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我不在这段时间,阿娇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简绥绥疑惑:“比如?”
简大力干笑,“比如说茶不思饭不想,体重下降,做事走神,还喜欢唉声叹气,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这是他离家出走这段时间的全部病状。
他离开一个多月了,闻春娇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吧?
简绥绥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很实诚地笑:“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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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每天晚上8点睡觉,一天吃5顿饭,一次能吃一大碗,对了,她干活特别有劲儿,一高兴就唱歌,她还说你不在这段时间,她胖了七八斤,天天都说要减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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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老婆一点都没想自己,简大力又开始失落了。
简绥绥离家出走了几个小时,原以为家里已经闹翻了天,谁知走到家门口时就看到闻春娇站在门边打毛衣,她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妈妈大腿,软软撒娇:“妈妈,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丢了,担心我担心的要死?”
女儿满怀期待的眼神让闻春娇很有罪恶感,她勾了两针,迷茫地眨眨眼,满脸心虚,走丢?女儿去哪了?
简绥绥:……
简大力偷偷瞄了老婆一眼,在闻春娇看过来时,被猫踩了尾巴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
晚饭难得的简陋,以前简大力不在是至少有三菜一汤,可今晚吃的是什么?萝卜干、咸菜梗、炒疙瘩丝……简绥绥哀怨地看向简大力,吸吸鼻子给了亲爹一个“同甘共苦”的表情包。
话说这对父母是不是有点太搞笑了?只要闻春娇夹过的地方,简大力就连动都不敢动,每次闻春娇抬手夹个菜而已,他就一惊一乍的,就好像下一秒闻春娇就要抡起砍刀把他撵出家门一样。
亲爹哎!你是不是忘了平常你都拿砍刀跟人一起做群体多人运动的!!!
还有,他看闻春娇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平静中难掩狂热,羞涩中夹带崇拜,这眼神简绥绥再熟悉不过,她在娱乐圈时很多人也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人们亲切地称这群人为“舔狗”。
简绥绥收回视线,懒得再去琢磨他们。
庄文雅的出现让简绥绥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庄文雅爸爸现在的矿本该是简大力的,听说那是个年产几十万吨的小矿,那么小的规模,简绥绥根本看不上,庄文雅想要就给她好了,既然可以直接登月,谁又愿意在地球上浪费时间?眼下最值得关注的不是年产几十万吨的小矿,而是叶家到底打算认谁做干女儿,急巴巴包煤矿那是本末倒置。
“哥哥,你吃羊肉,”简绥绥笑眯眯地给哥哥夹了一筷子,她筷子用的很好,夹了满满一下却一滴菜汁都没掉,简默宁温柔地冲妹妹笑,“哥哥吃很多了,绥绥比哥哥更需要营养。”
简绥绥伸出软乎乎的手,戳戳简默宁的腰,小奶音嫌弃道:“哥哥这么瘦,哥哥才需要营养呢,绥绥手上有肉,脸上有肉,肚子上也有肉,哪哪都有肉,绥绥需要减肥,哥哥需要增肥。”
短暂的惊讶之后,简默宁哭笑不得,五岁的妹妹就知道爱美了,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天性?不过妹妹真是成长得很快,近期每天都会说很多新词汇,冒出让人新奇的金句,这么好的妹妹,他真想像别的哥哥一样,带她出去玩,照顾她保护她,做他永远的灯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妹妹照顾。
他伸手摸着妹妹柔软的头顶,温柔至极:“绥绥才不胖呢,我们绥绥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姑娘。”
简绥绥眯着眼笑:“告诉你哥哥,我穿这件白色棉袄走在街上时,回头率很高哒,衣服确实很好看,当然,我人也是很漂亮的。”
她这话说完,所有人骤然一笑,闻春娇捏着女儿粉嫩嫩的脸蛋爱不释手,“我们绥绥真是个臭美精!”
简绥绥放下筷子,小嘴嘟起,“美的人才会臭美呢,反正我就是最漂亮的,不接受反驳!不过吧我长这么漂亮,需要感谢我的爸爸妈妈,谢谢他们生了我这样可爱又漂亮的小东西。”
几人笑得更厉害,这一笑,桌上气氛缓和,简大力觑着闻春娇的脸色,饭后主动承担起刷碗工作,刷完碗又拖了地,见地板太干净,干脆搞了点泥进来,等闻春娇进门时就见某人对着自己刚拖完的地,吭哧吭哧干活。
跟真的似的。
简绥绥原以为这夫妻俩别扭一阵子就过了,晚上睡觉时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她眨眨眼,无力地躺在床上,左边是简大力,右边是闻春娇,而她就是夹心饼干中间的奶油,没有一点人权。
“妈妈,绥绥被你们挤得有点热,绥绥想跟哥哥睡。”
“哪都不准去!赶紧睡!”
“可是,爸爸他老是抵我,还掐我胳膊叫我跟你说话,真的好烦喔。”
“……”
“……”
简大力咳嗽两声,讨好地看向闻春娇,一把把女儿搂到怀里,“绥绥啊,晚上睡觉是不是总做噩梦?乖哦,爸爸保护你。”
“我不怕噩梦!”
“不,你怕!”
“……”
简绥绥被强行按头塞进老父亲温暖的怀抱里。
简绥绥:莫挨老子!老子就是个工具人!
工具人表示不开心!
次日一早,简绥绥终于逃脱了八爪鱼老爹的魔掌,头也不回地跳下床,生怕老爹再把她抓回去当工具人,她无聊至极便在村里溜达收集信息,煤车驶过,掀起一地尘土,简绥绥捂着鼻子咳了几下,远远看到叶励飞背着书包从村口走来,神情沮丧。
“大哥哥?”简绥绥兴冲冲地跑过去,抬头的瞬间,头顶的小辫子不停晃动,瞥见叶励飞沮丧的神情,她骤然收敛笑容,软乎乎问:“大哥哥,你怎么了?”
叶励飞木然地走到池塘的八角亭里坐下,低声道:
“我又没考好。”
叶励飞看起来难过极了,印象中总是带着笑意的眼镜此时毫无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简绥绥以为出了很严重的事,谁知仅仅是因为没考好?
在简绥绥这一生中,没考好从来就不是个事,她从小一直保持在班级前二十名,不算好却也不算差,高考时努力了几个月,最后考了个不错的大学,她遇到很多努力学习的人,把学习当成人生唯一出路,总是因为学习成绩的一点波动而沮丧失落,简绥绥跟他们不一样,她自小就想过人上人的生活,也明白那种生活仅靠学习是很难达到的,所以她在学习之余,把时间用来研究别的事,比如人际交往,穿着打扮,还花费大量时间提高自己的审美和品味,很多人以为这些不算个事,进入社会才发现,这些学校不教的事,却恰恰很重要。
简绥绥虽然不是把学习当命的类型,却不妨碍她感同身受,前世她学校里有个学生因为作业没做完,月考没考好,想不开跳楼自杀了,她一直觉得很惋惜,这些学生在迈出那一步之前,要是有人劝劝他们,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简绥绥坐在他身边,脱下脖子上的围巾,将围巾一圈圈绕在他的脖子上,白色的兔毛围巾贴在叶励飞脖子上,带来前所未有的暖意,淡淡的奶香味传来,瞬间安抚了他焦躁的情绪,那颗原本冰凉的心一点点回暖,他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包围住。
叶励飞勾了勾唇,神色缓和许多:“围巾给我了你怎么办?”
简绥绥耸着肩膀,傻乎乎地笑,“大哥哥,绥绥不怕冷的,绥绥……阿嚏!!”
她嘴上说着不冷,身体却很诚实,哆哆嗦嗦地将小手缩进口袋里,叶励飞看笑了,目光温和地摘下脖子上的围巾重新替她戴上。
“大哥哥,我不冷的,大哥哥比我更需要这条围巾。”
叶励飞不容她拒绝,将围巾重新围好,小姑娘稚嫩的脸蛋被包裹在白色的兔毛里,毛绒绒的围巾将她的脸衬托得更惊艳,湿漉漉的眼睛不笑时干净的如一汪清潭,笑起来却像弯弯的新月。
“小傻瓜,我是男孩子,没你那么娇气。”
简绥绥双手撑在石凳上,两条腿儿慢悠悠晃着,语气天真:“大哥哥,你心情不好对吗?”
叶励飞摸摸她柔软的头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对一个孩子吐露心迹,可不对一个孩子说又能告诉谁呢?
叶励飞微微抿唇,压下内心涌上来的酸涩情绪,苦笑:
“我一出生我爸爸就是十里八村最有钱的人,我是长子,爸爸对我寄予厚望,一岁多就开蒙,找家教教我读书,别人小时候到处玩,我从记事开始就不停上补习班,从英语奥数到绘画钢琴,我一刻不停地学着,但那些我从未抱怨过。我爸爸他觉得我们身在农村,如果不去努力,会永远跟不上城里的孩子,而他虽然有些身家,却怕自己守不住这份家业,他希望我能变得更出色,我也一直在努力,可那又怎样?我学得那么辛苦,却依旧不是最优秀的,总有许多人不用努力就比我优秀,我日夜努力却比不过随随便便学学的人,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在他们面前,就像个笑话。”
泪水迷糊了叶励飞的眼眶,他闭上眼痛苦道:“我爸妈为了我,投资了几十万给村里建学校,支持学校办各种学习类比赛,宁愿不赚钱也要陪我去外地参加奥数比赛,可我永远都无法报答他们。”
小小少年的眼泪滴落在简绥绥心头,她吸吸鼻子,心里莫名酸涩,叶励飞才十二岁而已,就背负这么多的压力,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内心柔软的让人难以相信,叶励飞并非不优秀,只是过于多愁善感,内心积攒了太多的灰尘而已。
她拉起叶励飞的手,元气十足道:“大哥哥,你跟我来!”
简绥绥拉着他去了村口的王大爷家,王大爷的大儿子是个傻子,二儿子在矿上摔断了腿,三儿子一生下来就没有左手,去年王大爷的老伴得了老年痴呆,现在七十岁的王大爷要照顾老伴和三个没有能力的儿子。
简绥绥一句话没说,就只是拉着叶励飞的手,在门口看看王大爷家的日常。
之后她牵着他的手去了自己家。
简默宁手拿一根盲杖站在门口。
他们站了十几分钟,简默宁却连步子都没挪一下,就只是站在那发呆。
叶励飞眉头越蹙越紧。
简绥绥又拉他去了裴寒家门口,大蘑菇正坐在家门口的一动不动,有人走过来,她不动,有人走过去,她也不动,叶励飞平常忙于学习,对村上的事并不熟悉,却也知道,裴寒的妈妈是个精神病。
他皱眉:“她还认为自己是个蘑菇吗?”
“不了,”简绥绥咧嘴笑眯眯道,“她现在认为自己是个绿辣椒,要等晒红了才能摘下来,所以她一直在晒太阳,要把自己晒红了。”
叶励飞扑哧一声笑了,他哪里看不懂简绥绥的用心?只是没想到,简绥绥才五岁,就知道这样安慰他,让他这个做哥哥的自愧不如。
“绥绥,你是想告诉哥哥,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幸的人,我年少健康,实在没有资格自怨自艾?”
简绥绥心道读书人就是牛逼,这中心思想总结的真好。
她扬起脸,笑得一派天真,“我没有大哥哥厉害,不懂那些大道理啦,我只是想让哥哥看看,除了学习,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值得关注的人,和值得关注的事呀。”
妹妹天真又稚嫩的话让叶励飞心头一暖,是啊,除了学习他从未正眼看过身边的人,难道这些事就不值得他关心吗?不,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从前他一直蜗居在自己那一方小小的井里,如今是该停下来思考了。
他爱怜地抚摸妹妹的头顶,“哥哥谢谢绥绥安慰了。”
“不用谢的哥哥,哥哥你喜欢学习吗?”简绥绥歪着头问。
叶励飞微怔,很认真地点头,“我喜欢的。”
“那就好呀!你要告诉自己‘我不是来得第一的,我是来学习的,’这样就会很开心啊!”
叶励飞若有所思。
“而且哥哥,你怎么能说自己没用呢?我们吃过的饭都化为我们的骨肉,虽然看不出来,却一顿都不能少,你学过的知识也是这样呀,还有呀,哥哥,你从不跟别人比谁吃饭最快,却总是跟别人比学习成绩,这样是不对的!”
叶励飞目光陡然变得柔和,其实今天他真的很难受,走到学校三楼时,甚至滋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他想从那跳下去,想看看三楼坠落时的风有多大,最终他找回了理智,也幸亏找回了,如今,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答案,是啊,他何必彷徨呢?不过是一时的输赢,不值得他过多计较,他不是为了得第一才去学习。
简绥绥小大人似的拍拍自己瘦弱的肩膀,“哥哥,如果你想哭的话,我也可以借个肩膀给你哦!”
叶励飞忽然坦然,他目光坚定地摇头,“不,哥哥不想哭!”
“真的不用借我的肩膀吗?”简绥绥像是不相信,偷偷瞄了他好几眼,把叶励飞逗笑了,简绥绥的小表情很多,特别逗趣,他甚至想把这些可爱的表情拍下来,每天看一眼,心情肯定大好!
“真的不需要!过几天英语老师来上课,我来接你。”
次日一早,简绥绥正要去裴寒家给他送温暖,却远远看到陈道长拿着把拂尘往村里走,有意思的是,庄文雅竟然偷偷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