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蓁带人回去,还没进家门,家仆就先她回来。
“不好了!不好了!”家仆跑回顾府,和老夫人讲了顾蓁蓁在碧华楼的行径,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老夫人不可置信,“你说真的?”
顾夫人站在原地直接愣住,“蓁蓁怎么能这么做呢?琛儿可是她弟弟啊!”
“这将我们顾家的颜面往哪放?”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敲了敲地,眉头紧皱神情不悦,“让她回来!赶紧的!”
“我回来了。”顾蓁蓁吩咐并霜带人将顾琛抬回他院子,让人去请个大夫回来,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家仆。
“奶奶娘亲先让我说完,再决定怎么处置顾琛如何?”顾蓁蓁说完也不给人反应时间,让身边的几个丫鬟全部下去。
随后她唤来刚才跟自己的护院,指着家仆,“你们将他压在外面,没我的允许不准放。”
贺兰洲看着她不着痕迹就掌控了全局,很难想象昨日神色仓惶的是一个人。
“夫人!老夫人!”家仆看向顾夫人和老夫人,想要求饶,顾蓁蓁使了一个眼色,就被护院塞了一块布给堵上嘴。
顾蓁蓁见周围没什么下人,才走到老夫人跟前跪下,握着她的手,“奶奶知道吗?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回门的时候顾琛睡在青楼不回,后来又将家产败光,染上了赌瘾,最后惹上了人命官司……”
“梦里的我一味纵容没去管,之后又去求公婆帮忙将顾琛从牢里捞出来,然后他们给了我一封休书,我回到家后顾琛变本加厉,甚至让我委身给一个糟老头子,只是为了有钱可以继续赌,没两年我就过世了。”顾蓁蓁握着老夫人的手,说话的时候一直垂着头,看不出她是什么情绪,“原本我以为只是个梦,可是今天看见顾琛和梦中一样不回家,我不敢赌。”
昨天贺兰洲和她说起顾家的事,多少说了一些关于顾将军的事,顾蓁蓁抬起头看向老夫人,“爹在的时候,将军府是何等的荣光,如今爹不在,理应子承父业,可如今的顾琛能做得了什么?我期盼他可以光耀门楣,重新撑起顾府,可如今的顾琛能做得了什么?我期盼哪怕我被夫家休弃也能有个归处,可如今的顾琛能做得了什么?”
顾蓁蓁看着老夫人的眼睛,话也直击她的心,“若是一味纵容他,就和梦中一样,顾家怎能重振门楣?”
“你真的梦到这些?”老夫人被顾蓁蓁看得莫名想躲开她的视线。
顾蓁蓁点点头,“一开始我也害怕,但想也许是爹托梦给我,就不怕了。”
顾夫人听见这些话,呆了一瞬,才开口:“那你也不能……顾府的脸都被丢尽了!”
“那是为了让他长长记性!”顾蓁蓁反驳,“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娘亲你会不知道吗?顾琛好好的怎么会待在青楼一夜不归?肯定有人教唆!”
老夫人反握住顾蓁蓁的手,她看向自己的孙女,想到她如今这么大的改变,想到她描述的梦境,很可能是自己儿子的预警,又想起这些年自己对顾琛的纵容。
“蓁蓁,你像你爹。”老夫人说完,从位置上坐起来,杵着拐杖走到门口。
她看着家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撵出去罢!”
顾蓁蓁跪在原地没动,她知道老夫人和顾夫人不是一样的人,贺兰洲说过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甚至和丈夫上过战场,眼界必然不会被困在顾府。
她其实在赌,现在她赌赢了。
从知道顾琛不回家之时,她就想教训这个所谓的弟弟了。
她既然成为顾蓁蓁,占了别人的身体,总该需要回报些什么,不然她无法心安理得用这个身份。
她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顾家不能毁在顾琛手上,也不能毁在她的手上。
顾蓁蓁站起身,跪在地上久了腿有些疼,何况如今天气还未回暖。
贺兰洲呆在旁边听着顾蓁蓁的一番话,不安地握着手里的扇子,怎么总觉得顾蓁蓁在影射自己呢?
顾蓁蓁站起身揉了揉膝盖,正巧下人带着一名大夫回来,老夫人瞧见了,拐杖敲了敲地,下了一个决定,“过几日我去见见老姐妹,让琛儿去军营。”
“娘!”顾夫人连忙上前,“你就这么信了蓁蓁的话,只是个梦而已!”
“那是臻儿托的梦!”老夫人使力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琛儿就是被你这么惯坏的!他这样不是一次了,你这个当娘的也不管管!”
顾蓁蓁一边揉膝盖一边腹诽:您二位半斤加八两!
她不太想掺和婆媳之间的争执,将丫鬟们都叫回来,让惊蛰带自己回院子。
随后她想起来,惊蛰不认路,她也不认路,并霜在顾琛那……
最后还是贺兰洲找了个顾府的小丫鬟带路,才回到顾蓁蓁的院子。
回到房间后顾蓁蓁往床上一歪,闭上眼睛想躺一会,贺兰洲推了推她,“娘子,你昨晚真的做梦了?”
闻言顾蓁蓁扬起嘴角,朝他勾了勾手指,贺兰洲不明所以,凑近后才听见顾蓁蓁小声道:“我编的,编故事谁不会呢!”
惊蛰看见两人歪在一起,很识眼色将两个小丫鬟都带出门,贴心地关上房门。
贺兰洲察觉到自己和顾蓁蓁的距离,顺势搂着她滚到床上,凑到她脖子亲了一口,弯起嘴角。
顾蓁蓁被他一连串动作弄懵了,才想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松开,“你做什么?”
“和娘子亲热。”贺兰洲抱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口问:“为什么不让我碰呢?”
“我不习惯。”顾蓁蓁垂下眼睫,感觉到他的呼吸贴着脖子那块皮肤,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心里生出一股抗拒情绪。
“新婚夜的时候娘子可不是这样的。”贺兰洲松开她,躺在她身边道。
“那是……”那不是她啊!
这让她这么说得出口!
顾蓁蓁沉默着,随后又转头看向贺兰洲,见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休息,想到梦里那个占有欲的吻。
她忽然反应过来,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回想着当时的一点一滴。
她当时以为自己还在海里,但实际上自己是在床上?
顾蓁蓁不可置信看向贺兰洲,她到底是怎么穿越过来的?不会刚巧是人家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吧?
顾蓁蓁表情有一瞬间裂开,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埋了。
“娘子怎么了?”贺兰洲见她一会变一个脸色,看着实在有趣。
“不,没什么。”顾蓁蓁重新躺回床上。
一定是自己想错了,她那个时候还在水里呢,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贺兰洲见她像是逃避一样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觉得有些好笑。
他侧躺在顾蓁蓁身边,看着她闭上的眉眼,食指点在她涂了口脂的唇上,见她突然睁开眼睛忍不住笑出来。
“娘子不带我出门逛逛吗?”贺兰洲收回手道。
顾蓁蓁躺着没动,“我在想事情,你要想出门让别人带你去不就好了。”
“那能一样?”贺兰洲瞪眼,“这里是娘子从小生活的地方,怎么可以让别人带我去看?”
顾蓁蓁听完捂着耳朵,“你哪学的这些东西?”
“娘子喜欢我多说一些?”贺兰洲脸凑近几分。
“不了,我们出门看看吧。”顾蓁蓁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景色,趁着这个机会认认路也好。
贺兰洲看着她下床,顾蓁蓁站在床边整理衣服,不仅是发鬓有些散乱,簪钗也歪了。
他又躺回床上,顾蓁蓁看见他躺着不动,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出去看看吗?”
“突然不想去了。”贺兰洲双手交叠放在腹上,“躺在娘子的床上睡一会也不错。”
顾蓁蓁沉默一会,才说了这么一句,“那你躺着吧。”
她转身要出门,似乎不打算再理贺兰洲,见状他连忙从床上起来,让惊蛰进屋给她规整一下头发,才道:“陪娘子才是头等大事。”
顾蓁蓁渐渐习惯他的油腔滑调,坐着让惊蛰梳理鬓发没说什么。
出门的时候并霜回来,和顾蓁蓁汇报了一下顾琛的状况,伤的并不严重,大多都是皮肉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些护院没有往死里打,下手还是轻了。
顾蓁蓁让并霜带些金叶子赏给那些护院,便带着贺兰洲去其他地方看看。
说是带贺兰洲看,其实她自己也需要认路。
不过这里的环境她看着有些眼熟,并不觉得陌生,顾蓁蓁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了原身影响,最后她走到顾琛的院子前。
她站在院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没传出什么声音,她刚想要不要进去看看,就见两个老嬷嬷压着两个小丫鬟出来。
“小姐。”两个嬷嬷看见顾蓁蓁,忙露出笑脸。
“你们这是做什么?”顾蓁蓁看着两个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的,心有不忍。
“禀小姐,这两个小蹄子爱爬床,老夫人让我们找人牙子发卖。”其中一个嬷嬷道。
顾蓁蓁听完又看了两人一眼,垂下眼睫转身离开,也不再说什么话。
贺兰洲见她一路沉默,手中的扇子敲了许久,才问:“娘子怎么了?”
“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顾蓁蓁道。
“娘子在想刚才那两个丫鬟?”贺兰洲问。
“嗯。”顾蓁蓁有些犹豫,转头看了贺兰洲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那些话,见他目光专注看着自己,别开视线低头,“就这么卖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为什么?”贺兰洲不理解。
顾蓁蓁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接受的教育差距极大,或许贺兰洲觉得正常,她却不知道该不该袖手旁观。
贺兰洲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过还是道:“娘子想让她们留下来?”
“我不知道。”顾蓁蓁摇了摇头,如今的她尚且不能兼顾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
贺兰洲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想了片刻才道:“如果娘子想留下她们我不反对,但不是谁都会感激你的举动。”
“并不是为了感激。”顾蓁蓁抬眼看他,这时候的太阳比清晨要暖许多,她看着贺兰洲清隽的面容,轻轻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反对?”
贺兰洲略想了一下回答,“娘子总有自己的理由。”
顾蓁蓁有点意外,贺兰洲看上去似乎很了解她一样,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才两天不到。
不,也许他了解的是原身,碰巧她和自己脾性差不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