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方里着实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最开始唐冲给他的科普,车厢实行一人一票制度......去他的一人一票,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张了。
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六国混血的外国友人,似乎也不简单。一个人能搞到这么多车票,开挂吗?
杰尼还在热情邀请方里加入他的队伍,方里正在组织语言,朱易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方里,你干啥呢?”
朱易乘手扒在门上,盯着这边,眼神就像一只不好惹的忠犬,谢柏沅饲养的那种。
“随便聊了两句。”方里对着杰尼皱了皱眉,态度尽量客气地婉拒了他的邀请,并且表示自己的朋友病着需要照料,今天的三餐也许需要他们几个人自行解决。
话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没那么客气,紧抿着的嘴角象征着主人的烦躁。
是的,方里目前相当烦躁,尤其是想到谢柏沅发着高烧躺在那里——而他却被人拉着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聊天。
这种过于极端的情绪在他前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极为少见,毕竟他的人生顺风顺水,最多不过是十来岁的时候每晚被噩梦缠身,导致他对黑暗、鬼怪这种扭曲的东西留下了一定程度的阴影。
他会害怕,会用美好的眼神看待这个世界,却不会对某个特定的人动心,更不会这样无端的烦躁。
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谢柏沅不该是这样体弱多病,而是拥有所有人都羡慕的强健体魄和敏捷的身手。
也许是他思考问题时过于严肃的表情吓坏了朱易乘,朱易乘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方里回过神,眉头舒展开来,恹恹地摆了摆手:“想了点事情。”
朱易乘哦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没说,只是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浅了。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让他下意识做出这种反应的正是方里。
主要是方里刚才的深情模样,和他平日里相差太远了,非要说的话,朱易乘只能说他那模样跟谢柏沅有点像。
当然也只是有一点,毕竟他相信世界上再也不可能出现第二个沅哥这样的魔鬼了。
方里推开门,发现赵小彤和古锋父女同时回头看向自己。
他心情忽然轻松了些,上前轻声问道:“他好点儿了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在床上昏睡的谢柏沅。
“还行,有退烧的迹象。”赵小彤说,“不用太着急,这才刚把药咽下去,灵丹妙药也不是这么快就见效的。”
方里看了看谢柏沅的面色,确认比之前好看一点儿后,才稍微放下心。
谢柏沅盖着被子,他那件大衣就挂在衣柜里。
方里走过去,将大衣口袋里的信件和钥匙都摸了出来。
朱易乘一脸稀奇地凑过来,眼睛盯着那两封信件:“这是什么?”
“信。”方里说,“里面写的什么内容我也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才要打开看看。
他坐下来拆开信封,就发现自己头顶聚集了一片阴影,一抬头,四双眼睛盯着自己。
连最小的馨馨都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朱易乘嘻嘻笑道:“一起看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他们这有五个臭皮匠,四大一小,诸葛亮兀自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赵小彤虽然嘴上嘀咕着“谁跟你一样是臭皮匠”,但眼睛还是很诚实地紧巴巴盯着信封。
方里:“......”
“一起”这个词也很神奇,说出这个词就好像大家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翻船我就陪你下去潜水的关系。他把信摊开,嘟哝了一句:“那一起看吧。”
于是五个臭皮匠的脑袋凑到一块儿,查看起了信件。
第一封信看上去是别墅的女主人写的,字迹娟秀整齐。
他们该庆幸的是副本的设置还算人性化,这里一看便是外国背景,关键npc的信件居然是用标标准准的中文写的。
“亲爱的乔治娅:
三个月不见,你近来过得可好?
你对我说的有关凶宅的问题,我向巴尼提过了,他认为那些只是传闻而已。
我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巴尼却告诉我我们至少还有五个月才能结束休养返回陆地。
我知道这很令人难过,因为我能感受得到,你对这个小男孩的喜爱,完全不亚于我这个母亲。
安妮最近很是顽皮,上帝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她可以像个淑女一样文静乖巧。
管家乔布负责我们的饮食起居,安妮很喜欢他,总要缠着他玩捉迷藏的游戏。但是我感受得到,巴尼不喜欢乔布,虽然我不明白原因......也许是因为巴尼最近不再继续服用药物,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多疑了。我甚至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我怀着他的儿子,他的拳头会毫不留情地落在我的肚子上。
对了,乔布是我们上次去集市遇到的年轻人,他是个热心肠的外乡人,在这里没有朋友,愿意每个月以五百便士的薪资照顾我们一家。
......
我真的很想见到你。
祝你一切安好。
——你的迪莉娅。”
这封信想来应该是女主人寄给自己某位朋友的,但因为某种原因,最后没来得及寄出去。
“信息量挺大啊,”朱易乘挠着头,“这个乔布有点问题,我们是不是得先找到他?”
他虽然不算绝顶聪明,但占卜师的体质让他的直觉向来很灵敏。
方里点点头,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是那种智商勇气不够,直觉运气来凑的类型。
这封信中,提到了有关凶宅的传闻,敏感多疑、甚至似乎有家暴倾向的男主人巴尼,以及一个疑点重重的管家乔布。
赵小彤在边上给朱易乘泼了瓢冷水:“哪有这么好找的?况且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方里指了指信最下面一行的日期:“十年。”
“......”赵小彤指着已经发黄的信纸,“十年,如果管家活着,也很可能已经离开这座岛了。”
方里唔了一声,随口猜测道:“如果他活着却没有离开,那么前天准备饭菜的是他也不一定。”
这个猜测的根据是信里提及管家乔布一直负责着别墅里一家人的饮食起居。
虽然有不合理的地方,但他们并非是在现实世界,只要副本想,一切不合理都能够合理化。
还是古锋提议道:“这个问题一会儿再聊,先看看第二封信吧。”
严格来说,第二封并不是信,只是安妮小姑娘自己写的日记。
小姑娘叙事风格有些抽象,除了错字之外,有些地方还用上了同样抽象派的图画。
五个臭皮匠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在跟安妮语言系统重合的馨馨的帮助下,终于看懂了这篇日记。
日记上记的内容大抵是爸爸妈妈怎么了,乔布叔叔说了什么。
女主人说安妮不听话,其实是因为小姑娘在吃弟弟的醋。
弟弟还未出生就已经夺走了妈妈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所以安妮开始故意打碎盘子,浪费食物,借此来博得妈妈的关注。
然而她这番举动并未能得偿所愿,妈妈的精力只在弟弟身上,爸爸一天到晚将自己关在书房,偶尔见到几次面,无一不是赤红着眼睛,像个恶魔。
乔布叔叔说,这是因为她引起的注意还不够大。
......
直到某天,安妮在日记纸上写道:“怎么办,我打翻了烛台,厨房被烧毁了,妈妈会不会很生气?乔布叔叔让我躲起来,他会解决一切。”
接下来的事情方里就能串起来了,厨房连着酒窖,厨房被点着,酒窖里的那些酒势必会使这场火发展得更旺盛。
这座别墅里发生的火灾,想必就是安妮不小心引起的这场火。
“那我们先去三楼?”朱易乘为了缓和气氛,调侃似的说了一句:“这别墅里流行写信啊,没准男主人那儿也留了日记之类的呢?”
结果一语成谶。
方里等人,用那把银色钥匙,打开了三楼的一扇房门,那间房间正是男主人巴尼的书房。
他们在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男主人的手写日记。
......
谢柏沅倚靠在床头,看着面前摆放的日记本,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方里给他递过去一杯水,关切地问道:“还难受吗?”
谢柏沅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笑着说:“好多了。”
他虽然睡着,但对身边事物的感知还在。
他能听到方里的声音,能感受到方里背起他时的心跳,并且清晰地知道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不只是在梦里才有。
边上那几个难得看道这么温和无害的大佬,正要松口气,就见大佬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甩了过来,和往常一般犀利,甚至还有那么点儿,嫌弃。
“......”
几人互看一眼,他们是不是不该站在这里?
好在只是一瞬间,谢柏沅便收起了那份嫌弃,他拿起那份字迹潦草得跟鬼画符一样的日记,拖着调子说道:“哦——所以这是你们去三楼刷了一趟的收获?”
朱易乘大抵是很少有这种除了占卜以外表现自我的机会,邀功的时候不忘带上大家:“是我们几个一起的,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谢柏沅闻言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语调上扬,哦得大家心跟着吊起来。
“那么我采访一下这位臭皮匠甲,”谢柏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人听着心生紧张,“你们在房间里只找到了这本日记吗?”
朱易乘如实说道:“其他还没来得及看,找到这个就先拿下来了。”
方里愣了愣,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谢柏沅挑起了眉毛:“那么你知道这把钥匙只能用来开一次门吗?”
也就是说,三楼的房间只能进一次。
此话一出,另外几人均是一脸菜色。
讲个笑话: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作者有话要说: 在沅哥睡着后搞事搞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