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蓁想不起来自己落水前的记忆,明明有些事情十分清晰,但有些事却迷迷糊糊,被她忘记了。
也不知道她落水的时候脑子进了多少水,才可以将这些重要事情给忘记。
她现在只记得大概的脉络,其他都没想起来,就算想起来按照她当时跳着看的记忆,也不会记得有多么清楚。
顾蓁蓁没忍住咬着自己拇指指甲,她想不通让自己去看文的原因,但这些事她现在确实想不起来。
她放弃继续追究下去,而是和贺兰洲道:“那天我穿什么好?”
“稍微隆重一些就行。”贺兰洲回答。
顾蓁蓁点头记下来,准备先将衣服准备好。
那日出门贺府门前候着两辆马车,顾蓁蓁看梅君汝扶着李氏上了前面的马车,跟贺梅朱走到后面那一辆马车跟前。
贺兰洲有些不放心,出来送她,顺便说两句话。
李氏掀开车帘看贺兰洲和顾蓁蓁说话,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梅君汝也瞧见这一幕,忍不住莞尔。
贺兰洲嘱咐道:“娘子记得不要冲动。”
“不会,你这么不放心我?”顾蓁蓁被他这么说,略有些不满。
好像她一直以来的行事都很莽撞一般。
闻言贺兰洲愣住,随即莞尔,“我忘了,娘子不需要我提醒,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顾蓁蓁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带着温情,她垂下头应声,“我知道了。”
她转头要上马车,贺兰洲抬手扶她一下,顾蓁蓁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才进车里。
贺梅朱在里面看顾蓁蓁上来,忍不住抱怨,“二哥也真是的,不就去趟宫里嘛!搞得这么黏糊做什么!”
外面贺兰洲明显听见了,扇子敲在马车边上,“贺梅朱,少说两句不会有人当你是哑巴!”
贺梅朱仗着贺兰洲看不见,和顾蓁蓁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二哥真小气,我就说一句话而已。”
顾蓁蓁忍不住摇头,她天天见两兄妹斗嘴,两人感情看上去很好,不然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说对方。
马车开始移动,顾蓁蓁有点担心会遇上什么事,但想想这次过去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她非未婚女子,自然也不会被太后注意,只是想纪如琳应该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路上贺梅朱和顾蓁蓁抱怨,“今天一大早就被我娘吵醒,要我好好打扮,还不是去赏花宴给那些夫人挑的。”
“那你想的该是什么样的?”顾蓁蓁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也就顺着她话问。
“当然是让那些青年才俊聚集在一起,我来挑啊!”贺梅朱畅想着脑海里的画面道。
顾蓁蓁有点不懂,“那小赵先生呢?”
她记得贺梅朱是喜欢小赵先生的,怎么这会又没这个意思呢?
听见顾蓁蓁提及这个名字,贺梅朱有些沉默,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一把空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的标准并非握在我自己手上。”
她转头看向顾蓁蓁,“我曾问过娘亲,为什么大哥二哥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而我不能,你猜她怎么回复的?”
顾蓁蓁摇头,她猜不出来,她们之间接收的信息不一样,教育和文化差了太多,多到顾蓁蓁其实不理解,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贺梅朱笑了一下,“娘亲说,嫁进来和嫁出去是不一样的,嫁出去总有她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是我受了委屈却又不说,那该多难过啊。我说不会的,可是娘亲又说我还小,到那一天总会有什么牵绊着我不说出来,或许是丈夫的原因,或许是孩子的原因。”
“我不明白。”顾蓁蓁开口。
贺梅朱听见她说话也道:“我也不明白,所以我问娘亲,还有什么办法吗?她说若是对方真的在意你,不会这么无动于衷。就像向来寡言的大哥为大嫂主动提及婚事,二哥为你和娘亲求情。”
“但是她不知道,是我不敢对小赵先生说出自己的心意,不是因为他无动于衷。”贺梅朱说着就低下头。
顾蓁蓁听着抬手摸摸她的头,贺梅朱顺势躺下枕在她膝上,“我只敢在背后默默看他,二嫂,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顾蓁蓁没说话,她不懂少女心事,也不知道她口中的小赵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但茶楼时贺兰洲说的那些话,顾蓁蓁还能记得一些。
从贺兰洲口中她推断出小赵先生是热衷于仕途的人,这样的人会为爱情放弃对他有利的选择吗?
如果选择贺梅朱,他或许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爬到想要的位置,如果选纪如琳却不需要,只要纪如琳引见给她的父亲,成为他的门生,之后的路哪怕不平坦,也不会太艰难。
顾蓁蓁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那天光注意纪如琳,没去看小赵先生是谁,她沉默片刻摸着贺梅朱的头发,问:“你说的小赵先生,大名叫什么?”
闻言贺梅朱坐起身,她想到对方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赵习煜,是不是很好听?”
“长得也好看?”顾蓁蓁见她提起对方眼睛就闪闪发光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贺梅朱点头,“他出身书香门第世家,只是没落才会如此。”
“为什么不和他说呢?”顾蓁蓁问。
贺梅朱摇头,“我都开始选亲了,不打扰他了。”
对此顾蓁蓁抓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神情认真和她说:“不,正因为如此你该试试的,去告诉他,然后再欢欢喜喜准备自己的亲事。事到如今他的回答对你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会因此留下遗憾,你明白吗?”
贺梅朱被顾蓁蓁一番话给震住了,随后又犹豫起来,她垂下头,“可是……”
“你只是告诉他,他回不回应是他的事,你也不想一直都这样对不对?”顾蓁蓁松开她继续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你做好自己就很好。”
贺梅朱一时有些混乱,“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见状顾蓁蓁不再说什么,她说这番话只是希望贺梅朱能够因此放下,贺兰洲虽说让自己看着她,也是知道他不能一直在她身边。
就算有自己,他也不可能看她一辈子的,她总是要长大的,没有人可以一直为她遮风避雨,除了她自己。
快到宫门的时候,贺梅朱想了许多的可能性,最终决定和赵习煜说明白。
她想自己这样一直念着一个人,对未来的夫君其实并不公平,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嫁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但不会有人希望娶一个心不在自己这里的姑娘。
她想找他说清楚明白,然后彻底放下这件事,就和顾蓁蓁说的一样,去欢欢喜喜准备自己的亲事,而不是这么一直念着。
“二嫂,我想好了。”贺梅朱扬起笑容看向顾蓁蓁。
她伸手抱住顾蓁蓁,欢喜道:“我要去找他,去说明白!你说得对,我既然对此不抱希望,那就让自己彻底放下!”说完后她又补充一句,“我忽然明白二哥为什么会喜欢你,你的想法总是很有趣!”
顾蓁蓁被她突然抱住愣住,身体有些僵硬,好半晌才僵着胳膊抬手轻轻拍她的背,“先松开,该下车了。”
贺梅朱这才松开她,欢欢喜喜掀开车帘出去。
顾蓁蓁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总比贺梅朱一直单相思要好。
撇开那些家室背景不谈,如果赵习煜真的那样好,就不会打扰贺梅朱,如果不是顾蓁蓁才有理由让她彻底放下这件事。
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倾慕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
顾蓁蓁这才起身掀开车帘下车,望着眼前的宫门,看见贺梅朱兴高采烈挽着李氏的手臂,回过头朝她招手,“二嫂。”
她走过去和她们一起进宫门,长长的永巷仿佛看不到边,两边都是高高的城墙,除却前面带路的宫人和她们的脚步声,只余一片静默。
顾蓁蓁望着前方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她攥紧手心低下头跟在后面,身后的并霜瞧出她脸色不对,连忙扶着她,“小姐?”
顾蓁蓁不想让别人担心,对并霜摇头,伸出食指并在自己唇间,示意她不要作声。
过了永巷才是宽阔的广场,而前面矗立的城墙万分熟悉,就好像梦里的情景,只是当时她是站在城墙上,而非站在这里。
她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迎面吹来的风仿佛带着梦中的血腥味,让她生理性反胃。
顾蓁蓁咬着唇扶着并霜没说话,前面的贺梅朱回头看她一眼,顾蓁蓁就对她笑一下,仿佛没有异常。
贺梅朱却觉察出不对,和李氏说一声走到顾蓁蓁身边,小声问:“二嫂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顾蓁蓁轻轻摇头,“只是觉得这里空旷得吓人。”
“是吗?”贺梅朱和她过了城墙下,回头看一眼背后的广场,“这里确实很大。”
过完那一段路顾蓁蓁才觉得好受一些,她闻着清晨微凉的风,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
她害怕贺兰洲的死,害怕梦里的一切都会成真,顾蓁蓁想贺兰洲对她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顾蓁蓁不禁摇头,她将这些想法都驱逐出去,也不再继续想下去。
贺梅朱看她真的没有事,也放下心来。
进宫的路太长,顾蓁蓁有些疑惑,为什么从宫外就要下马车自己走?不怕耽误时间吗?
前面带路的宫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顾蓁蓁不好越过李氏和梅君汝问,便低声问自己身边的贺梅朱。
闻言贺梅朱也摇头,“以前会有轿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蓁蓁觉得不太对劲,这场赏花宴总透着股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