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一个圈里混的，方知之也知道他们的工作确实弹性大。但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突然临头合作方有变卦的趋势，方知之本能地有些不快。
秦深见方知之不说话，心里又在意对方的身体情况，忍不住开口：“白天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了？”
方知之楞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对方估计说的是自己扔电话那一下。他禁不住脸上一红，小声说了句没事。
“嗯？”
两人平常相处秦深还没见过方知之这幅样子，一时心痒痒的。
短暂的不好意思过去后，方知之陷入了另一种迷茫。他听着秦深的声音，心里头想着肚子里小生命的另一位父亲甚至都还不知道它的到来。
眼见着对方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去，秦深换了个话题。
“偶然听你助理提了几句，说你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约一下家里的医生？”
“不用！”方知之缓过神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牵连了桌子椅子。
秦深看他这么激动，眯了眯眼。他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站了起来帮他收好桌面：“不想就算了，自己多注意些吧。早点休息，晚安。”
方知之有些摸不着头脑，秦深今晚怎么管这么宽？
入夜，时钟嘀嗒滴答很快就两点多了。
方知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爬起来拉开窗帘对着孤天高月一阵长吁短叹。忽然胃里难受，他赶忙推门跑去了卫生间。走之前还不忘抓上手机。
另一头秦深也是难以入眠，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一时失神。想了想，他还是不太放心。
方知之锁了门，趴在洗手池边上将晚上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太难受了……
估摸着徐西陆这个过美国时间的修仙人士还没睡，方知之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
方知之摸了摸胸口，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决定说出了口。
“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徐西陆那边跟语音里几个队友说有事匆匆下了游戏，然后回复说：“决定了？”
“嗯。”
徐西陆连声叹气，还是忍不住劝上两句：“那你以后呢？万一真的再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怎么办？”
“我不知道。”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告诉秦深。”
“告诉他？然后我放弃工作待家里给他生孩子？”
“万事也不绝对啊。”
“但事实就是这样。秦家和他都不会放弃这个孩子，但你想过没……孩子出生以后呢？”方知之揉了揉太阳穴，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继续说，“我和秦深没有感情，你是希望我们貌合神离地为了孩子过一辈子，然后让他像我一样地长大。还是说你准备让我生完以后就离婚，就当没有过这回事儿。”
徐西陆一窒：“你怎么就自绝生路呢？”
方知之闻言一笑：“那麻烦徐医生给我讲讲还有哪条明路？”
他还没等到徐西陆说话，突然就传来敲门声。方知之手一抖，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夜深人静时分，月色清冷。
“知之？”
“是我！”
方知之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看看镜子里自己确保没什么问题，然后去开了门。
“怎么还没睡？”
秦深缓缓舒了一口气，平复心间的急躁，换了个表情：“我出来喝水看到这边灯亮着，过来看看。”
还好没听到什么。方知之松了口气靠在柜子上：“没事，我上个厕所。”
秦深点了点头：“早点睡。”
“嗯。”
两人在门口道别，各自回了房间。
秦深回房后双拳紧握，站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心头情绪浓烈。
当听到方知之确实是有了孩子的一刹那，秦深兴奋、不敢置信，震惊与惊慌，种种情绪交错在一起。然而在他这般天人交战时刻，方知之却不想要这个孩子。
方知之反问电话那头所谓的明路是什么，多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不就是试着和自己在一起。可惜方知之的认知里却完全没有这一点。
林见民说得对，他在追人这件事上确实菜得很。一年了，方知之对他连最基本的好感头都没起过。
哎，好挫败。
方知之回房后继续和徐西陆煲电话粥。徐西陆问他什么情况，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本来好不容易才决定要放弃的，结果秦深那一打岔他又犹豫了。
“那你再想想吧，过几天告诉我。要快点，不然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嗯。”
徐西陆眼见这个话题再也聊不出花来了，话头一转问：“你明天有直播啊？”
“对啊。在家休息经纪人也不放过我，资本主义压榨。”
“一分辛苦一分酬。高收入人群我劝你善良。”
方知之被他逗笑了：“彼此彼此。”
“哎我哪比得上你啊，分分钟上千万的男人。所以我等贫民就不去给你打赏了哈，我就等着你回头收到分成亲自下厨请我美餐一顿了。”
“好说。”
“直播内容你团队有安排没？”
方知之一僵，尴尬笑了声：“没，他们让我自由发挥。我……就等着你给我参谋了。”
徐西陆无语：“你付我团队策划兼职费了嘛？”
“发工资就给你转。”
反正也睡不着，两人索性敞开又天南海北地侃了一通，直到天亮时分才睡下。
……
直播定的下午两点，消息工作室前几天就发出去了。方知之这一觉睡到了十二点多，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太阳高高挂起。今天雪后初晴，阳光大好，就是大冷天被子成精困住了睡在里面的人。
“哈欠——”
方知之挺尸了半天，然后才爬起来穿上拖鞋去洗漱。打开房门外面漏进了隐约的音乐声。他一抬眼，就跟客厅里手上端着个杯子的秦深打了个照面。方知之揉揉头发，有点懵。
透明的阳光穿过院里的树叶缝隙，清风过光束轮转，偶尔一点洒落在了人长长的睫毛上。
方知之平时在镜头前一惯是清冷矜持，很少见到这么居家的打扮。秦深摸了摸杯沿，浓郁的咖啡香袅袅而上氤氲了视线。
“你不是后天有工作？”
“是。”
“那你怎么还在家？”说完方知之发现自己说得也不太对，于是改了口，“你今天没工作？”
秦深点了点头。
方知之无语了。他抱着手往墙上一靠，抬眼看向秦深：“那为什么昨晚不和我说，我可以和你今天去办手续。”
秦深给自己续了点水，换了张cd。做完这一切他才解释道：“说好的一年，今天没满。”
……
认识这么久了，方知之头一次知道他这个结婚对象，原来还是隐藏的处女座？
“我先工作，晚点说。”
方知之看了眼客厅里的钟，磨蹭会儿都一点了。他赶紧跑去整发型，然后又急急忙忙回房间挑衣服。秦深看对方在屋子里忙来忙去，手上动个不停，生动得让人忍不住眼中含笑。
他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上显示该id早已进入了方知之的直播间。
方知之一直不太喜欢他家老本行，除了过于热爱演戏之后还有个致命原因，那就是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时尚天赋，更别提什么设计灵感了。
比如，他现在对着自己的衣帽间忍不住冷汗直下。
也不知道他经纪人什么时候就给塞了这么多衣服过来……
他隐约记得前几天经纪人还耳提面命跟他说，时尚圈的金科玉律之一就是“永远走在时间之前”。方知之在几件春装翻来翻去，犹豫不定。
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个活人，方知之心里一喜。他连忙把几件衣服都拿了下来，然后开门走到秦深面前。
“帮我参谋下，选哪个？”
秦深手里一抖差点没把杯子给扔了。他稳了稳心神，对这突如其来的甜蜜表现出了沉着冷静，然后往方知之手里那几件衣服一一看过去。
“你……”
方知之见天王的神色不太对，他猜测可能自己的判断又出了错。尴尬地把衣服都收了回去，方知之耳朵一热：“我再选选吧。”
秦深赶紧把人喊住，他摸了摸衣服的料子，开口询问：“穿这么薄的衬衫你不冷？”
冷？
“空调打高一点就行。”
秦深摇了摇头，起身道：“回房间，我帮你挑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