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1 / 1)

农家小院中,玄赢将面片从汤中捞出放在青儿另取出的一只碗里晾凉,然后再一片片地喂小狗进食。

面片虽不是什么珍馐佳肴,但与这两日吃的生鱼及粗面馒头相比,简直算得上是人家美味了,凌越一边吃一边深刻体会了把好吃到要流泪的感觉,以前看《舌尖上的中国》还觉得太夸张了,现在想来还是自己不懂得珍惜啊。

见小狗吃得香甜,玄赢就慢慢停下了自己的筷子,专心给小狗凉面片喂食,那一家四口看着新鲜,口中便不由得感慨道:

“有钱人家里的一只狗活得都比我们强啊,”说话的是农妇,“小公子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玄赢喂食的手一顿,而后继续投喂,若无其事道:“家中做些桑麻生意,从南进货销往北方,赚些小利而已。”

“哦,桑麻生意啊,那可是大生意啊,难怪小公子看上去气度不一般呢,不知道小公子家中……”

“屋里的,吃完了,你赶紧收拾一下,我还得去邻村的保甲那去一下,”农夫出言打断了农妇的唠嗑,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吩咐道:“善儿,你去帮小公子提一桶水,好让小公子梳洗一番。夜里早些歇下,也好省些灯油。”

“当家的,小公子明早就走了,今夜已晚了,保甲那我看就不用去了吧,有不会出什么事,何必还得跑这一趟?”农妇看了看已擦黑的天,不赞成道:“这官府也是,什么留宿外人就等同于通敌,莫非这世上之人都是坏人?谁没个有难的时候?难道都不能伸手帮一把了?你看看这小公子就这么大点,要是我们不收留,难道晚上就让他一人睡在野外不成?要是被狼给……”

“行了,一唠叨就没完!”农人无奈地看了眼唠叨的妻子,看了看暗沉的天,犹豫了下道:“行,今夜等我到了保甲家,估计人家也睡下了,还是明天去说一声就是了,都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吧。”

“这还差不多,”农妇满意了,拍了拍丈夫衣摆上染上的尘,“当家的,你先去洗,洗完早点歇下,剩下的事我会安排。”

农夫也不多言,起身离桌,往堂屋走去,青儿早就钻进了厨房,里面已传出洗刷锅碗的动静,善儿也已拿了吊桶在院中吊井水,然后拎进厨房就着大灶的余烬温洗澡水。

已分吃完一碗面的玄赢和凌越则无所事事地坐在瓜架下,看着忙碌的一家子,倒也温馨热闹。

农妇手里拿着一套褂衫走了过来,朝着玄赢比了比道:“这是善儿以前穿过的,破了,我补了补没舍得丢,委屈小公子今晚就换一下,明日等你自己的衣衫干了再换回去,粗衣麻衫的,小公子可别嫌弃,我都是洗干净了的。”

玄赢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谢大娘,怎会嫌弃?您和大叔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这孩子,啥恩情不恩情的,”农妇看来是打心眼里喜欢眼前这个俊俏又懂礼数的小郎君,“以后可别这么贪玩了,都不知道你爹娘能急成啥样了?赶紧去换吧,善儿已经帮你把洗澡水烧好了。”

“谢大娘。”玄赢拿着衣衫,抱着小狗,朝农妇躬了下身,而后进了这家人为自己准备的屋子。

屋子里摆设很简陋,一个土炕和一个炕桌,屋内连把椅子都没有,墙角倒是堆了不少麻袋,有股子霉味和麦谷的味道,看样子这里平时该是堆放谷物的地方,偶尔住一下人。

屋子正中央多出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正冒着丝丝热气,玄赢上前一摸,水只是微温,想来初夏时节这里的人大概都是直接洗井水了,但应该是念及自己受不了井水的阴凉才将水给温热了,想到此,玄赢心中一暖,这户人家虽过得清苦,但人真是极好的。

凌越看着一桶洗澡水,也很想洗一下,在小孩怀中窝了一天,也热出一身汗,这么想着就下意识地伸出手(毛爪子)想去探探水温,还未碰到水就被小孩一把拽回。

“蠢物,不准弄脏本少爷的水!”

老子还没嫌你臭,你居然敢嫌弃我?!凌越郁卒地转过身,不想看这小屁孩了。

玄赢见到小东西闹脾气,觉得好玩,就用手指戳了戳小狗的屁股。

凌越整个人都不好了!彻底僵住了!尼玛!破小孩你手往哪戳呢???老子可以、老子可以……当你叔了……(当爹底气不足啊)

戳完小狗的屁股,玄赢也是愣了下,讪讪地收回手指,才想起这小东西的内核是个比父王还高大的男人,不过这也不怪他啊,谁让这人出现的时间这么短,真是没法颠覆在自己心中毛茸茸软绵绵蠢萌蠢萌的印象啊。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凌越猜是小孩脱衣服准备洗澡了,闭上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哼!

门口传来了叩门的声音,“小公子,我娘让我来取小公子换下的衣物。”是那憨厚青年,玄赢忙将麻布大衫披上,打开一道门缝将衣物塞了出去,口中谢道:

“善儿大哥,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大娘,真是叨扰你们了。”

“小公子客气了,你梳洗完了,屋里的桶就放着吧,等明儿一早我会来端走的,桶太重了,你拿不动可别打翻了。”

“谢谢善儿大哥。”

听着青年的脚步渐渐远离,玄赢关上门,背靠着门愣了下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凌越久久没听见动静,忍不住转过身。

少年光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站在地上,身上就裹了件粗麻的打着补丁的大衫,极其不合身,显得身形原本就纤瘦的少年愈发的削薄了,除去了华服的包裹后,少年身上的那股傲气淡去,多了几分普通小孩该有的单纯和脆弱。

古有甘罗七岁当丞相,可那毕竟是少,康熙虽也是七岁登基,但身后一直都有个太皇太后撑着,大多数的孩子就只是孩子,十一岁的凌越是自己能想办法填饱肚子养活自己,但并不代表十一岁的他想要过那样艰难的日子,眼前的少年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有几个是十一岁就会上战场的?又有几个是被人惦记着取命的?

凌越朝前走了几步,伸爪拍了拍小孩的腿,小孩低身,顺手将小狗抱起,厌弃地看了看小爪子上沾上的泥土,随手取过一旁搁着的一块麻布,沾了点水将爪子给擦了擦,口中还埋怨道:“脏死了,蠢物,难道你以前也是这般不注意的么?”

得!又白浪费感情了……老子以前一天早晚洗两回,哪像你?几天才洗一回!算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不是,是被小屁孩欺!

哗啦一声水响,少年伸腿迈入桶中,水面都晃了凌越的眼,接着就是一身毛都湿了,猝不及防下凌越呛了一口水,惊慌下四爪紧紧圈住小孩的手臂,一下子都忘了自己是会游水的。

玄赢平日里在宫中确实被管教的甚严厉,但骨子里毕竟是个孩子,加上儿时和小烈在北漠自由自在惯了,其实适应宫里的规矩并不那么好受,这也是他虽然做了两年的大王子,但心里最想要的并不是那个太子位,而是和小烈约好去闯荡江湖。

逃出狩猎营后,一直惶惶不安,今晚才算是最安心的一夜,玄赢心情放松后就兴起了玩闹的念头。

看到小狗浑身的毛都耷在了身上,愈发的瘦小了,好像一只手就能捧起似的,玄赢突然有些好奇了,揉了揉小狗的脑袋,“本少爷现在有些怀疑今日所见的是真的,这么小的身体如何能装下一个成人的魂魄?蠢物,你该不是做了妖术骗我的吧?”

灵魂只有二十一克重!懂否?小屁孩!!凌越直接甩了个白眼,历史代沟真是没办法交流!

“哎,你所在的国家也是这般吗?百姓也是如此艰难?”玄赢突然转的话题让凌越一怔,抬头看向小孩,却发现小孩并没有看他,而是靠着桶壁像是自言自语,“太傅总是教我要修习帝王之术,要向父王学习,更要想英明的先主学习,可是太傅口中强大的西玄,若是连百姓一口吃食都保证不了,那强大要来何用?蠢物,当年我和母妃被送到北漠做人质,母妃一直说这是父王为了制止战争才不得已而为之,可事实上西玄和北漠从未停止过打仗,每次一打仗,我和母妃就吓得不敢出门了,知道为何吗?”

少年停顿了下,看了眼认真听着的小狗,少年突然沉入水底,然后猛地钻出水面,一头一脸的水,凌越虽被惊了一下,但并未气恼,反而是感到心中像是被刺了下般的微疼。

“因为一打仗,不论输赢,我和母妃都会倒霉,北漠若是赢了还好,最多也就是朝着我和小烈丢丢石块嘲笑几句,可若是打输了,他们就可能放火烧房,以泄私愤,我和母妃那时只要一听见两国开战,就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知道该希望北漠打胜还是西玄能胜了?若是希望北漠打胜,我和母妃就是通敌的罪人,可如果西玄胜了,又有谁来管我和母妃呢?”

少年再次沉入水中,这次过了许久才上来,凌越费力地扒着水桶边,静静地看着努力控制自己的少年,这孩子大概也是憋太久了。

“父王的苦衷,西玄的不得已,甚至百姓的无可奈何,为何要一个女人和一个那时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去承担?回宫后,父王与我不亲近,我与父王也很难像弟弟那般亲近,可这能怪我吗?我从未见过父王与母妃有一日像今日这对农家夫妻那般,和孩儿们在饭桌上说说笑笑地吃完一餐饭,每次陪父王用膳时,都是内侍一筷子一筷子地将菜肴布进碗碟,若是父王不说话,我们是不能发出声响的……蠢物,你的父母也是这般对你的吗?还是像这对农家夫妻般的可亲?”玄赢用手撩了撩温凉的水,也不指望会有回应,突然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道:“人人都觉得我占了大王子这个身份的好处,可又有谁来问过我,我是不是想要做这个什么大王子呢?父王确是英明,也是西玄国历代中难得的好君王,可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的父王,再英明神武对我又有何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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