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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茨木童子(1 / 1)

平安京内。

茨木童子坐在渡桥石栏杆上,赤脚踏在洁白的石头上,触感一阵温凉。

“好无聊啊。”茨木指尖挂着松本的官牌,无聊的举在头顶,仰头看了看,随即兴致缺缺的任由木牌滑落到地面上。

男人支着腮。微卷的白色长发顺着肩头滑到胸前,露出头顶两侧长短不一的两支鲜红的角。

“传闻平安京内的武士都武艺卓绝,我才特意过来看看,结果却都是这种货色。”

月光照耀下,茨木漆黑的眼眶内金色的瞳孔泛出冷冽的金属色。给茨木增添几分妖异冷酷。

“早知如此便不离开大江山了。”茨木叹了口气,“也不知挚友现在如何,酒水够不够享用。”

想到挚友酒吞,茨木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双脚在空中摆动,脚踝上金色的铜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才寂静的夜晚蔓延开来。

茨木童子是大江山地区众妖怪的副将,跟随鬼王酒吞童子,统领本岛关东地区的一干妖魔鬼怪。1

尽管名义上是上下级,但茨木向来崇拜憧憬力量强大的鬼王,总是凑到酒吞身边忙前顾后,做出一副朋友的姿态。酒吞一开始还会拒绝,被纠缠久了,也就默认茨木留在身边。

茨木至今仍记得,和酒吞第一次共饮是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满身是伤的两人背靠着背坐在堆满尸体武器的战场上,远处斜阳西落,为天空覆上血一般的残色。

茨木捂着腹间为掩护酒吞而受的伤,闷哼一声。血肉模糊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绿,几近将茨木一刀两断。

背后酒吞听到声响,默不作声的将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递到身后。

茨木不可置信的顿了顿,直到听见酒吞催促的声音才迟疑的轻啄了一口酒葫芦中的佳酿。

炽烈的酒液划过喉咙,热流一路滑到心底。两人就这样相互倚靠着,印尽了慢慢一壶烈酒。

到最后酩酊大醉的茨木被酒吞嫌弃的扔在肩上扛了回去。

半梦半醒之间,茨木拉着酒吞衣袖轻声唤着:“挚友。”

酒吞不耐烦的回过头。茨木平时总是张狂桀骜的脸上,天真的挂着蠢兮兮的笑容。

酒吞转回头,过了许久才低声回应道:“嗯。”

从那以后,茨木更是明目张胆的跟着酒吞。两人不时会相对酌饮,或是相互切磋,甚至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起,闲看花落。

只是从去岁秋季红叶飘落开始,酒吞忽然开始避开茨木,总是不知所踪。

茨木几次询问酒吞,都只得到酒吞敷衍的回答,最后更是直接消失,留下大江山的诸多事宜给茨木一力承担。

茨木向来崇尚力量,最厌烦这种细致的工作。索性独自一人南下,一路狩猎有实力的人类和妖怪。

不远处传来木屐踏过石板的声音,将茨木拉回现实。

又是一个晚归的男人。

茨木目光划过对方腰间佩带的太刀,随即挥了挥手,紫色的妖气从脚尖蔓延,逐渐覆盖住男人全身。待紫气散开,坐在栏杆上的已经是一位穿着菖蒲色和服的柔美女子。

茨木故技重施的装作迷路的少女,请求男人帮忙送自己回家。2

欲望熏心的男人果不其然答应了下来,暗地里却带着茨木向着偏远的罗生门走去。

待走到一片昏暗不见月光的巷子中,男人终于露出了凶恶的嘴脸,嘶吼着扑向了茨木。

茨木一手挡住了男人。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回复了真实的样貌。

“鬼...鬼啊!!”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瞬间腿软,跪在了地上,尖利的叫声划破了夜空。

看着茨木逐渐靠近,男人慌乱的拔出太刀,双腿在地上用力,不断向后挪动。

茨木目光暗了暗,单手阻止了男人在空中胡乱挥舞的太刀,右手直接穿过男人的胸口。

男人的表情凝滞的低头看了看。

茨木缓缓撤回右手,变回原形的紫色妖爪上是男人仍在跳动的心脏。

“真没用。”茨木嫌弃的看了眼男人,随即将男人的心脏放还回男人手中,果断转身离去。

“啊啊,难道就没有像样的对手么,果然世间只有挚友值得我追寻。”茨木双手交叉在脑后,无聊的抱怨道。

“等等,”茨木忽然停下了脚步,“我记得之前在大江山闹得天翻地覆的小子也住在平安京。他叫什么来着?”

“对了,”茨木金色的瞳孔忽然发出兴奋的光芒,“源赖光。”

伏见稻荷大社。

赖光看着眼前两振刀剑一时无语。

三日月在说出“罗生门之鬼”的名字之后,身上忽然白光一闪凭空消失。

赖光伸手接住从半空中掉落的三日月本体,随即想起三日月其实也是重伤在身,大抵是实在难以支撑下去,才不得不退回本体内修养。

尽管早就知道男人是刀剑化成的精怪,但亲眼看到男人消失还是有几分惊讶。在轻唤几声“阁下”却毫无回应之后,赖光确定三日月全无意识,才好奇的举起三日月的刀身,迎着烛火仔细打量。

有着付丧神意识的刀剑看起来与普通刀剑毫无区别,单从外表来看,难以想象这样一具刀身内还存在如此风姿的意识。想起刚刚三日月在对话中刻意的转移话题和闪烁其词,赖光轻哼一声,手指指节轻轻敲打在三日月的刀鞘上。

腰间髭切忽然嗡鸣一声。

赖光安抚的拇指摩挲过刀柄处的鲛卷,抬头看了看殿外即将落下的残月,温柔的轻笑出声:“乖孩子,我们这就回家。”

说罢,赖光便整理好衣袍站起身,想了想三日月之前遮掩己身、不愿赖光详看自己本体的景况,又褪下了身上的羽织,仔细的将三日月与小狐丸裹好。方才将两振刀剑抱在怀中,漫步走出了神社。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零星缀着几颗星子。清晨的曙光朦朦胧胧,仿佛为大地披上一层轻纱。

牛车缓缓向铜驼坊驶去。摇晃的轿厢让一夜未眠的赖光放松了下来,惺忪的垂下了眼帘。

半晌,牛车走到一段泥泞的小道。颠簸的车身让昏睡的赖光猛的倒向一侧的车壁。

一只半透明的手忽然从空中浮现,温柔的垫在赖光脑侧。逼仄的轿厢内,三日月的身形逐渐凝聚,目光晦涩的看向赖光。

源氏家主靠在三日月掌上沉沉的睡着。从战场归来后,接连遇上骨女、白河、玉藻前和三日月的事情,让赖光眼下浮现淡淡的青紫,衬得赖光精致的脸庞更显几分脆弱。但三日月却清楚地知道睁开双目的源氏家主是如何的坚毅倔强。想起赖光用羽织小心翼翼包裹起自己本体时的温柔,和面对骨女时杀伐果断的锐利,三日月轻声低笑,手指顺着赖光柔顺的黑发滑到赖光纤细的脖颈。

赖光的身材不似博雅或是三日月,而是更像文人墨客一般,苍白而纤细。细腻的皮肤下青紫的血管隐隐透露出来,颇有些凋零的意境。

三日月停在赖光颈子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刚刚的谈话中三日月并未坦诚,赖光明明有所察觉但也没有追问。

实际三日月最开始,并未想过依靠赖光夺取御守。

刚刚从人类审神者的恶意中逃离,短时间内便将信任赋予另一个人类,这种事情三日月决计做不出来。即使不依靠赖光,求助玉藻前或是酒吞茨木等同是妖怪的同类,大抵也是可以达到最终的目的的。

只是三日月犹有不甘。

所以才会利用骨女试探赖光。才会借玉藻前之手,查看赖光对审神者对刀剑付丧神的态度。最终,在赖光明知自己名姓,却不愿擅加利用时,三日月才终于下定决心,让赖光取得御守,成为三条兄弟几人的新任主人。

一直安静的髭切忽然振动。曾出现在赖光枕前的虚幻黑影再次出现,隔断了三日月与赖光。

“哦呀,”三日月袖口捂住唇口,惊讶的挑了挑眉,“该说不愧是髭切殿下么,这么早就可以初步化形了。”

看着黑影固执的守在赖光身边,三日月弯了弯映有明月的眼眸,语调轻快的说道:“不过髭切殿下不用担心。在下不会对源氏君不利的,毕竟,源氏君也是在下第一任家主啊。”3

所以才会不甘心,就这样与家主再无干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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