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日,下元节,北京
意外发生了:一团团房屋大的烈火像涨潮的海浪,把广场中心吞没,无论只剩半截的望天树,还是像哨兵一样隔在她和七绝兽之间的五棵铁桦树,统统被烈火点燃了。
小树人反应很快,拎着她脖领放回自己树顶,挥动树枝胳膊--细细密密的雨从天而降,把太和殿广场笼罩在里面,火头也被压了下去。
“干得漂亮”刚出口,虞白露就卡壳了:血红七绝兽显然在拼命,火焰程度远远超过4阶,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到倾盆大雨、再到鹅毛大雪,无论如何也浇不熄火焰,反而被蒸发干了,整座太和殿被火光映红,远远望去非常美丽。
得冒险才行,虞白露刚喊“放我下去,桑桑掩护”,一道接一道的霹雳就狠狠劈下来了,比不上莫雷霆的雷系异像,却也差不到哪里,劈在地面留下几米长的焦黑痕迹。
小树人没盾牌没金属棒,也没有豆茎保护,只能在熊熊烈火之间狼狈地跳来跳去,树枝树干都被劈的焦黑,树根被也火焰烤焦了,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样不行,派红褐藤蔓长到头顶,再把我们扯上去?上面没有固定的地方,再说,等我们三个悬在空中,这只七绝兽用雷火攻击,肯定会受伤的;不不,它甚至不用攻击我们,攻击高处的红褐藤蔓,我们就无法阻拦,会掉下来的。
虞白露大脑飞速运转,视野所及,呼吸突然顿住了:
大树人消失了,所在之地,多了一个比它大几倍的黏土堆,黑黝黝的纹丝不动。
青龙潭遭遇战浮现在脑海,于是她明白了,那是大树人。
余光多了一抹荧光蓝,正用肉虫子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穿过广场,径直冲向被铁桦树锁住的同伴:一下,又一下重重撞击,虞白露惊恐地发觉,铁桦树倒没折断,根系土壤却出现裂痕。
它是力量型的!
对讲机响了,是刘霄寒,声音不紧不慢,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怎么样了?”
她茫然地说:“老刘,我,我,”
“说说。”
她前言不搭后语地把情况讲了,带着惊惶说,“下面都是火,到处打雷,我下不去。”
刘霄寒没出声,似乎在思考,“别怕,先种豆茎,受伤忍着点。”
虞白露应了,匆匆看表,呼吸停滞:9点31分12秒,距离封印结束只有28秒钟,按照计划,刘霄寒已经出手了:“老刘,你,你?”
刘霄寒温和地答:“我等着你,你不出来,我不动手。”
她松了口气,大声应了,勇气也来了,不停催促小树人。后者为难地看看周围烟火弥漫,不停摇晃冒着黑烟的树冠。
于是虞白露攀到平台边缘,喊红褐藤蔓帮忙。
黏土堆从里面破裂了,树枝胳膊、金属棒和张牙舞爪的槐树同时伸出来;一小片绿云从上到下盘绞,泥土掉下去的更多了,是莬丝子。
距离地面还有3米,脚底突然白花花的像一面镜子,映着火光闪闪发亮,寒气扑面而来--那是什么?
她落在地上,敏捷地挪到小树人身边,蹲下敲敲,凉丝丝硬邦邦,居然是寒冰。
没有土壤,她什么也种不出。
虞白露艰难地扭过头,荧光蓝七绝兽正像钟摆一样高速撞击着铁桦树,眼睛流着血痕;两棵树已经被撞倒了,横在地面,血红七绝兽露在外面的地方更多了。
“小树,把冰凿开!”
小树人抡着树枝胳膊,用力敲击着冰面,留下几个小坑,又戳在地面一动不动:它在试图把脚底一小片冰化成水。
它成功了,可惜,冰面很快重新平整,荧光蓝七绝兽速度比它快得多。看上去小树人想继续努力,突然背转身,用树干抵抗一团团房屋大的烈火,之后一把捞起虞白露,开始转移。
绝望把虞白露整个人覆盖了,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要是没来就好了,随便500个什么战士来对付这两只怎么也杀不死的野兽,爱谁谁,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她就不用死了,两只树人也不用死,众多植物伙伴也能活着。
“老刘。”她哽咽着,瘫在平台里,死死抓着对讲机,“和我说说话。”
什么回复也没有,刘霄寒失踪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似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事实上,足足30秒之前,刘霄寒就必须发动莲台,执行封印了。可他什么也没做,眼瞧着速度异像坠落紫禁城顶部,光幕再次出现变化,层层叠叠的莲瓣把穹顶占据了,只留下中间一个小小孔洞。
万事俱备,只欠他一个。
出乎他意料,梁博士什么的居然没再啰嗦,对讲机公频只有些不痛不痒的“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并没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威逼利诱,耳根相当清净。
时间从不肯为凡人停留。
很快,刘霄寒就明白原因了:无需他发动,那座和他额头印记一模一样的七宝莲台把他整个人吸附住了,能量像指尖流沙,迅速从四肢百骸流失。
虞白露还在里面!
刘霄寒咬紧牙关,竭力挽留自己体内的能量,一丝丝一缕缕一滴滴,只要他还抵抗着,封印就不会结束,心爱的女人就还有一线生机。
虞白露明白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龙蛇般的霹雳、灼热逼人的烈火、无形物质的风刃和锋利无比的冰刺把小树人围在中央,尽管它跑得很快,围着广场大兜圈子,依然不时受伤:一条条树枝、一簇簇桑叶、一根根树根陆续离开它的躯体,或者烧焦、枯萎。
有一次小树人没站稳,顺着结实光滑的冰面溜出很远,换在平时,她一定会笑,现在只想哭。
至于大树人,不停被封在寒冰、黏土里,再一次次挣扎出来,最后一次,把盾牌都丢了,只剩一根光秃秃的金属棒。
“老刘。”虞白露低声说,忍着泪,“对不起,我~其实,我不是....”
她只是一缕幽魂。
小树人突然指着天空,就连烈焰把它树干撩着了都没在意。
那是什么?一个白气球?虞白露茫然,紧接着惊呆了:天边那颗白气球居然飘飘悠悠落入光幕正中、唯一没被莲瓣覆盖的孔洞,径直落了下来。
是蒲公英!
茫然、不敢置信,最后是狂喜,虞白露就像溺水的人发现浮木,尖声叫起来:“这边,这边~”
托特训的福,两棵树人反应都很快:蒲公英距离地面还有十多米,小树人兴高采烈地高高跳起来,握住它长长的翠绿叶茎;大树人跟着抱住小树人树干,树根离地,吊在空中像一串木头蚂蚱。
我们三个很重吧,蒲公英力气可真大,虞白露惊叹着,“快飞,快飞~”
用不着她啰嗦,蒲公英已经像个真正的气球那样飞起来了,离地面越来越远。
头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浇下来,七绝兽大概以为,它会怕水吧?
虞白露开心地看着蒲公英冲过层层暴雨,连绒毛都没湿,继续升向更高的地方。
空气中充满硝烟和烧焦的味道,火球不时擦肩而过,雷电劈向头顶,风刃刮的脸颊疼,虞白露狼狈地躲在平台地板。
没有了豆茎,脚下龙爪槐伸展枝叶,如同蛟龙展开身躯,最大程度把两棵树人护住;于是它被烧焦大半截,顶部冒着黑烟,看着相当凄惨。
早在五台山,虞白露就发现,蒲公英浑身都是雷达,特别擅长躲避敌人的攻击;现在也是这样,只见它在空中兜兜转转,不时突然急刹车或来个大转折,毫无规律可寻,不知不觉,就把漫天雷火风云避开去了。
可惜,它无法直线上升,漫天回旋的时候距离地面近了些,虞白露发觉,自己和蒲公英突然往下沉了一大截,到平台边缘往下一瞧,大树人树根赫然多了一抹荧光蓝!
七绝兽居然跳了上来!
只见它张开大嘴,恶狠狠咬掉大树人一只胳膊,嚼一嚼,咽下去--下一秒钟,一根古怪的紫色大花突然绽放,花瓣迅速枯萎,化成一滩污水浇在七绝兽脸上,味道像浓硫酸,后者扁平脸庞顿时凹进去一块,五官都没了,嘴巴也张不开了。
是尸香魔芋。
干得漂亮,虞白露挥舞拳头,紧接着皱紧眉头:荧光蓝七绝兽大概明白,猎物跑了就不会再来,扒紧大树人树根不放,跟着越升越高。
下面的情形,简直像恐怖片:几片翠绿茁壮的芭蕉叶片伸展开,应该是花朵的位置却是个美人头颅,在视野中越变越大,比两棵树人还大。
是美人蕉!
它脸色惨白,紧阖的双眼突然睁开,却是血红的,嘴巴也张开了,满嘴都是獠牙--简直是个女鬼,虞白露打个冷战。
美人头颅像一条蟒蛇般长长伸出去,咔嚓一声,咬断大树人半边树根。七绝兽没有着力的地方,只能不甘心地往下坠,在空中不停打滚。
万岁~虞白露挥舞拳头,嗖的一声,红褐藤蔓从身边掠过,伸向远处,从地面捞起个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虞白露抓起望远镜,发现那个小小的绿东西很眼熟。
“老虎,你真的~”虞白露激动地握住它身体,把能量传过去:“我爱死你了!”
不知怎么,红褐藤蔓绷得像一根弓弦,不断伸长,前端在空中兜个大大的圈子,把水草怪扔回平台:后者离开水面太久,已经蔫成一团,居然还没放开海蛟头。
奇怪,老虎在比划什么?
来不及了,她顾不上再想,沿着平台往上攀爬,顺着小树人的胳膊触摸到蒲公英的叶茎。
决战的时刻来临了。
遮天盖日的龙卷风卷起火焰,化成一条巨龙在头顶盘旋飞舞,鳞片是层层叠叠的冰刺,双目和巨口喷出金色雷电,仿佛一个永不醒来的噩梦。
阵阵冷风拂过,虞白露握紧蒲公英叶茎,把能量传过去,小白,你能行的,冲过去啊!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在火焰、云彩冰霜、暴风和雷电之间穿行上升,视野或红或白,最后被金色耀得睁不开眼睛。
漫天莲花花瓣距离两棵树人越来越近,如同佛祖座下莲台,虞白露被彻底震撼,连呼吸都忘记了。
近了,更近了,穹顶顶端孔洞就在头顶,奇怪,有什么东西堆在那里,像一块黏糊糊的口香糖。
是冰?还是白金色的火焰?或者什么别的?
一股热血涌入虞白露心脏,继而传到四肢百骸,来吧,她不怕!
她抱紧背包里的5阶木晶石,疯狂地吸收着,再毫无保留地传给手中的飞行植物。
蒲公英膨胀了,雪白绒毛变成银白色,像个巨大的毛帽子,左右各生出一只毛茸茸的翅膀,翠绿叶茎像玫瑰梗一样长满利刺。
随后它像怒触不周山的共工,一头冲着孔洞撞了过去,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
耳畔传来镜面碎裂的声音,太阳毫无遮掩地照在头顶,云彩浮在身畔,虞白露有种从地狱回到人世的感觉,浑身空荡荡,能量、体力、勇气和支撑她战斗到现在的东西一股脑儿消失了。
突然,蒲公英就像被什么拽住似的,突兀地停在半空,虞白露的注意力却被天空中的异像吸引了:
毫无疑问,那是大海,海面白浪滔天,巨浪汹涌,数道水龙卷纵横往来,水怪蛟龙穿插其中;视野沉入海中,能看到升起的气泡和涌动的水流,随着阳光消失,慢慢看不清了,隐隐约约有巨大黑影;最后沉入无穷无尽的海沟,时间仿佛凝固。
是老刘!
怎么回事?虞白露发觉自己突然往下滑了一点,又掉下去一点,往下看,视野却被两棵树人挡住了。
“妈的,那是什么玩意?”远在朝阳门的文碧璇骂道。
鲁青松撑着一口气破口大骂,大叫‘桑桑’,吼道‘美人,咬它!’,仿佛植物们听得到似的。
血红七绝兽不知什么时候咬住红褐藤蔓中段,像一团血淋淋内脏似的挂在底下。
另一个方向的德胜门,不少人劝说,更多的人沉默,不少女人满面泪水。
刘霄寒已经不像个活人了。
他没能阻止最后一道封印的进行,能量被吸走,且受了重创:血液从每寸肌肤渗出来,从头到脚血淋淋的,头发也浸湿了,如果虞白露在,一定会吓一跳。
虞白露呢?他想往紫禁城看,却拿不住望远镜,四肢着地在莲台表面摸索;其实,他的眼睛也看不清楚了。
黑水城赵怡琳含着眼泪,想劝,却不忍心,突然之间,她指着紫禁城方向大喊,‘出来了,出来了!’
刘霄寒尽量抬头,用充血的眼球朝那边看,嘟囔‘骗我?’
半空中的植物们在自救。
红褐藤蔓不断延长,希望把七绝兽扔回穹顶;莬丝子顺着树干往下滑,龙爪槐护住大树人只剩一半的根部,美人蕉再次伸出脖子,尸香魔芋已经帮不上忙了。
它们加在一起,也不如仙人掌反应快:它头顶红花突然爆裂,化成12片花瓣,飘飘荡荡围绕大树人脚底的红褐藤蔓一绞——
绷得紧紧的藤蔓断成两截,上半截猛然甩起老高,下半截跟着七绝兽径直落回穹顶孔洞,什么也看不见了。
丢掉千斤重担的蒲公英噌地一声反弹的老高,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际。
老刘,我出来了,虞白露强撑着,找不到对讲机,只好去找德胜门,下方城市有楼房有树木有湖泊,在视野中扭曲翻滚,于是她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
49秒结束了,水系异像收敛一空,朝着紫禁城缓缓落下,速度不快,带着尘埃落定的味道。
最后一片拼图回到原本位置,穹顶被遮天盖地的莲花覆盖,散发着银白光芒,神圣不可侵犯。
梁博士老泪纵横,‘老天保佑,没白费功夫,咦,怎么是白色?那是什么?’
不少城楼的人们都惊叫起来,望远镜看的清晰,穹顶孔洞被封上的一瞬间,有五枚小小的、汤圆似的物体往上猛冲,其中两枚被关在底下,另外三枚速度极快,一溜烟冲到空中,就此散开,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600:47:34~2020-07-0623:5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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