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南城近日来连连飘雪，她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然后看书复习。
屋里暖融融的，老太太怕她饿着还特意准备了一篮子小零食，给她放在了床边上。
她正做题，电话铃声就急匆匆地响了起来，聂臻在小床上摸了许久才摸到了手机，随即手忙脚乱地接起来电话。
“喂，您好。”她摩挲着手里的碳素笔。
电话那头传过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你是聂臻吧，我是你班主任张老师。”
“老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聂臻放下了手中的笔，语气变得微微有些严肃。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点开心，“别紧张，我是来跟你说一大事儿。”
聂臻有些懵懂，“什么大事儿？”
“罗成赛场作弊已经被取消了比赛资格，所以这次比赛你是冠军，明年三月份还能去首都再战一次……”
挂上电话之后，聂臻脸上的笑容仍然抑制不住，直乐得她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才算完。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要给奶奶报喜。
“奶奶，我奥数比赛进国家决赛了！”聂臻穿上拖鞋就往外面跑。
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听见这话喜得跟什么似的，挥舞着手里的锅铲道：“好好好，真是好，行了咱中午也不吃面条了，咱包饺子吃。”
聂臻奶奶包的饺子最为地道，就连邻居有的时候都忍不住讨要一碗，不过包饺子太麻烦，聂臻虽然想吃可是也不想让奶奶太过辛苦。
“奶奶别急，面条都准备好了，咱下午再包饺子也来得及。”聂臻安抚住满眼放光的奶奶。
老太太乐得没边，连连说不行非要再去超市买点什么给他们加餐。
……
聂臻见奶奶出去以后，这才回卧室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一直惦记的号码。
“喂。”李承宴那边悉悉索索的，他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有事吗？”
聂臻忽然冷静下来，她有点害怕打扰他，“没什么，就……一些小事儿，你在忙吗？”
过了好一会李承宴的声音才清晰起来。
“没事，你说。”
聂臻手里攥着被子角扯啊扯的，“那个罗成判定作弊了，所以这次晋级赛我赢了。”
“我知道。”他似乎一点儿也吃惊。“恭喜。”
李承宴顿了一下，然后道“该庆祝一下，不然我们出去逛逛？”
聂臻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是摇头之后才想起他看不见。
“太冷啦，我不想出门。”聂臻絮絮地跟他说些生活琐事，眼里有些淡淡的甜意，“马上就要过年了，奶奶今年买了不少吃的，我得和奶奶一起吃，不然肯定会浪费的……”
电话那头的人时不时地应一声，以示他正在仔细听。
“对了！你还没吃过我们家的饺子，我奶奶特别会做这个，有机会一定要给你尝尝。”
李承宴坐在书房整理资料，女孩的温柔的声音不断从话筒里传出来，惹得他手心有些痒。
“那好，有机会你要做给我吃。”他唇边勾起了一抹笑，然后逗她。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支吾起来。
“恩……好，等以后。”
那头聂臻还没说完话，书房门就被敲响了，他捂住听筒然后道了声进来。
这人是定时过来打扫别墅的女佣。
“夫人和先生提醒您收拾东西，一会儿回老宅。”那女佣稍微弯了弯腰。
李承宴蹙起了眉示意她出去，电话里的聂臻似乎已经说到了一个节点，他轻咳了一声：“我出去一趟，晚上我打给你。”
女孩子乖巧地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这是李家家族传统，临过年之前都要会老宅聚一聚，只不过今年好像有点太早了。李承宴向来不喜欢这种宴会，只觉得周围的人太过聒噪。
他整理了衣裳下楼，李孝成和冯暧早已经分坐在沙发两侧等着。
“可以出发了。”冯暧见他下来之后，提着包就往外走。
李孝成见她这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也是打心底里烦，他催促着后面跟着的李承宴：“快点，快点。”
……
李家家族宴会非常盛大，这一年末在外奔波的李氏子弟都在这天赶回来。
不过才靠近庄园就看到来来往往嘈杂的人群，他们这一族分支众多，每逢年末都有一堆亲戚聚集。
“今年少惹你佳妍表妹，被又闹得鸡飞狗跳……”李孝成几乎每年都叮嘱一遍，连他都有些厌烦了，“你知道她是你这一辈儿最受宠的女孩儿，别给我找麻烦。”
李承宴坐在车里下意识地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李佳妍是他二伯家的幼女，性格极为嚣张跋扈，说话更是口无遮拦。
“知道了。”李承宴淡淡地应了一声。
旁边的冯暧却不乐意了，“你侄女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她来找承宴的茬，你还让孩子一个劲儿地退让。”
“被人宠坏了，非招惹她这个麻烦干嘛……”
随后车里就是无止境的争论，直到进老宅之后气氛才逐渐缓和。
李氏老宅是南城最阔气的一座庄园，面积大装饰奢华，每一处都足够纸醉金迷，进去之后就是迎面一阵暖风。李承宴烦躁地将羽绒服脱下来，然后就要往二楼去。
他们还没分出去另过的时候，李承宴在老宅也有房间，至今也还一直留着。
“三少爷，老先生通知您到书房去一趟。”陈管家过来请他。
李承宴在老宅这边排行老三，在庄园里资历老的都关他叫三少，从家到这儿他连喘气儿的功夫都没有，“我上去整理一下，一会儿过去。”
现在本就是年末，家里哪还有什么要紧事，本以为能打个商量，谁道陈管家却态度坚决。
他笑吟吟地弯下了腰，请然后做了请的姿势，就是要他立刻往书房去。
李承宴微眯起眼，目光冷冷地看着他，那管家倒也不惧畏。
“走吧。”李承宴抬了抬下巴，跟着陈管家去了书房。
他敲了敲书房的门，听见了一声浑厚的“进”，这才打开了书房的门。进去一看哥几个都坐在沙发里，正襟危坐地等待着上首人的发落。
老大早已经年过三十，因此姿态从容一些，老二是个二世祖平生最怕爷爷训话，因此紧张地坐在沙发上。
上首那人头发已经花白，那一双眼睛透彻而深沉，他摘下了金丝眼镜，然后看向进来的少年人。
“承宴，坐。”
李承宴应了一声，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旁边李承轩不断地给他使眼色，等他坐上之后又道：“承宴，一会儿你可得帮帮我。”
“你又犯什么错了。”李承宴低低地问他。
李承轩见他肯合作，便彻底放下心来，“老爷子见我到了岁数，催我相亲去呢……”
这他可帮不了忙，还没等李承宴回绝，上首那人就轻咳了一声。
“我听说老大今年干的不错。”老爷子淡淡道。
李承泽近些年搞新兴科技，倒是赚得不少，外面逢人就夸奖他这个孩子能干，老爷子对他很是满意，唯一不满的一点就是——“你和陆曼什么时候复婚？”
小两口之间的事儿他本不愿搀和，可是闹到了离婚的地步，他就不能不提一嘴。
平光眼镜遮住了李承泽势在必得的目光，他只是道：“你放心，这件事儿我一定妥善解决。”
老爷子对李承泽还是非常信任的，听了这话就微微点了点头。
“承轩，孙氏集团的小孙女你昨天见过了吗？”老爷子又问道。
这回问的却是老二，因着老二是个实打实的二世祖，从商从政都发展不起来，老爷子对这个二孙子很是踌躇。但是他若是能娶个家世不错的媳妇，后半生靠着分红也能够衣食无忧。
谁道老二李承轩却不领情，“孙婉栎长得实在是……一言难尽啊爷爷……”
老爷子瞬间就脸色沉了下来，气场直接威压过来，让李承轩说不出话来。
“娶妻娶贤……”上首的人教导他，“你自己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吗？孙婉栎即便是长得再丑，也是你结婚的最佳人选。”
李承轩本想反驳，可是却想不出要反驳些什么，最后只是张了张口没再说话。
因着李承宴年纪小，现下里除了学业基本上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李老爷子对他的学业又是极为放心的。
“承宴要时刻惦记着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高考了，拿出一个好成绩来才是。”李老爷子还是叮嘱道。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李承宴哪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也知道在爷爷面前收敛，“知道了。”
左不过絮絮地说着他们这一年来的功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
上首的人泡了杯茶，看样子好像想要继续念叨下去，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李承宴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烦躁。
他盯着窗外看得有些出神……
早前有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雪，只是外面现在艳阳高照，不知道这雪要几时才会下。
……
庄园里一片繁杂，按照惯例今年晚上又要吃火锅。
李承宴兄弟三个从书房出来之后就来到了客厅，几个姑娘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小话，左不过今年流行什么包什么衣服。
李承泽和李承宴好歹有些收敛，李承轩直接生无可恋地瘫在了沙发上□□：“大哥，你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他们兄弟三个脾性各有不同，老大示人便是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内地里蔫坏蔫坏的。老二虽说花名在外，但心思非常的直。老三则是见人都冷冷冰冰的，好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那边老二哀嚎，李承泽极为刻薄地掀了掀唇，然后讽刺道：“我根本不需要相亲，直接结的婚。”
从小到大李承轩都被欺负惯了，这会儿只是恶狠狠地坐起来看了他一眼，然后懒得和他计较。
但是李承宴看不得大哥这嚣张样子，便冷声道：“然后被我大嫂一脚踹了，至今都没能复婚。”
他这人说话向来直戳痛点。
果不其然，李承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李承宴不屑地笑了笑。
因着女孩儿们都是他们姑姑那边的人，所以跟他们哥几个也不太亲近，也不曾凑过来一起说话，唯有李佳妍见这边热闹敢往前凑。
李佳妍和李承宴差了几个月，比他小。
“大哥，二哥，三哥。”她笑眯眯地凑上来，打招呼。
几个男人都微微点了点头。
“三哥，最近怎么没见你素素姐一起玩啊？”李佳妍作死永远能作到点上。
就连李承泽都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那人现在正笑得一脸和气，估计是真的蠢。他哂笑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端起茶杯躲开了。
“没空。”李承宴冷冷道。
“要不我叫素素姐过来，我们一起……”
她话还没说完，李承宴就打断她：“今天是家宴，不适合来外人。”
此时已经是午后，外面的人已经在餐厅准备火锅，大伯夫妇、二伯夫妇，还有他父母、姑姑们都聚在一起聊天。在他人看来，这是极为温馨的场面，但是李承宴却觉得极为虚伪。
他好像被隔离在这片虚伪的场景之外，在这里总是格格不入。
李承宴忽然想起了聂臻，想起了此刻正在和她奶奶包饺子的聂臻，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寻心底里的那份温暖。
于是就连李佳妍说些什么他都没听间，只是匆匆忙忙地拿着手机上楼。
从二楼卧室往窗外看去，远方的天空乌云早已凝固，偶有几朵雪花贴在玻璃上不肯离去，然后又化成了水。
李承宴拨通了电话过去，那头的人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怎么啦？”聂臻声音软软的。
李承宴目光有些涣散，“没事儿，想和你说话。”
聂臻明显笑了笑，“我包饺子呢，现在手上都是面不方便，等晚上我们再聊吧。”
电话里人确实气息不稳，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女孩儿此刻手上都是面的情景。
李承宴精致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然后他轻咳了一声便道：“好，我晚上打给你。”
聂臻乖巧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从庄园到南城市区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现在正是下午六点左右，现在赶回去的话估计能吃上聂臻她们家做的饺子。
李承宴沉吟了一下，套上羽绒服拿着车钥匙往外走。