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生理问题的同时隔着厕所隔间的门喊话聊天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所以这两名小姑娘之后都没怎么聊天，冲水出来后也都是飞快地洗手烘干，匆匆忙忙地赶去上课了。
在她们走后，丹旸才一脸复杂地推门走出来，慢吞吞地挪到洗手台前洗手。
看来美咲那家伙说的没错，厕所是个神奇的地方，她不知道在这里碰到过多少次比赛对手以及暗中说她八卦的人。如果这体质退役后还有效，她似乎可以考虑转行当八卦记者？
烘干手，丹旸摸出手机，继续方才做到一半的事情。
输入关键字搜索，她很快找到当初那个转发过千，对花滑这个北极圈来说很火的短视频，点开，盯着那短短十来秒的连跳视频看了两遍，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上一次看这个视频，是冬奥结束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怡溪姐玩手机刷到了拿给她看了一眼，当时她心情乱糟糟的没怎么认真看……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问题。
把视频关掉，丹旸给妈妈发了个微信表示自己九点半之前一定到家，却收到了一条意外的回信。
——行，晚一分钟我就出门用喇叭找人。
——对了，我刚刚收拾储藏室，找到了一本这个，是你的吧？
这条信息下面是一个摊在地板上的精美硬壳活页本，封面上是数码宝贝初代被选召孩子的大合照，虽稍稍泛黄颜色依旧鲜丽，本子旁边还有一个透明塑料套子，明显就是把这个本子保护得如此之好的大功臣。
同学录？没想到妈妈把这个都找了出来。
眨了眨眼，丹旸手指敲击键盘表达惊喜感谢，并让妈妈帮忙放她桌上，算是今晚回去后的余兴节目。
刚读完小学三年级北上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她大出血买了本同学录发给班上同学，以求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可惜她刚读完小学三年级的小伙伴普遍文学素养不高，为了漂亮地完成这一任务，有几个和她打出了情谊的小伙伴还跑去学校附近的报刊亭，从各种杂志上抄下自己不翻字典都读不大懂，看起来很优美高深的话语，再认真地誊到她的同学录上。
当然，她觉得他们这么做的另一理由是他们过于惨不忍睹的语文成绩，要是不抄，那几个家伙就只能写出‘好好读书，天天向上’这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文字。
说起来，易宸当初好像也抄了首诗给她……她当初虽然坚持翻字典读顺了但因为看不懂印象不深，只记得那首诗好长用词好复杂……
抱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丹旸跑去橙色软件搜索了一下某人的签名照，发现和自己一样在人民币50上下浮动，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满足地按灭了屏幕。
虽然网上这些签名照十有九点九都是假货，但哪怕是假货，越有名的明星价格也越高，顶级球星都都是她的双倍价。现在看到勉强算是国内一线音乐剧演员的家伙和她一个价，她脆弱的小心脏勉强得到了一丝安慰。
嗯，看来花样滑冰和音乐剧也就是北极圈和南极圈的区别，谁也没好到哪里去。
收好手机，丹旸慢悠悠地从厕所走出来，趁前台小姐姐接待有报名意向一家三口的时候悄悄留进冰场，躲进离入口最远，后面连接着废弃杂物间大门的偏僻角落。
恰好此时冰场入口挡板被人拉开，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训练服，扎着高高马尾的少女踏上冰面，无视了冰面中心五六个跟着自家教练练习滑冰的孩子，自顾自地沿着冰场边线滑了起来。
一个人在旁边练习？突然换时间教练还没到吗？
因为过去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丹旸对这名行动特立独行的少女没什么兴趣，看了两眼就把视线转移到了冰场中散开的孩子和教练身上，一眼就看到了个子最高的短发少女。
林霏霏感觉比其他的孩子高整整一个头啊，和这么一群小孩子一起学习，难怪她不大愿意来上课……不过她水平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好的，2lutz的外刃很漂亮，燕式旋转速度一般但重心很稳，要不是年龄大了点，肯定是国家队的重点关注对象。
“啪——！”
清脆利落的落冰声在靠近丹旸的短边响起，让她下意识把目光转了过去，意料之外地对上了一双略带探究的黑色眸子。
“哇！3lutz诶！”
附近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发出了感叹，一脸羡慕地看着滑出后调整压了几步，再接了个外刃大一字[1]的少女。
3lutz是高级三周中的老大，因为起跳弧线与起跳时转体方向相反，是3axel外最难的跳跃。在场的小女孩小男孩还都困在2lutz上，现在看到有人跳出他们教练都跳不出来的3lutz，都一边惊呼一边围了过去。
“大姐姐你也是这个冰场的学生？好厉害！”
“你所有的三周跳都会吗？”
“我知道！你是秦晓云对不对？十二岁就学会了3lutz-3t的秦晓云！”
小孩子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嚷开，偏偏其中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获得小道消息的孩子爆出了大料，把孩子们的兴趣全部勾了出来，连自己的教练滑过来后都不肯走。
“3lutz-3t？我还只在电视上看过！”
“我也是！秦姐姐你能滑给我们看看吗？”
“我也想看！”
小孩子叽叽喳喳闹成一团，虽然烦的人不是自己挺好的，但旁边还有不少家长在围观，教练哪敢就这么放任这些小祖宗休息玩闹，说不得回头就得被投诉。
“好了好了，怎么忽然一下对真人教学感兴趣？林霏霏的2lutz也很漂亮，平时也没见你们去观摩学习。”一个子高瘦的年轻男子弯下腰哄着双马尾女孩，牵着她的手想往林霏霏那边滑，“你看林霏霏姐姐就没和你们一起胡闹，在认真练习，你要是想跳出和她一样漂亮的2lutz，就更要认真练习啊。”
“我才不要和她一样！”双马尾小女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奋力挣开男子的手，朝远离林霏霏的方向滑了两步，“我以后要穿上漂亮裙子戴漂亮头饰滑节目，才不要和她一样。”
因为人就围在靠近她的短边，双马尾小女孩这么一喊，角落里的丹旸听得清清楚楚，而沿着长边压步[2]的当事人林霏霏离这边有一段距离，从她毫不减速的点冰起跳来看，似乎是没有——
“啪——”
干脆利落的2lutz落冰，虽然因为是两周跳高远度没有三周跳那么漂亮，但林霏霏在落冰时接了两个转三[3]，右脚在冰面上划出一串漂亮的‘3’字弧度，恰好在双马尾女孩身旁停住，侧身垂眸俯视她。
嗤——！林霏霏她刚刚一定听见了！这孩子果然是个有仇当场报的直脾气，听到别人说闲话就这么帅气地冲来现场抓人了。
暗处的丹旸默默地用手捂着嘴，努力把自己的笑憋回去，一脸期待地看着被后退双马尾女孩推到身前的秦晓云。
刚刚的互动，已经足够她对这个天才少女刻在骨子里的骄傲有一定了解，但是林霏霏也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性格执拗的姑娘，这两人对上，不知道会不会把冰场的屋顶给掀了。
“你的lutz挺漂亮的，但为什么要留这样的发型？国际比赛会吃亏的。”四岁起就在冰上打滚的秦晓云在看清林霏霏发型时皱起了眉，远超常人的技术，让她在看到同龄人时自然而然地用上了教导的语气，“你就算要留短发也别剪得这么短，和男孩子一样，这样很多表现女性柔美的曲子就滑不了了。”
“谢谢你的指教，但我目前还不打算上国际比赛。”林霏霏敷衍冷淡地点头道谢，目光从一脸不服的双马尾女孩转到一脸不赞同的秦晓云身上，忽然弯眉一笑，“但如果你想上国际比赛，最好是早点纠正lutz平刃[4]的毛病。”
“！”
听到林霏霏的话，秦晓云脸色猛地一变，但对方似乎不打算再纠缠下去，转身就打算向前压步滑走。
“等等！你说谁的lutz是平刃？！”
秦晓云当然不会让林霏霏放话后就这么帅气地离开，她半点也不退让地追上去按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我左脚脚踝明明是向外的！”
秦晓云从小在天盛冰场训练，前不久刚出高级三三，大家基本都默认她马上就会进国家队，把她当做小公主一样哄着，现在这么忽然闹起来，教练们都赶忙围过去和稀泥。
“哎呀晓云你别闹，都是大姑娘了有话好好说。”
“晓云你滑行起跳那么快，用刃我们都看不准，得用设备拍下来慢放，你等洪老师来了给你拍下不就知道了吗？”
“霏霏你也别犟，大家都是一起学滑冰的，为这点小事摆脸色干什么？”
……
因为秦晓云的特殊地位，在场的教练话里话外都难免偏向了她，林妈妈刚刚有事出去打电话了，其他的家长都催着教练赶快恢复教学，每个人都处在不同的频道，凑在一起说完了自己认为正确的话把两人拉开，打算无视这个小插曲，继续之前的训练。
毕竟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凑在一起难免会发生口角，各退一步就好，没必要为点小事争一争二。
“确实是平刃。”
“我的动态视力很好，可以确定刚刚那个3lutz只是起跳前扭了一下脚，起跳的时候又恢复了平刃。”
丹旸从角落阴影里走出来，朝冰场内脸色一变的教练们点头问好。
“秦晓云明年就满十三，可以参加青年组大奖赛[5]了。用刃模糊这种大问题，必须要严格改正才行。”
突然离开光线昏暗的角落，丹旸眯了眯眼，像是有些不适应在冰面折射下更加明亮的灯光，搁在挡板上的手臂却很放松随意，嘴角嘱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
“教练你们可不能因为对方是总拿第一的好学生就偏向她把问题模糊过去，这样对她对其他的孩子，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