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摁在墙上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方里脸颊被迫抵着粗粝的墙壁,边上是垃圾桶,臭味熏得他两眼发黑。
这人故意选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强制性、搜他的身,必定是有所图谋。联想到候车厅里抢票的事,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自己的车票。
方里试图挣开束缚,但对方力气太大了,他只得说道:“车票我没带在身上。”
果然,那人动作一僵,恶狠狠道:“票呢?”
借着光线,方里看清了对方的脸。这张脸他在候车厅里见过,谢柏沅收拾唐冲的时候这人就站在边上。
他机灵得很,在对方掏出利器前赶忙说道:“我的票被人拿走了。”
对方停下了动作:“被谁?”
方里:“跟我一起的那个人。”
对方显然对谢柏沅记忆深刻,面露狐疑之色:“你们不是一对儿吗?”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他欺骗我的感情,出来就带着我的票跑路了,”方里心里对谢柏沅说了声抱歉,目光诚恳地望着对面的人:“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早跑没影了。”
对方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似乎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趁这个机会,方里屈膝一记扫堂腿将人绊倒,慌忙中掀翻了边上的垃圾桶,连桶带着垃圾一起倒扣在对方头上。
溜之前他还停下来逮着那人屁股踹了两脚,发泄完后溜之大吉。
然而没溜几步,他就被人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方里第一反应是来抢票的人有同伙,自己要凉。结果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
“欺骗感情?跑路?”谢柏沅逆着光,眯着眼睛表情似笑非笑,“我是哪样的人?”
方里:“......你是个好人。”
半小时后,方里带着谢柏沅在一家韩式自助烤肉店坐下。
这个点出来逛街吃饭的人很多,烤肉店里肉香四溢。
方里将五花肉挨个放进烤盘,五花肉片儿薄,几乎是刚下去香味就出来了,肉片边缘打着卷儿。
他将烤好的肉片全夹进了谢柏沅面前的盘子里,全程乖巧又殷勤地为谢柏沅提供烤肉服务。
谢柏沅今天穿了件黑色风衣,吃相优雅,硬生生把烤肉吃出了皇宫御膳的感觉。
“你不吃?”谢柏沅问。
方里连连摆手:“你吃,我答应请你吃的。”
他其实不是很饿,当然,更主要的是谁让自己先前嘴欠呢。
谢柏沅笑了笑,“一起吃吧,吃完了带你去见一个人。”
方里愣了愣:“见谁?”
谢柏沅:“见了你就知道了。”
方里原本还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不过后来一想连在候车厅见过他一面的人都能找上门来,看来只要是上了那辆列车的乘客,相互之间都会有某种联系。
天黑之前,两人彻底干完了桌上的烤肉。
方里烤得手都酸了,在心里吐槽自己应该直接带谢柏沅去吃现成的,自己烤来吃也太累了。
谢柏沅起身道:“走吧。”
方里立刻挺着圆滚滚的肚皮跟上。
出了烤肉店,谢柏沅在路边随手拦了辆车,对司机报了个地名。
方里对那儿有印象,他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二舅怕他没地方住,就给他在那片别墅区买了个房子。
后来他找到工作了,那边离公司太远,他就把小别墅还给了二舅,自己在公司三公里外的地方租了个房。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方里从车上下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脚。
谢柏沅手插着兜,沿着小路径直往里走。
方里紧跟其后,两人走了几分钟,在一栋二层小洋楼门前停下。
谢柏沅伸手敲了两下门,门一开,从里面蹦出一个小黄毛。
“沅哥,人接到了?怎么样,我算得准不准?”小黄毛边说边凑过来打量方里:“哇,看着挺小的,成年没啊?”
方里:“......今年二十三。”
小黄毛一脸自来熟地揽住方里,“好好好,跟我一样大。你做什么的?平时喜欢看什么电影?喜欢漫威吗?还是海贼王......”
方里脑袋里仿佛突然涌进了几百只苍蝇,嗡嗡嗡地炸得他脑壳疼。
于是他推开小黄毛:“我不是来相亲的。”
“相亲?相什么亲?”小黄毛眨眨眼睛,“我这不是对未来室友提前了解一下么。”
这回换方里懵逼了:“室友?”
“嗯。”谢柏沅在边上换了双鞋,“在剩下六节车厢过完之前,你先住这儿。”
方里:“可是我——”
“上班?”谢柏沅笑了笑,“你觉得你还有命上班吗?”
方里:“......”行,你说得都对。
依谢柏沅的说法,他需要带着方里这个幸运buff上车,方便刷副本。而作为回报,在副本里他也会保护好方里的人身安全。
“所以是你通过占卜找到我的?”小黄毛叫朱易乘,按照谢柏沅的说法,是个占卜师。
“是啊,我是占卜师,因为我全家都是占卜师。沅哥让我找你,本来两天前你们刚下车的时候就要去找你了,结果因为一点事耽搁了。”朱易乘比之前方里在车上遇到的路锐还要活跃一点,说白了就是比路锐还话痨。
方里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占卜师,好奇地差点想上手摸一摸。
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占卜师不是能占卜未来吗?”
那副本里会发生什么不都可以提前得知?
朱易乘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
“本身我也是那辆列车上的乘客,占卜师无法为自己占卜。其次占卜是被占卜者和占卜师之间的一种等价交换,双方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黄毛小话痨难得露出沮丧的一面,“要不怎么说天机不可泄露啦,我最多只能感知到一点点跟副本有关的东西。”
方里点点头,示意自己差不多懂了这个道理。
“不过我看人过去还是能看得挺仔细的,”朱易乘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比如你十岁跟人打赌输了,文艺汇演上穿裙子演小红帽......唔。”
朱易乘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方里死死捂住他的嘴,努力无视谢柏沅看好戏的视线:“好的我知道了,你闭嘴吧。”
这技能用来看未来挺鸡肋的,看人黑历史倒是一看一个准。
第二天,方里由谢柏沅带着,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回公寓收拾东西。
他准备了一份辞呈,用邮寄的方式送到了公司。
那栋公司大楼,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去了。
当天下午他就收到了小雅的电话,小雅在电话里语气严肃:“喂,方里,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方里坐在副驾驶座上,悄悄地看了谢柏沅一眼,含糊道:“我没出事,就是遇上点问题,要好好处理一下。”
“那你怎么一下子请这么多天假?请完假也不回来上班,辞职都不跟我说一声?”小雅追问道:“什么问题严重到要辞职去处理?”
在她心里,自己的同事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脚点,现在没准因为熬夜加班的原因累坏了身体。请假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后发现情况不妙,又不能找人分担痛苦,只好默不作声地辞职回老家休养。
方里听完了这么一番脑补,整个人都沉默了。
小雅将他的沉默当作是默认,脑补得更多了。
方里索性将计就计,顺着她的话往下发挥:“还是有希望的,没什么大事。”
小雅又跟他聊了几分钟,再三叮嘱他有问题就开口说,方里神色复杂地挂断电话,他感觉再这么聊下去,明天公司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绝症晚期了。
“同事?”谢柏沅扶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
“嗯。”方里顿了顿,“就是给我们发放任务的那个。”
“哦,”谢柏沅点点头,他记人的方式很有特色:“头发长的那个。”
于是气氛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方里透过后视镜看着远去的楼房,心中颇有种交代后事的凄凉感。
朱易乘为方里准备了一场小型的欢迎仪式,说是为了庆祝方里乔迁之喜,吃蛋糕前还开了几瓶香槟。
可惜方里是典型的一杯倒体质,香槟才喝了半瓶,就已经躺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朱易乘望着他睡得香甜的脸,连连啧道:“男人,只有这个酒量不行啊。”
谢柏沅过去将方里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原本想将方里扶起来,但奈何这人喝醉了就是一滩泥,两条腿豪无力道,他只好改扶为抱,将人搂在怀里:“你收拾一下,我送他回房间。”
朱易乘望着他俩的背影比了个ok,“好的。”
等谢柏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他从桌子下面取出占卜用的扶乩,凝视了半晌又放了回去。
有件事他没告诉过方里,甚至连谢柏沅他也没说过。
从谢柏沅带着方里敲开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他们两人身上看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线。
这条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以他目前的水平甚至看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天机不可泄露,他们所经历的事情本就违背了常理,现在也只能祈祷这条线没什么坏的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