,刚要上去扶月仙,就听到一个严厉的女声道:“站在那儿!让这个小蹄子跪着!”
鹊仙抬头看,只见是喜乐的娘秦嬷嬷。这秦嬷嬷平素为人最好,何时见到她如此急声利语过。没过多大会儿,就见谢令家的也过来了。平时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此时看着月仙的眼睛里好像是淬了毒一般。
鹊仙平素在府里最有脸面,得谢棠的重用。这两位嬷嬷也喜欢她,于是她壮着胆子上前,低声问道:“曹嬷嬷,月仙是犯了什么什么事情?”谢令家的娘家姓曹,因此也有许多人惯叫她一声曹嬷嬷。
谢令家的见是鹊仙,脸色好看了些。她语气放缓了些,语调却仍旧十分冰冷。“月仙给大少爷的汤下了那等见不得人的腌臜药。”
鹊仙心里一突。果然,谢令家的继续道:“大少爷喝了小半碗后发现了不对,立刻扔了碗。现在太医正在给大少爷看诊。”
那秦嬷嬷盯着月仙冷声道:“让她跪在这里!若是大少爷有一点点事情,她也就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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