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轮胎滑过洋灰地，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声响。
李承宴今天穿得十分方便，他穿着一身全黑的运动服，搭着一件外套，手里拎着钱箱子。
他从车上下来之后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喊道：“张望，我的钱带到了！”
一串串回声传了过来。
李承宴目光不错地盯着黑洞洞的厂房。
许久之后才听到里面的人喊道：“李总，你带着钱进来吧！”
这厂房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漏水，并且在地上形成一个浅浅的水洼，李承宴踩着积水往里面走。
走了没两步他感觉脊背上顶了什么东西。
应该是枪。
李承宴看着前面被绑在柱子上的女生，眼角红得仿佛要滴血。
“你的钱。”他抬手扬了扬箱子。
张望嗤笑了一声，然后将箱子一把夺过来，他脸上的刀疤轻颤，“这钱我就不点了，我相信咱们宴哥能够信守承诺。”
多年前的场景仿佛颠倒了过来，这次张望主导一切，受苦仍然是聂臻。
他拿出一串铁链子，将李承宴的手绑了起来，“宴哥别挣扎，乖乖地听我的话，我让你全须全尾地出去。”
张望拽着那截铁链子，然后拖到了地上，地面和铁链不断碰撞。
聂臻的嘴早已经被堵住了，她看着被锁得严严实实的李承宴感觉有些绝望，她眼眶中逐渐渗透出泪来。
危险时候从天而降的那个人，从未变过。
张望见她有想说话的意思，于是将她嘴里的破布条撕扯开来，他笑道：“有什么话，快说吧，等你死了之后再想说可就难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让聂臻活着出去，聂臻必须给他妹妹偿命。
“赎金我已经交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承宴抬眼看他，此时目光里已都是戾气。
张望哈哈大笑，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条像蜈蚣一样的刀疤疯狂抖动。
周围都是他笑声的回音，聂臻下意识地蹙紧了眉。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种鬼话你也相信，我骗你的！今天聂臻必须死在这里，才能告慰我妹妹的亡魂！”
张望已经疯了，聂臻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自己走的，于是就哀求道：“钱你已经拿到了，你还押着李承宴干什么，你放他走吧！”
张望一脚踹在她的胸口上，顿时聂臻就觉得气血上涌，她趴在一边猛烈地咳嗽。
“你给我装什么好人，我说了我会让他走，但不是现在。”张望声嘶力竭。“你就是用这副模样骗倒我妹妹，是不是！”
他疯了似的拿鞭子抽在聂臻身上，聂臻痛到忍无可忍，下唇都被咬出了血。
李承宴心疼到无以复加，他踉跄着凑过去挡在聂臻前面，然后眸光锐利地看向张望，“你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就动我。”
“李承宴，你走……别再管我了。”她疼得呼吸都不均匀了，沙哑的嗓音好像刮在了李承宴的心上。
那种淡淡的酸痛感，就像一条虫子，不停的啃噬着他的心，仿佛要在他的心上钻一个洞。
李承宴背过身来挡在聂臻的身前，他用目光描摹着聂臻的眉眼，然后恍然一笑，那样明媚俊逸的笑容聂臻第一次见。平常总是低调冷毅的丹凤眼，如今微微勾起。
他只说了一句话。
“臻臻，别怕。”
……
大雨好像和连绵起伏的山迸发出共鸣，嗡嗡的声音不断从山巅传过来。
对讲机里传来这样一段话：“大雨可能引发泥石流，后山伏击警员立即撤退……后山伏击警员立即撤退……后山伏击警员立即撤退……”
老万狠狠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岩石，只得临时改变策略。
“通知所有警员立即集合，我们现在就往山下援救人质。”老万指挥道。
小个子警员立即召集起人口往山下去，可是这个时候山上一声轰鸣，紧接着天边都跟着暗了下来。
老万看着铺天盖地的灰色一阵哑然，过了好久才听人喊道。
“泥石流来啦！泥石流来啦！注意隐蔽！”
那声音被瓢泼大雨剪碎，老万被小个子刑警一个猛子拉着往高处跑，“老万，快走！”
大家在这一片山坡上奋力向上攀爬，眼看着泥石流摧枯拉朽，裹挟无数枝干和石块，就这么遮天盖地地扑了上来，小个子刑警一个猛子带着老万扑在了那块巨大的石头后面。
这阵阵的嗡鸣声从山巅倾泻而出，在旧厂房的李承宴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声音，他此刻已经被张望抽的满身血痕。
“一会儿，你往山上跑，记住了。”李承宴炙热而粗粝的呼吸声在聂臻耳畔响起，他双目紧紧地盯着她，眼里好似有一片深海。
整个厂房都被这雷鸣般的声响覆盖了。
“张望，泥石流来了。”李承宴嘴角勾出一抹冷冰的弧度。
张望眼里流露出一丝急躁的神色，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出现泥石流。
“不，不，我还不想死。”他慌里慌张地看了看外面，然后咬着牙道：“李承宴，你车钥匙给我！不然我现在就一道捅死聂臻！”
“钥匙就在车上。”
“好，你踏马的敢骗老子，我让你和聂臻一起合葬。”张望骂了一句，随后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整个厂房都开始颤抖起来。
李承宴费劲地将手腕上的铁链扯开，然后过来给聂臻松绑。
“你快走，你快走啊。”聂臻眼泪簌簌滑落，她愤怒地推着李承宴的手，声音沙哑无力：“你走吧。”
李承宴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她，只一瞬间就钳制住她挣扎的手。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别怕，我带你出去。”
“我错了，聂臻。”
“我害怕爱情无始无终，我害怕我们的感情固定下来就会变成海市蜃楼，我害怕这虚无缥缈的感情无法承载长日相守。”
“其实最害怕的，还是到最后你会离开我。”
大爱临头，李承宴不知所措。
他用最坏的方式保护了自己，最后也伤害了聂臻。
女孩子泣不成声：“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李承宴眼眶红得仿佛要滴血，里面装的一腔深情让聂臻心痛欲裂。
聂臻被张望绑在柱子上绑得很牢固，李承宴面上不显焦躁，他只是轻声哀求：“别让我走了，我不会再走了。”
轰鸣声越来越近，聂臻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李承宴把她身上的绳子全部剥开，然后拖着她往外跑，他来的时候观察过厂房结果，从后门出去就是一片山坡。
出了厂房之后，那瓢泼般的雨水就直接砸在了二人身上，淋漓的雨水从头顶往下流，李承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聂臻往山坡上送，“你先走。”
大雨将他的声音撕裂，聂臻隐约听到了他的呼喊，然后奋力向前奔跑。
脚下的泥土已经开始松软，一脚踩下去就是陷到脚裸。
每当她不一个踉跄要摔倒的时候，身后总有一双大手托着她站稳，那温暖灼热的力量就抵在她的腰间。
眼看着就要山了山腰，聂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一会儿只要他们找个山岩较多的地方躲过这一段时间，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聂臻猛一抬头看到一块石头从山顶上滑落下来，直直地朝着她砸过来，她惊呼一声却被李承宴扑倒在一边，那块石头直接砸在了李承宴的肩膀上，他闷哼一声然后才问道：“没事吧。”
聂臻呆滞地看着他的脸，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起来。”他拖着半个身子把聂臻拉了起来，聂臻看到他的左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耷拉下来，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承宴脸上勾起了一抹轻柔的笑，“别慌，我没事。”
前面有个山洞。
山洞位置比较高，看着倒是十分安全。
“先进去躲躲。”李承宴现在疼得浑身发麻，可是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只道自己现在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
山洞里潮湿阴冷，聂臻迫不及待地检查他后背的伤，他却敏感地挥开了她的手，他认真道：“别动，我没事。”
黑色运动服已经浸满了水，聂臻手忙脚乱地给他将外套扯下来，可是最后却弄得一手潮红，她有些懵懂地看向了他的后背。
“李承宴。”聂臻漂亮的眼里好似盛了一汪清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怎么了？”
那人好像已经开始睁不开眼。
他瘫坐在地上，倚着洞壁然后招了招手，示意聂臻过去。
聂臻蹲在他面前却被他一手拉近了怀里，他的唇色几近苍白，就连呼吸也开始不再均匀，他强行在脸上勾出了一抹笑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没事。”
李承宴的怀抱滚烫又炙热。
他们现在困在山洞里，只能祈求有搜救队的人上来救援。
这次泥石流规模并不大，只是小范围的坍塌，不然他们早就埋在厂房里。
“如果没有那四年就好了。”他精神愈发不济，如今说话已经变成了呢喃，“你一定要好好的。”
聂臻听见这话泪流满面。
“恩，如果没有那四年就好了。”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